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子康目光,冷,渾身凝滯。怒從心頭而起。“且慢!”
刑堂幾個執事弟子就要上來拉扯,卻聽外面又有人高聲喝止,兩道身影匆匆闖入。一個乃是臉色蒼白,略顯憔悴的悟了禪師,另一個正是溫靈素。
她一沖進來。就見馮子康面色不好,急急趕上,搭住了他的脈門。
“你受傷了?”
溫靈素握住了他手,施展春風潤雨細無聲神通,細心替他調理經脈。悟了禪師雙手合十,對著袁不煥和孫如山各施了一禮。
“袁宗主。孫施主,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袁不煥苦笑。“大師你來得正好,子康行事,素來有數,孫師叔所判,實在過重。何況事態未明,更不宜”
他這個掌門也是當得窩火,幾位老師叔壓在頭上,甚是煩人,經堂、百兵坊、善功堂幾位長老不愿多管閑事,也就罷了,就是這位刑堂孫長老,特別惹人厭煩。今日更行此倒行逆施之事,不顧一切要跟馮子康作對,跟他這個掌門作對。
當下他都顧不得兵家的體面,開口挑動悟了禪師說情。
悟了禪師問明前因后果,吃了一驚,他最近數日都在龍虎山秘境之中,消息閉塞。這才知道,趕緊向孫如山求情道:“孫施主,馮小施主乃是兵家之俠。行事素來為人稱道,西南、縱橫二事。必有隱情,還請看在老衲的面子上,暫停行事,待真相大白之后“悟了禪師!”
孫如山冷冷打斷他的說話,“此處乃是龍虎山兵家刑堂,并非你洛陽白馬寺,本座既然已經下了判決,斷無更改之理!”
他這一頓搶白甚重,悟了禪師修養再好,也不免臉上變色。
孫如山這是鐵了心要置馮子康于死地,今天他連掌門人都得罪了,還在乎什么同道中人?他雙眼泛紅,漸現瘋狂之色。
“你!”
溫靈素忍不住了,跨上一步,“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講道理?我聽說兵家賞罰分明。公平正直,豈能如你這般胡亂斷事?”
孫如山翻了翻白眼,咬牙也不理他,高聲大喝,“執法弟子何在!還不動手!”
“孫如山!”
袁不煥終于動了真怒,拍案而起,“你真是老糊涂了,如此年老狂悖,如何能當這刑堂之主?”
就算他與馮子康有什么私仇,適當動手,他這掌門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這馮子康一來身份特殊,乃是應劫之人,二來天資過人,又是小竹林嫡傳弟子,在梁思安、霍中廣死后,隱隱是兵家三代弟子中的領袖,袁不煥絕不容他有失。
何況兵家折了魯將軍之后,又連折梁、霍二位三代大弟子,氣勢大衰,這孫如山甚至連來做客的客人的面子也不給,一意就要綺老賣老,仗著執法長老這個位置,強行要處置馮子康。
他可以不管三教九流其他宗門,袁不煥可不能不管,頓時面色慍怒之色。高聲呵斥。
“今日之事。我絕不容任何人處置馮子康,刑堂之事,我會與眾位長老重新商量!”
他面色凜然。原本一直溫和的笑容消失不見,這時才像是一個鐵血的兵家掌門人!
孫如山咬緊牙關,卻是絲毫不肯放松,“掌門,你休耍行事顛三到四!我兵家之中,軍法最重,你可是要我請出軍法金刀么!”
袁不煥大怒。臉色陰睛不定,今日不管如何,兵家定走出了一個大丑。
他只恨自己為何當初心軟,居然沒有撤下這個瘋老頭的執法長老位置,令他現在無法無天,胡作非為,好像就是想抖這么一次威風就算 他真是不想好了!
悟了禪師皺緊眉頭。他也覺得這個孫長老行事顛三倒四,狀若瘋狂,但是兵家軍法規矩最大,在此刑堂之上,就連掌門人霍中廣都說不上話,他一時之間,竟也想不出辦法。
不管如何。馮子康是決不能有事的。
“執法弟子何在!執法弟子何在!”
孫如山如瘋了一般,大聲呼喝,那些弟子戰戰兢掛,但是掌門當面,又豈敢輕易動手,磨磨蹭蹭往前湊去。
“慢著!”
