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還真的沒有想到張王兩家人竟然沒有把那六千畝的地給占了,而是僅僅占了封的四千畝,來之前已經有人說過,這邊的事情許多人盯著,換成往常,自己也不會過來,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正好就來看看,聽說這里景色不錯,部里還有那么多人管著,又過了最忙的時候。
“老伯,您不會是新來的縣令吧?那小的勸你趕快上任,別在這里找茬子,這邊的莊子,一直按朝廷的規矩辦事兒,您那縣衙已經修過,尤其后面縣令及家人住的地方,窗紙糊最好的,桌椅也是這里新出來的那種,偏房中也盤了炕,柴火都給您準備妥當了。”
下人想當然地認為這老頭是新到的縣令,稍微老一些而已,看上去還不錯,故此好心地勸道,同時還對旁邊一個莊戶使了個眼色,那莊戶也機靈,轉身離開。
老者覺得有趣,應了幾聲,問道:“還有什么安排?”
“安排?沒,哪有什么安排,俱是百姓所為,說新來的縣令愛民如子,這才幫著張羅。”下人不想說太多了。
“沒有新鮮的黃瓜?那后院若是種上點黃瓜就好嘍。”老者意有所指地說道。
下人猶豫了一下“這個…大人以天下安定為己任,或許能出祥瑞也說不定。”
“那若是我到這邊上任當縣令該如何做呢?”老者又問。
“自然是修水利、護百姓、鋪官路、興農事、舉學堂、廣開言路勤問策了,尤其要對聽聽百姓想要什么,當個好官說不容易真不容易,說容易也容易,如錢財之事,就可以…就可以多想想辦法。”
下人說的順溜,差點說漏嘴了,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老者望著這個下人頷首道:“這話你聽誰說的?”
“當然是小…小的自己想的,大人,您快去上任吧,好好干,不出兩年,您就能攢夠政績升上去的,有了麻煩您就過來找…找咱們這些百姓。”
下人把老者給想成新來的縣令后就有些激動了,說話也沒有剛才那么利索。
就在他不知道接下來怎么應對的時候,方才離去的莊戶帶著張管家跑了過來,看那方向是水云間,怪不得來這么快。
“張管家你來了,方才這位老伯詢問六千畝山地的事情。”下人總算松了口氣。
張管家要更沉穩一些,畢竟被小公子和小娘子經常打擊,已經快到波瀾不驚的地步了,對下人擺擺手“知道了,帶人忙吧,別耽誤主家的事情。”
隨著張王兩家的莊戶離開,葛迎喜也給管家個眼色,管家同樣對葛家的莊戶吩咐了一聲,周圍的莊戶紛紛散去,莊戶散去的時候,又來了二十幾個人,腰間同樣掛著刀,比起老者身邊的幾個人感覺上稍微差了點,人數卻多,老者身邊不只是有護衛。
張管家看了老者身邊的人一眼,對老者說道:“這位老伯,不知到此地有何事情要做?若是閑談,進水云間更好一些。”
“恩,去水云間,頭前帶路,張永誠與王巧兒未到?”老者一改方才對待張家下人那和煦的樣子,沉著臉示意張管家領路,并問起張家的家主和夫人。
張管家二話沒說,真的就在前面帶路,走出去幾十步遠,這才稍微放慢了腳步“老伯是從京中來的?老爺在家中溫習,夫人忙著籌劃瑣事。”
“溫習?哼!當是科舉那么好考?知道規矩么?”老者不屑地問道。
張管家也不動氣,依舊是那副平和的模樣“這就不用老伯費心了,張家莊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來人啊,先到水云間,讓其把招牌菜擺出來。”
老者看看太,確實是午后漸晚了,也不推脫,繼續向前走,對方才管家的話似乎是沒有聽到。
等著一行人來到水云間門口將要進去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馬蹄聲,老者的護衛反應迅速,立即警戒起來,等過了十幾息后,便看到那邊來了雙馬一人,瞧情形是換乘急奔而來。
隨著距離更近了,可見來人一身緊衣,扎頭發的繩子早不知哪去了,長發飛揚,手握馬鞭,依舊抽打不停。
待到近前幾丈距離,來人使勁一拉韁繩,坐下馬直力而起,稀溜溜叫喚著,馬上之人手按馬頭,雙腿分叉,直接就從立起來的馬頭上飛了過來。
落地時腳下一個踉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強壓胸口的起伏,大聲喊道“奉小候爺之命,替張家小公子送飛信一封。”
“來人,叫醫生,準備溫茶,上擔架。”張管家一聽來人的話,不敢怠慢,把小公子和小娘子平時吩咐的事情說了出來,上前幾步,先扶著來人,并不急著接信。
來人也確實累壞了,若不是李珣的近身護衛,換成平常人,能累死在路上,來時可是三匹馬,愣是在途中累倒一匹,使勁喘了,喊那一嗓子,就覺得嘴里咸咸的,又忍著說道:“信。”
張管家這才把信接過來,并說道:“壯士辛苦了,稍待片刻,那邊備好了溫水給壯士泡一泡,還有溫茶。”
說著話的工夫,酒樓當中已有人抬出擔架,常駐在酒樓擔心客人吃出差錯的醫生也趕了過來,把來人放到擔架上面,醫生彎著腰,手已經搭到了來人的腕子上面。
進門之前微微側頭對張管家說道:“脫力而已,無礙。”
“好,醫生多費心了,命人準備銀耳燕窩羹,待壯士起來食用。”張管家這才放心,小公子和小娘子對這種報信的人最為看重,他又怎敢怠慢?
