三百多光年的距離,大約如太陽系到半人馬座的馬腹星的距離,是遙不可及的地方,以最先進的探測器也要飛上成千上萬年。
等探測器飛到的時候,他們的后代或許早就忘記了,又或者后來發射的更先進探測器以更高的速度先于它達到。
但而今,這樣的距離對戰艦中的地球人來說,早已不算什么,不過它依然需要一寸寸地去航行,無法超越。
在遠距航行的飛船內封閉式的生存,是考驗許多種族的一個難關,跟隨楚云升進入暗域的那一批巖星人后代甚至因此而發展了新的社會形態、哲學與思想。
如果認為行星也是一種特殊意義的飛船的話,這種難關就要簡單一些,生存于行星上也是封閉的,只不過抬頭靠自己“眼睛”就能看到星空,便自己騙自己地以為是開放的,實際上沒有太空飛船,依然離開不了行星半步,依然是被封閉在星球表面上的。
但新艦卻不存在這樣的困惑,以更高的層次——信息世界的存在,抹掉了“封閉困惑”這一認知界限,將地面生命向星空生命過度過程顯得更為平滑。
因而,就航行經歷上而言,戰艦的原生命群直接略過了巖星人數代人才克服的難關,這大約也算是一開始便跟隨更先進種族而附帶來的好處之一。
三百多光年的直徑范圍所覆蓋的球體空間內恒星數量也成千上萬,但戰艦只以一道曲線穿插而過,遇到的恒星實際數量并不多,大部分時間仍在星際介質或者星系泡中飛行。
他們沒有科考的任務,也沒有探險的任務,即便發現存在生命誕生可能性很高的行星,也一掠而過,不去查看。
這讓許多地底小人科學家感到十分的可惜,自離開新艦出航以來,它們至今還未發現過一個具有生命的星球。然而它們此刻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盡快返回新艦!
后面的飛船還在跟著,雙方相距依舊不遠不近,處在隨時可以逃走也不會跟丟的位置上。
弭婭等人也不去管它了。各種戰爭模擬都推演完了,除非再從它身上得到新的信息,進行新的推演。
隨著時間的推移,距離匯合點越來越近,所有人都歸心似箭。
經過無數次戰爭的生死與共。經過漫長的暗域磨難航行,也隨著距離起源故鄉越來越遠,始終庇護著大家的新艦,越來越像是所有人的一個“家”。
只有回到新艦中,仿佛才能徹底安定下來。
但不知道是不是新艦遇到了麻煩,或者新艦遲到了,他們遲遲沒有發現新艦的蹤跡。
大家都覺得三大族的層次遠超他們,他們能按時趕到這里,新艦應該不會出問題。
距離坐標點越來越近,所有人越來越困惑的時候。一道弧光忽然出現在仿佛彎曲的時空之中。
弭婭尚未反應過來,楚云升已經離艦而出。
而跟在他們后面的那艘飛船,甚至比戰艦的合鎍生命反應還要快很多很多,在楚云升出艦后的下一刻,便驚道:“彎曲效應!?”
再下一刻,弭婭便收到熟悉的信號,戥飛快卻臨危不亂的聲音,卻只有兩個字的含義:
“靈襲!!!”
在徹底反應過來這兩個字含義之后,她才再一次體會到戥“臨危不亂”的強悍,是她在戰場上的表現遠不能相比的。
這道信號并不是發給她的。不要說靈襲,就是能與新艦一戰的戰爭,正常情況下,他們的作用幾乎等于零。
楚云升已經離艦就是最好的證明。她要做的就是率領全船安全而不亂地等待新艦將她們送入艦內。
靈襲若以光速擴張,無法預警,因而此刻在更后面的那艘飛船還不知道,但也要不了多久了。
楚云升凌空出艦后,戰艦便在一道強大力量形成的漩渦中被強行改變航向,繞圈航行。并極速盤旋,最終在弧光中消失。
磅礴的靈蘊力量席卷而過,蕩平一切般地推來。
轉眼的時間,弧光已經掠到了后面液態生命的飛船上方,楚云升也從漩渦中再次升起,擺脫弭婭戰艦剛剛向前的強大慣性。
第二道靈蘊——假靈靈蘊隨之而出,在星空中聚集形成第三劍式,宣泄而出。
空間仿佛驟然疊起,兩道靈蘊在楚云升的正前方相遇,磅礴者猶如奔騰的河川,撞擊在堅固的礁石上,濺起無數的浪花,從兩側飛流而過。
那道弧光也繞了回來,位于“礁石”形成背后陰影之中,不理會那艘液態生命的飛船,以高頻的速度向楚云升輸送大量的信息——
“攻擊源坐標1.32120221。”
“靈蘊密度分布391至5122…”
“襲擊特性…”
飛快的速度,在轉瞬之間完成,弧光也隨之漸漸消失,無數光影重重疊疊地極速旋繞,仿佛在“尋找”新的形態。
而此時,楚云升的第二次反擊已經形成。
跟在后面的液態生命飛船也發現了靈襲,巨大的驚悚之中,卻坐不了任何反應,它們已經處于楚云升的靈蘊陰影之中。
它們也不知道楚云升如何反擊的,一切都在轉瞬之間開始,轉瞬之間結束。
靈襲的浪潮如它們席卷而來一樣,席卷而去。
遙遠的星空中,仿佛有一雙巨大的“眼睛”,與楚云升遙遙對視一眼,然后掉頭離去。
而此時,液態生命已處于巨大的混亂之中。
它們擔心與期望的事情居然全都同時地出現了!