刑堂之外。第三次傳來高聲呼喝之聲,這聲音沉穩剛毅,馮子康卻從沒有聽過。
袁不煥悚然一驚,長身而立,微微拱手,“不想墨家矩子駕到,弟袁不煥有失遠迎。還請海涵!”
門外那人哈哈大笑,跨步進來,后面跟著一個頭戴白孝的女子,正是墨鳳凰。
這當先一人。身材魁梧,足有九尺來長,身披麻衣。眼眶深陷,目光炯炯,望之就是當世人杰,這正是臨淄墨家的矩子,墨武!
“袁宗主客氣了,我先到萬軍辟易堂中拜訪,不想執事弟子說你不在小女聽說馮小友之事,心急如焚,立刻催我趕來,倒是失了禮數!”
這種宗主級別往來,隨隨便便前往人家宗門之中刑堂,確實有些失禮,只是他女兒墨鳳凰聽說馮子康因為西南和縱橫之事被扣,心中惶急,立刻就要來作證。
“哦,這位就是令千金墨鳳凰?”
袁不煥大喜。他也聽得此事來龍去脈,若是有此人證,當可證明馮子康無辜,孫如山再想胡亂判斷,那可是萬萬不行,龍虎山兵家,也絕容不得他胡作非為!
墨鳳凰一見馮子康被鋅住,也是心急本來,珠淚滾滾,“馮小兄弟,這,這是為何?”
溫靈素見她關心,輕輕閃身讓到一邊,馮子康搖搖頭道:“墨師姐,不妨事,我已與師門長輩全都說得清楚,若是不信,我也沒法!”
“傻小子!”墨鳳凰叱了一聲,回頭向諸位長輩行過了禮,這才開口,“各位前輩。關于西南莽蒼山和路遇縱橫十九人之事,我都親眼目睹,可以作證。馮小兄弟絕是無辜,不但如此,他還是一位大仁大義,大智大勇的大英雄!”
她聲音清脆。神色堅定,說出話來擲地有聲,顏鳳歧不由色變,轉眼望向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孫長老,知道今日之事,只怕是不成了。
“可…”
這馮子康居然有這么多人來說情說好話,也世坦出乎顏鳳歧的意料之外。在他想來。這小子不過是,個小標則二代弟子。就算是龍虎山兵家小竹林嫡系傳人,他師父葉天生常年閉關,也是邊緣人,其他人根本得不著消息,誰會來管一個小弟子的死活。
他挑唆著孫如山狗私報復,到時候馮子康被逐出龍虎山兵家,縱橫之人再對付他,豈不就是像捏死一只螞蟻那般容易?
誰知不但驚動了龍虎山兵家的掌門袁不煥,就連白馬寺悟了禪師和一位農家長老也來了。這小子到底是什么來頭?
縱然如此,痛失外孫的孫如山,似乎也是陷入了瘋狂之中,亂了陣腳,不顧一切地要置馮子康于死地,甚至不惜丟掉這執法長老的位置,不惜得罪佛、農二家。硬要執行法令,他自然是樂觀其成。
但墨鳳凰一來。她口齒清晰,講得明白,種種諸事,都是馮子康有理有節,無論如何,也套不上他任何一個罪名。
縱橫十九子,先是松釁,更動殺機,馮子康自衛殺人。就算走過了一點,兵家也絕無處置的條例。
至于西南莽蒼山。他為友報仇,為百姓除害,這不但不是罪過,更是大功勞,無論說到哪里去,也是罰不到他頭上去的。
就算是孫如山態度再如何強硬,今天這事。也只能到此為止。
“不,,兄,”
孫如山口吐白沫。還在勉力支撐。袁不煥心中恨急,今天佛、墨、農、縱橫回家之人在場,堂堂執法長老,居然做出如此丑態,叫人情何以堪?
馮子康心中冷笑。知道這為長老定不會有好日子過,但是縱橫那兩位,他可也不想輕輕放過,目光之中,偶現森寒之意。
“當日之事。就是如此!”墨鳳凰甜得明白,對著周圍再施一禮,“后來不歸海妖物來攻,我苦戰得脫,幸好家父趕至西南,將我救了,路途之中,與聞不歸海有大舉進侵中原之舉,這才趕來龍虎山兵家商量,不想竟然遇到馮小兄弟蒙冤,那我墨鳳凰,就算這條命不要,也要替他洗刷!”