這一切都被老者及身邊的人看到了,驚訝于張家莊子的反應速度,更驚訝張管家那種對待的方式,皇上若是身體不適,去太醫院找衣博士也沒有這個速度,酒樓中竟然能出來醫生?報信的人可以吃銀耳燕窩羹,張家傻了?
張管家看了眼信封,猶豫了下,對老者說道:“老伯,您里面請。”
“不先看看信?小公子來信,那小公子可是你莊子上的張小寶?”老者對張管家的沉穩高看了一眼。
“不急,傳信快是兵貴神速,看信不差這片刻。”張管家輕松地說著,又似不經意地把信交給了一個旁邊方才趕來的護苗隊的人。
那人伸手接信,旁邊就有人打著火鐮點燃懷中揣著的一個事物,只聽著‘嗵轟隆’連續兩聲響過,天上出現了一團大大的火焰。
老者疑惑地看了下,沒說什么,跟著張管家上樓,剛剛進到二樓一處房間當中,馬蹄聲再次響了起來,從開了半扇的窗戶看下去,就見那一匹馬上坐著人來到了酒樓的下面。
“小公子來信,四星特快,速送與老爺夫人。”護苗隊的人已經迎了跑了過去,不用來人下馬,把信一遞,喊了聲,讓開身子。
來人直接撥馬,向著張家莊子主院而回。
老者看過這一切,呵呵一笑“不急?四星特快是多快?最快的幾星?”
“五星。”張管家稍微有點尷尬,小聲地說了兩個字。
“五星就是急報八百里了吧?四星看那換馬而乘的情形,至少算六百里,看樣子你家小公子還沒什么事兒,不然就不是四星了,確實不急,人無事,憑張王兩家的家業,就不怕什么了。”
老者這時也松了口氣,在那里小聲嘀咕了一句,周圍幾個人卻聽到了。
隨著伙計把一道道的菜送上來,張管家也不用伙計來說菜,他親自對著老者介紹,方才老者的神態和說的話,他都看到聽到了,覺得似乎不應該是想算計張家的人。
老者也未繼續詢問張家的事情,與管家說起了這邊的一些修樓的事情,好說說自己的見解,桌子上的菜吃的不算太多,卻每樣都嘗了幾口。
涼菜吃完只是點點頭“還行,比京中一些大的酒樓稍微差上點。”
吃熱菜的時候才滿意地說道:“聽聞你們這里有一種特殊的調料,菜中應是放了些,還有什么菜,一同端上來看看。”
老者的話音剛落,伙計就端了一個盤子送過來,等放到桌子上的時候,老者終于是動容了,盤子中放的東西平常隨意便能看到,但這個時節,卻是只能到往南的地方才行,幾條筆直的,頂花帶刺的黃瓜,兩個青綠的圓茄子。
看上去根本就沒洗,應該是摘下來就送到了這里。
“醬呢?”老者確實喜歡這兩個菜,哪怕茄子生吃并不怎么舒服。
“老伯想吃醬?用了醬味道就變了,來人啊,送上來三種醬。”張管家說著,給老者做了個示范,直接拿起一根黃瓜,用手把上面的刺搓下去,放到口中咬了一截,嘎吱嘎吱地嚼起來。
老者這回懂了,確實,在這個季節能如此吃黃瓜,絲毫不會讓人覺得難堪,旁人見了只能羨慕,他也拿起了一根,剛要搓了吃,旁邊的護衛頭頭就過來說道:
“大人,小的也想嘗嘗,看著大人與張管家吃,小的早已饞了。”
“恩,那自己拿一根,不必搶我手中的,張家莊子的本事不屑用那種下作的手段。”老者停頓了兩息,終于是下決心說道。
“大人…。”
‘嘎吱’“好吃,等天冷了我也來吃,到那時不是什么水云間,而是雪云間,張管家可贊同?”
老者不等著護衛阻攔,直接咬了一口,笑著對張管家說道。
哪知張管家搖了搖頭,回道:“老伯不管何時來,這里都是水云間,哪怕別處干旱,這里也不會缺水,山在一旁水中央,冬天冷了,這里會讓人燒炭化雪化冰。”
“哦?那吃飯價錢是否也要高?”老者問。
“一樣,除非專吃青菜,小…小的聽人說,招牌更重要。”管家差點把小公子三個字說出來。
正此刻,伙計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個卷軸,不等管家問,先道:“張管家,老爺寫的詩句,從今天開始,水云間及小羅水那邊,每一個咱們的酒樓和山上的亭臺都必須掛上。
來時夫人說,讓張管家聯系京城那邊的店鋪,不是咱家的,花錢也要把老爺的詩給掛上,過年之前,找到京中的人,送上拜帖。”
“知道了,掛,老伯京中可有相識之人?張王兩家莊子絕對不會怠慢老伯。”張管家一聽就明白了,小公子和小娘子這是動手了,正好眼前有個看上去還算可以的老頭,不用用豈不是白送了一桌子的菜?
老者一直沒有完全睜大的眼睛現在終于是把上眼皮給抬到最高的地方了,驚訝地說道:“原來如此,這么說李珣也跟著忙上了?有本事,千萬莫對老夫說,這事兒從旱蝗起時就安排了,拿錢給老夫,老夫幫你們找個不想幫又不得不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