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序堅持了一段時間后,接替它的是烏怒人雷。
電可能消耗過度,至今都沒能緩過來,而第三個烏怒人被戥與五序以及雷聯手否決出了接管的權力圈。
新艦還在漫長地飛行著,物質的揮發已經積累到恐怖的程度,艦內自修復系統不斷地向新艦重要部位補充物質,儲備資源越來越少,再過一些時間,也許就會消耗一空。
全艦上下都進入了最低消耗模式,一切能停的活動都全部停止,命源依舊是最為頭疼的事情,全艦上下,都仿佛奄奄一息,僅僅靠著源奴的微小輸入活著。
但源奴在上一戰中消耗十分巨大,也支撐不了多久。
自源門以下,樞機以上,都在貢獻自己的那點剩余命源,維持著新艦的生命存活。
到了這個時候,如何不能相互依存,誰也不能獨自存活下來。
雷輪班之后,戥終于又清醒過來,不過他也沒能堅持太久,又換回了五序,跟著又是雷,相互之間頻繁地交替著。
起初,每人還能堅持一段較長的時間,隨著時間的推移,無形的一道道墻仿佛沒有了盡頭,他們交替的間隔期越來越短,越來越快,形勢便越來越崩壞。
一旦時間間隔短到接替者無法及時出來輪班,只能靠新艦自身運行,便將漸漸失去控制。
但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雷又一次撐到了極限被逼回去后,戥遲遲沒有出現,艦內系統開始接管,自動運行。
跟著又是五序延遲出現,雷的延遲,延遲的時間越來越長,三人從此無法再相遇,只能靠留言相互溝通,傳遞自己的擔憂之情。
如果這個時候,在延遲的間歇期。有強敵來襲,失去“大腦”的新艦必定全艦覆滅。
然而,即便沒有強敵,他們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一旦延遲的時間無限拉長。誰也不能再出現,便距離死亡不遠了。
但那無形的一道道墻,依舊沒有盡頭,似乎永遠也穿越不過去,而楚云升也太長時間沒有消息。久久不能回來。
雷終于再一次出現后,第二層球形網格世界,便漸漸傳出三十七艦開始自清生命的消息。
終于到了要主動減員的時候了,即便之前生命歸還的戰斗中已經減少過一大批,仍然不夠,雷這一次仿佛極為的“貪婪”!
消息很快從一些樞機的口中,傳遞到最底層。
底層網格世界中的氣氛一日比一日凝重起來,已經有傳言出來,安全部要清理沒有“價值”的人。
最開始是各族自清,可是誰會認為自己沒有價值?即便再沒有價值的人。只要它還有一個親人,它在這個親人的眼中就是有價值的!
但在他們上一層的三十七艦星空種族展開的極其冷酷的自清行動,讓它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們并不是怕死,他們這些人都是歷經各次戰爭掙扎著活下來的人,并且是都想要努力強大起來的人,它們恐懼的是現有的倫理、信念與秩序體系的大崩潰。
三十七艦種族可以冷酷地自清,它們卻做不到,它們無法在尚未有戰爭的巨大壓迫下,就親手殺死自己的至親,這是對倫理、信念與秩序體系的肆意踐踏與野蠻摧毀。它們還沒有達到那樣的層次,在沒有新的東西來取代它之前,必將造成整個底層世界社會跟著徹底地崩潰與淪喪。
摧毀之后,它們不會變成真正的星空種族。反而會成為失去靈魂的一個個行尸走肉。
即便是有著閻王稱號的岐沉,也立即找到了意意斯,試圖阻止這場動蕩與浩劫。
“不能這樣自清。”他冷靜地試圖說服意意斯:“一旦開始就完了,我們的希望就全完了,它會毀掉一切,而我們還沒有找到可以代替的東西。還沒有到達那個層次階段。”
意意斯就那樣看著他,仿佛無動于衷,變得極其冰冷與可怕,一點也不像當初那個向往藝術的那個它。
弭婭也來了,她試圖說服意意斯:“至少我們這一代,甚至我們后幾代都不行,如果一定要清理,就換個說法,讓大家為了未來,為了讓其他人能夠活著到達對面,自我選擇犧牲…吧。”
但意意斯還是那樣看著她,靜靜地看著,一言不發。
最后,同是地底小人的圖圖也來了,它懇求道:“我們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來減少底層生命數量,意意斯…”
意意斯依舊那樣地看著,默默地看著。
岐沉走了,弭婭走了,圖圖也走了,它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冰冷的神情就像是安全部的獰笑!
不久后,一道道信息傳來,有人開始自殺了,有冷星人,有地球人,也有地底人…一個接著一個的人選擇自我犧牲式地自殺,以自己的死,以自己不再消耗資源,為其他人換取生存的空間。
在它面前選擇自死的人數數字不斷地跳動著,增加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快,仿若一股無堅不摧的力量,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在宣示著它們的犧牲與壯烈,并深深地擊中意意斯的心臟。
它的臉龐上落下兩道冰冷的淚水,烏怒人其實并沒有給底層下達過真正的自清命令,只是讓它放出風聲出去,且不準它做任何的解釋。
而現在…
烏怒人的目的或許達到了,但它卻忽然間覺得,烏怒人也許輸了。
那些跳動的自我犧牲的數字,仿若一道鐵證,證明著它們的種族優秀的一面,總有一天,必將強大起來!
