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狂熱
戥以暗艦，率領龐大艦隊首先起航，沒有恒星的引力束縛，漫長的艦隊如同一條直線一樣，從環繞類荑人星球的軌道上空，射向茫茫的黑暗之域。
更遠的地方，小蟲子停止返回，在橫跨一光年的尺度上，與戥的艦隊并行齊飛。
如果沒有楚云升，這種距離上的通信聯系將是一場災難，延遲一年的光速奔跑時間，足以發生很多的事情。
五序帶領的卓爾人立方體戰群留在了最后，戥的艦隊中，它們的先進程度最高，許多掃尾的后續工作只有卓爾人才能勝任，而這種工作的內容，與星空向星球表面“打印”工具遠不可相比，就是放在類荑人面前，它們也看不到感覺不到。
比如對周圍空間穩定性的補償措施，對周圍稀薄物質的空間屬性編碼，對星球扭曲空間的擾動強行干涉，對引力所含信息的欺騙偽裝等等，對這支艦隊許多星空種族而言，都是尖端的技術，就不要說類荑人。
而這些復雜而繁瑣的工作目的，卻很簡單，就是為了協助仍留在星球中的楚云升，削弱正反空間湮滅瞬間所產生的對空間的毀滅性破壞。
當五序帶著卓爾人做完這一切，最后一艘戰艦也已經起航離開，在暗域中化作一個光點，閃爍中仿佛燈火一樣行將消失。
“我們要走了。”
五序重新連接上楚云升的洞穴，沒看正在修煉中的睥邁虛影，嚴肅道。
從推算湮滅的時間上，它必須撤離了，但現在還不是最為危險的時候，湮滅前的一瞬間才是，即便楚云升用著能夠進入零維世界的能力，也不是一點風險都沒有。
如果空間湮滅的速度足夠快，甚至如宇宙大爆炸開始的那一刻一樣，有可能超過光速的話。楚云升也是可能逃不掉的，整個人會像消失的空間一樣，變得不存在意義。
正反物質湮滅釋放出來的不過是物質本身能量，與正反空間完全不是一個層次性質上的物理事件了。很多星空種族可以大把地造出反物質，但即便是卓爾人烏怒人，也從未聽說誰能制造出反空間。
“713程式怎么樣了？”楚云升一邊延緩著門后的空間錯位，一邊問道。
五序道：“它已經被我利用一些矛盾的權限強制休眠，組件被放在了我這里。放心。”
它說得簡單，其過程卻是驚心動魄，上千的卓爾人同時參加此次的強制休眠行動，都差一點造成713程式反擊，甚至開啟自毀星球與它自身的最后一段程式。
“那就好。”楚云升看了看洞穴周圍各種快速變化著的空間圖形與數字，道：“你把檢測數據的控制權轉移給我，我盡量在最后一刻再離開，將觀察到的現象記下來。它們成功地坑了我們一回，但或許想不到，我們說不定能從中發現點什么。凡事有弊也有利。”
五序迅速地移交檢測數據的控制權，然后啟動立方體，道：“的確是一次極為難得的機會，它們說不定也在遠遠地觀察著，對任何一個星空種族來說，正反空間湮滅的奇特物理事件，都是寶貴的知識財富。
但想要從湮滅的內部觀察，如果沒有你那樣的能力，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里面到底會發生什么。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你可能還不知道，戥那邊的艦隊中，有幾個最為出色的種族，已經向我們申請。懇請我們能夠對它們分享部分觀察數據！”
艦隊要想配合精密地逃離出去，不讓這支由許多陌生種族組成的投降者們知道實情，完全是不可能的，即使戥有著再高超的指揮藝術，也做不到，它們當中甚至還有著相互的死敵！
必須有一個大家都得正視且不得不為此努力的原因——不配合。不服從的話，就得死在湮滅當中，逃脫不掉。
實情被透露出去之后，短暫的緊張過后，隨之而來的便是許多以科技立命的種族狂熱地想要抓住這一次的機會。
別說它們，就是五序也一樣，雖然它不會狂熱，但如果楚云升真的能帶回來正反空間湮滅內部的觀察數據，它也會很激動。
大爆炸的理論雖然只是假說，但如果能有一次實驗，可以觀察到空間湮滅內部瞬間，觀察到空間回到無意義的那一刻，就可以知道很多事情，反過來論證宇宙誕生的最初一刻到底發生了什么情，是否產生了超光速的空間膨脹，是否產生了正反空間，是否…，需要尋求論證的東西太多太多了。
如果說類荑人星球內部的這個反空間是人為制造出來的，五序甚至可以梳理出一道清晰的脈絡來，制造反空間的生命，猜測大爆炸后產生正反空間，但它們找不到反空間，便制造了反空間，反過來與正空間湮滅，逆反這個假說過程，然后得到一些神秘的數據。
而這樣的試驗絕不可能只是一次或者兩次，正常來說，需要連續做無數次！