他為墨離報仇。斬殺莽蒼山三十六連環,更救了自己好幾次,這番恩情,豈能相忘?
孫如山啞口無言。嘴唇哆嗦著,竟是講不出話來。
袁不煥實在是看不得他的丑態,伸手招呼弟子,“孫長老身體不適,先送他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就此作罷。趕緊把子康的鐐鎊給松了!他此次立有大功,受這冤屈如何使得!”
他叫兩個弟子把近乎中風模樣的孫長老給拉了出去。這老頭還戀棧不去,袁不煥發了狠。瞪著眼逼那兩弟子用力。這才拖走。
“這幾日或許是孫長老練功過勤,有些操勞,這才行為不妥,諸位要多多海涵!”
墨武、悟了禪師和溫靈素三人,連稱不敢,顏鳳歧臉上卻露出一番苦色,他自知再呆下去,也沒什么意思臉面,當下就拱了拱手,就要告 “袁宗主,既然如此,縱橫家十九條人命,乃是我們不對在先,我們也就不再追究。就此告辭,請了!”
他起身離去。馮子康冷冷地看著他,讓他心中別的一突。
“師兄,我們這就走了?”
路三千還是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他師兄狠狠瞪了他一眼,扯了便走,那路三千兀自還在嘀嘀咕咕,“那我的風雷扇可怎么,”
顏鳳歧手下用力,扯著他就出了刑堂之門,正嘆氣顧盼之間,卻見正前方沖來一團銀白色的氣芒,威風凜凜,正氣凜然,夾雜著一聲怒吼,“顏鳳歧,是你敢傷我徒兒!”
白芒之中,電射出一桿銀槍,撲面而來!
顏鳳歧只覺的勁風撲面,這銀槍雖然并不快,而且出槍之時,就已叫明,算不得偷襲。但是氣機鎖安,他竟然是躲避不得。
他心中驚惶。雙手一交,幻出一團金芒,擋在身前。就要硬接這雷霆萬鈞的一槍。
“噗!”
那銀槍卻如摧枯拉朽一般,直接就刺穿了那團厚韌的金芒,仿佛就好像是穿透一張脆弱的白紙一般。
銀槍如電,直取咽喉,顏鳳歧猛地一偏,正中肩頭,銀槍刺穿,槍頭從背后伸了出來!
顏鳳歧痛呼一聲。雙眼翻白,險些栽倒在地,他騰騰騰倒退了數步,雙目之中滿是仇恨,望向前方。
從那團銀芒之中。慢慢走出來一人,鳳眼含威,白面肅然。
正是馮子康的授業恩師,龍虎山兵家小竹林一脈的首天生!
“葉!天!生!”
顏鳳歧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這時候袁不煥等人聽到外間爭斗之聲。紛紛涌出,看到怒火中燒的葉天生,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葉師弟 葉天生是個老好人,大家都知道,他平時總是和和氣氣,很少跟人翻臉。但正是因為如此,老實人發起火來,才更讓人覺得可怕。
在場諸人,到底也有好幾位都是有幾百年的壽數。完完全全記得當年葉天生與魯將軍齊名時候的壯舉。
他發起火來,一樣可以血流千里,誰也拉不住他!
“顏鳳歧,你聽好了!”
葉天生面沉如水。手中銀槍,如能引動天地之威,輕輕地將他挑起,這堂堂凝丹高手,居然沒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若是我再知道你們縱橫中人,以大欺在后面使什么手段對付我的徒兒的話,”
他的銀槍輕輕一抖,即使是顏鳳歧修為高深,也不由得痛入骨髓,低呼一聲。
“我就將你們全都殺了!”
葉天生槍尖一擺。登時把顏鳳歧甩了出去。連滾了十幾個跟頭,血灑塵埃,半爬起身。臉色怨毒,卻是不敢發話。
那路三千只懂的狐假虎威,如今見師兄都運番狼狽模樣,嚇得雙腿如抖糠,慢慢地挪到師兄身邊,戰戰兢兢地把他拉了起來。
葉天生冷哼一聲,“還不快滾!”
路三千如蒙大赦。抱起顏鳳歧,連滾帶爬,飛下落日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