它們跟隨的這艘戰艦的確不是唯一的飛船,還有更先進更強的主體艦,而且科技程度極高,符合它們的期望。
但是這艘戰艦里也的確存在一個靈生命,剛剛尚未真正爆發便消失的靈之戰便是確鑿的明證。
那深空中的一眼對視,仿佛交流過什么,達成了什么共識,而它們一無所知。
靈在滅殺星空生命,它們豈能逃脫?
可為什么又讓它們跟隨到這里,而不是在一開始就將它們消滅?
這又是一絲希望。
它們焦急地等待著。又極度擔心最壞的情況可能立即出現,將它們所有的希望擊穿。
弧光消失后旋繞的光影也漸漸重疊在一起,但出乎它們的意料,重疊之后。什么都沒有,或者說,什么都消失了。
在它們的上前方,那艘對方的主體艦應該存在的地方,除了微弱的引力波動。它們的探測器什么都看不到!
此時,一個液態生命立即回看那艘它們跟了很久的戰艦最后的蹤跡記錄,那艘戰艦是可見的,但它被漩渦力量捕捉后,航向改變,竟是一點一滴地消失在弧光之中。
而跟著,它們又看到楚云升的生命體返回,進入微弱的引力波動之中,然后直接消失了!
這不是信息欺騙,它們就在跟前。可以確定它沒有向外發出任何信息,但它卻像是一道神秘之門,進入的物體立即消失不見。
“這是什么技術?”那個回看的液體生命愕然道:“它們怎么做到的?”
沒有人能回答它,這似乎需要將物質能量與時空結合到可怕的程度才能辦到。
這時候,另一個液態生命忽然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們看從弧光到現在的形態過度中出現的那些影子,那些影子就是它們實質的結構群,在動靜兩分態的過程中才會顯露出來,它們不但達到了動靜兩分態的程度,甚至還有其他同樣尖端的技術。只是可能還有些不足的地方,否則連那些結構群影子我們都看不到!”
回看記錄的那個液態生命隨即道:“不錯,應該是這樣,太不可思議了。它們建造了飛船的一個個結構,組合起來卻出現了另外一種形態,除非將它擊毀,或者它“死亡”,那些結構才會破碎出來,可是誰能做到?它們甚至從靈襲中逃出來!”
發現結構群影子的液體生命這時候嘆息道:“它們領先我們太多。現在只能希望它們不是兩大神國勢力了。”
它們正在商議中,一道投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它們的飛船中,投影中的生命形態和剛才出艦的那個不同,但是卻說道:“我叫戥,是本艦的最高軍事指揮官,你們已經成為我們的俘虜,請打開你們的信息系統,我們要檢查你們的來歷以及其他情報。”
液態生命們略一驚訝,然后心中狂喜!
信息系統打不打開不重要,以對方的先進程度,就是強行入侵也用不了多久,關鍵在于這位指揮官自我介紹時透露出現的其他信息——
剛剛出艦靈戰的那個靈生命竟然不是指揮官,而這個顯然是以技術手段進入它們飛船投影的生命才是!
這說明什么?
它們從未聽說過一個靈要聽其他非靈生命的!
即便是靈所在的飛船,那飛船也不過是靈的星航工具罷了!
它們的確沒有見過真正的靈生命,但它們見過幾個靈襲死亡之地,獲得了不少的信息,從無一例是這樣的。
這說明對方內部有著與它們雖然可能不同形式但卻是同樣理念的權力結構,仍屬于星空生命的范疇,而不是靈生命世界的范疇。
這也意味著,對方可能不是兩大神國的勢力!
欣喜中,它們馬上打開自己的信息系統,任由對方搜索。
只要不是兩大神國的勢力,它們就有希望!它們也相信,它們帶來的信息足夠震撼對方!
與此同時的另外一邊,楚云升與五序,戥的主體分時,以及代表烏怒人而來的電,聚集在一起。
“我們是在前來的星路上遇到靈襲的,對方的目標原本不是我們,但是被它的靈蘊發現了。”戥的分時部分在這一邊快速向楚云升說明情況:
“不過新艦完成之后,雖然我們因為缺少你而無法與它抗衡,卻可以屢次從它的靈襲覆蓋下逃出來,具體過程之后讓電向你詳細講述,我這邊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襲擊我們的靈生命似乎…等等,下面的那艘飛船里似乎有我要找的答案。”
戥隨即將主要精力投射向液態飛船那邊,電看起來還有些虛弱,暗域的兩次攔截,對它損耗極大,至今也未能完全恢復,可能嚴重影響到了它的生命狀態,戥剛剛暗中向楚云升隱約地提到,這次醒來后,它有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五序已經恢復過來,有些惋惜地看了看電,向楚云升道:“我們卓爾人除掉犧牲掉的,其他基本已經恢復,三十七艦種族大部分也能參與新的任務,新艦完整形態也建造完畢,物資補充充足,如果不是遇到靈襲,我們可以提前去接應你們,關于新艦完整形態讓電給你講述吧。”
在三個烏怒人中,五序對電的感官相對不錯,它很不喜歡第三個烏怒人,而與雷又是暫時的合作關系,唯獨電在許多關鍵時刻起到關鍵的作用,令它尊重,同樣,也此時也令它感到惋惜。
因此,它和戥一樣,將新建完整形態的驕傲,以及從靈襲中屢次逃出的驕傲,都留給了電去講述。
楚云升看了看電沒有說話,他也沒有受傷,剛剛的靈戰一觸及消,對方向他傳遞了一道信息,詢問他是哪一方靈主,他隨即謊稱是神國的,但至于是哪一個神國,則沒有細說。
奇怪的是,對方也沒有追問,像是與他曾達成過默契與共識一般地離開了,讓他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直到戥從下方的飛船中帶回新的消息:“楚,兩大神國竟在滅殺星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