新艦在殘酷的自清,銀色戰艦留下的軌跡之路,則已殺得血腥無比。
尸體靈已經殺瘋了,它的飛船雖然經過改造,依然是破爛一個,完全經不起一道道無形墻的消耗。
它一邊心中詛咒著楚云升,一邊舉起靈蘊屠刀,砍向本就不多,為數可憐的其他飛船。
它與巋靈主很快發動了第二次靈戰,光腳不怕穿鞋。它已經沒什么可被搶得了,巋靈主卻還有一個艦隊。
然而戰爭打到了最后,卻實在打不下去了,即便是巋靈主。也經不起這樣的消耗,戰爭之中,大量的資源被浪費在戰爭本身之中,太不值得了。
而刺猬的怒張,使得物質一點一滴卻不可阻擋地向后揮發、抽取。即使巋靈主在二號矮星系補充充足,即便最終沒有被抽的一干二凈,僥幸突破過去,殘破的飛船面對后面仍然極為遙遠的后續星路,也無法再航行下去。
這些無形的一道道墻,它們并不猛烈,連飛船的速度不影響,只是飛的越快物質揮發的越快,但卻是毫無生路的絕殺,被它們抽干了物質。即便突破過去,面對后續的暗域,也是必死無疑,沒人能夠再成功地逃離出去。
唯有一個辦法――
“找到銀河霸主!”
這句話,在戰爭的尾聲,漸漸成為所有人的共識。
銀河霸主不但資源充沛,是最好的資源補充對象,而且它盤踞銀河星系那么多年,必定有對此作了完全的準備,說不定有什么東西可以抵擋住這一道道墻的阻攔。
要說它一點辦法沒有。誰也不信,敢拖家帶口般地橫渡暗域,不是一星半點的“囂張”,就是巋靈主帶著無殼飛船都不敢怎么做。沒一點底氣,怎么可能呢?
可銀河霸主躲得實在太好了,太隱秘了,之前,任憑它們怎么尋找,始終發現不了一絲的蹤跡。
不過這一次。有兩個靈主加入搜索,以靈蘊探尋星空中的細微波動與變化,說不定真的可以將它找出來。
新艦,楚云升,已經被它們暫時遺忘,活下去,才是暗域中唯一的,也是永恒的主題。
它們開始商議聯手尋找銀河霸主的時候,銀色戰艦依然昂首在前,一騎絕塵般地將所有人甩在后面。
雖然它一樣越來越艱難,每向前飛行一段,便仿佛要付出巨大而慘重的代價,但它卻仍然沒有減速,更沒有回頭。
直到許久之后,銀色戰艦里一個冷冷的聲音無奈道:“有問題,上遺艦出不去了!”
另一個淡淡的聲音道:“是我們的問題。”
冷冷的聲音冰冷森然道:“開啟一次上遺艦的臨界戰態,否則要死這里!”
淡淡的聲音依舊很平靜道:“動靜太大了。”
冷冷的聲音道:“沒辦法了,準備開啟吧。”
淡淡的聲音提醒道:“我們只有一次開啟的機會,浪費。”
冷冷的聲音道:“它們追不上上遺艦的,仍然是安全的。”
淡淡的聲音像是思索了片刻,道:“不,還沒有到最后的時候,還有一個辦法。”
冷冷的聲音道:“什么辦法?”
淡淡的聲音道:“找到銀河霸主…”
然而,銀河霸主并不是那么好找的,所有人都想找它的時候,它卻仿佛失蹤了,一絲的痕跡都沒有。
漫長的星路,漫長的時間,無窮盡般的一道道無形之強,從兩大靈主到銀色戰艦,都在苦苦地掙扎著,漸漸消耗著。
時間越來越久,絕望越來越深。
生之路,仿佛被徹底扼殺,再也飛不出去。
所有人都幾乎忘記了時間,不知道飛了多久,找了多久,還能撐多久,一艘艘飛船都仿佛在時間的長河中變得滄桑起來,落滿歷史的久遠塵埃。
它們當中早有人放棄了,但也有人在漫長的時間中仍然堅持著尋找銀河霸主,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兩大靈主的強大靈蘊,以及銀色戰艦的強大搜尋與位置領先的優勢下,它們雖然仍沒有發現銀河霸主,卻在一個坐標方向上,發現疑似它留下的痕跡。
在那個一個角落上,它們發現了一個仿佛在一道道無形之墻上打出的老鼠洞!
而洞里面卻不再有物質的揮發!
所有人所有飛船,立即爭先恐后地飛向那個坐標,鉆入那個狹小而猥瑣的“老鼠洞”。
最終,只剩下新艦在一道道無形墻中孤零零地航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