饒是五序以卓爾人的身份與見識，也感到一絲的毛骨悚然——一次正反湮滅的試驗，還是如補給星球下的極小規模，都要波及幾光年的空間，也就是說要將幾光年范圍的空間為實驗室。
幾千次下來，如果不是在暗域中進行，恐怕一個巨大的恒星系都得完蛋，誰能做得起這樣的試驗！？
而這東西如果做成武器的話，戰場上的恐怖，更是不可想象！
但更讓毛骨悚然地是，這樣強大與先進的生命，竟然銷聲匿跡了，是自己衰亡了，還是被消滅了？沒人知道。
“不管怎樣，你都要注意安全。”五序想了想，又補充道：“即便拿不到數據也不要緊，安全第一。”
越是尖端的試驗，越是有著不可控的風險，即便是地球人也曾擔心過粒子加速對撞機會產生微小黑洞毀滅地球，到了一定的高度，任何一次大規模的試驗，都蘊藏著極大的風險。
“我知道。”楚云升接手檢測數據的控制權，開始在洞穴周圍排布。接著道：“還有件事你要布置一下，做一些偽裝，給光子輻射，能量波紋附加信息。做一下手腳，讓觀察到它們的人，以為我們就在這里。”
五序道：“你是擔心那艘銀色戰艦嗎？”
楚云升道：“不僅是它們，還有那個可能通過降臨點而來的靈生命。”
五序查了一下什么東西，接著道：“正反空間湮滅后。我們的痕跡會被“擦除”一部分，可以利用這點。”
楚云升點了點頭，又道：“雪苑使主子的人現在到什么地方了？”
五序的聲音開始變長，顯然立方體已經在加速，而速度越來越快，距離類荑人的星球也越來越遠：“坐，，標，，在。，數，，據，，里，，，，。已，，經，。留，，給，，你，。了。”
而一邊的睥邁虛影，行動也仿佛越來越遲緩，就像是慢動作，一個睜開眼睛的動作，都許久都沒有完成，而且越來越慢。
用不了多久，戥與五序陸續進入全加速狀態，睥邁與五序的影子就會像定格一樣，遲緩地讓人看不出它們還活著，再通信下去也變得毫無意義。
楚云升停下與五序和睥邁的通訊，然后離開了洞穴。
他還要在這里很久，久到需要幾年甚至是十年的時間，等待艦隊逃到幾光年之外的安全區域。
但他此時不必再待在洞穴中，幾米的距離，與幾千米的距離，在本質上，仍是小尺度的范圍，不影響他對門后正反空間延緩的工作。
符文已經準備了足夠的數量，劍式他只要在星球的周圍，瞬發及至，而其他措施，更有程式的規制，十分的嚴密可靠。
之前留在里面，主要還是將這點時間用在睥邁身上。
來到地面，楚云升漂浮飛行的速度不快，此刻，只有他一人，孤獨地在這里度過數年的時間，但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他像是在尋找什么，一路地找下去。
找了很久很久，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星空中再也看不到艦隊的光點，仿若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整個世界都孤寂下來，除了自己的心聲，再沒有任何動靜。
楚云升尋找的速度越來越快，起初僅僅是繞著星球飛行，現在已經是在穿梭地層。
一道道暗能，帶著強烈的斥力，破開堅硬的地殼，楚云升的身影，猶如一道白色的軌跡，時而出現，時而消失下去，穿梭于星球與黑暗的星空之間。
當他再一次如箭般地射向太空，來到星空，時間已經過去五年，然后突然停下，轉過身，望著腳下巨大的星球表面。
這時候，一個蒼老而渺茫的聲音從星球中，嘆息一聲傳來：“你還是找到我了，其實你不用這么做，找到我對你們沒有什么好處，不如當做不知道，大家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楚云升懸于星空之中，仿佛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所以我等所有人走了之后，才來找你，這個星球處處透著詭異，又簡單地讓我們和別人都能找到那兩道門，你自己不覺得也很奇怪嗎？”
飄渺的聲音，再次嘆息道：“門后面的東西你們可以拿走。”
楚云升搖了搖頭道：“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飄渺的聲音道：“如果我不想告訴你呢。”
楚云升道：“那你會死。”
飄渺的聲音，仿佛笑了笑道：“你問吧。”
楚云升道：“你是第幾弝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