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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二百六十一章 閑適

第四千二百六十一章閑適  聊了一陣之后,荊紫菱和荊俊偉也來了,陳太忠這時知道,那地中海的趙校長,曾經是天南大學的副校長,另一個老者姓龐,曾任省文聯主席。

  這兩人都是七十出頭,趙校長是荊以遠的半個徒弟,而龐主席雖然也跟荊老學過一段時間書法,可他又是荊濤愛人的表舅,這個輩分就不好算了。

  兩人年紀都不小了,聊到接近九點的時候,起身告辭,廖宏志也站起身,陳太忠見狀,和荊家兄妹將三人送到門口,目送他們離開,然后才轉身回去。

  荊以遠年紀雖然不小了,精神卻矍鑠得很,還是坐在屋檐下品茗賞雨,見他們回轉,笑瞇瞇地發話,“你們說,在院子里挖個小池子好不好?”

  “你種點豆角、西紅柿和茄子什么的就不錯,”荊俊偉略帶一點不耐煩地回答,“這院子總共才多大,還有這么大一棵葡萄樹,怎么挖池子?”

  他是荊以遠的孫子,早早就獨自出去闖蕩天下,對誰的態度都不錯,但是偏偏對自家爺爺的態度,很是不恭敬。

  陳太忠略知一點其中的因果,大荊總其實是荊老最疼愛的,不過荊濤續弦,老爺子也點了頭,做孫子的就恨上了爺爺——時至今日,這恨意已經少很多了,可說話習慣,就這么養成了,不恭敬不代表不孝敬。

  于是他笑著接話,“要不我跟天大的人說一說,給您批塊地。自己蓋個小二樓弄個院子?”

  “哎,這可好,”荊俊偉又代他爺爺接口,“也不用大,十畝地就行了,我爺爺這是國寶啊,也不知道我老爸怎么混的…連十畝地都弄不下來。”

  “你爺爺長得很像熊貓嗎?”荊以遠白他一眼,老頭兒精神真的不錯,居然有心思開玩笑,然后他面色一整。“我是不習慣求人。要不然哪不能弄一塊地?自在了一輩子,不想為這點小事開口,小陳你愿意幫忙,我很高興…不過這個地。我希望能傳下去。”

  “那是。不能搞成故居啥的。”荊俊偉點點頭,京城現在房地產漸熱,素波市區有十畝地傳家。也是要必須爭取的,“起碼我家要擁有繼承權。”

  “你爺爺還活著呢,說什么故居?”荊以遠聽得老大不愿意了,就瞪自己孫子一眼。

  “其實我是幫小紫菱爭取的,”荊俊偉干笑一聲——他未必稀罕這塊地,但是有便宜可沾,為什么不沾呢,不管誰得了地,總是荊家自己內部消化了。

  “那我爭取二十畝,你們兄妹倆一人十畝,”陳太忠哭笑不得地回答,天南大學的校區接近兩千畝,他相信若是自己開口,爭取二十畝地,還是沒有問題的——荊老就值這么多地。

  荊俊偉和荊以遠都沒接話,一個是沒必要,二來就是,兩人心里感覺也怪怪的——想荊老是國寶級的大師,到現在也沒在市區弄到一塊地,倒是陳太忠這小正處,年紀輕輕,就敢夸下如此的海口。

  尤其讓人感覺到諷刺的是:大家都相信,他能做得到。

  這就是權力的魅力所在吧?

  就在這時候,荊紫菱出聲了,“太忠你將來不是要在童山搞塊地嗎,還會住到天大來?”

  “誰說的?”陳太忠聽得嚇一跳,緊接著就是頭皮一麻,心說我這個規劃,沒有幾個人知道啊,我這后宮里,你還買通了內奸?

  他細數一下知情人,連吳言都只算半個,全部知情的只有唐亦萱一個——呃…唐亦萱?

  “反正我就是知道,”荊紫菱略帶一點警告地瞥他一眼,湖濱小區和陽光小區神馬的她不會在意,但是丁小寧的京華房地產在童山天池勘測——這塊風水寶地,女主人必須得是她。

  “隨著北崇的發展,各種中傷我的謠言很多,”陳太忠的眉頭微微一皺,輕嘆一口氣,“我也沒能力自證清白,紫菱,謠言止于智者,不過童山…聽起來也不錯哈。”

  荊以遠聽他倆說得熱鬧,含含糊糊卻是又有所指,他覺得挺沒勁兒——反正是聽不懂,“太忠,你從小趙和小龐的話里,學到點什么沒有?”

  “他們這個參政議政的熱情,還是值得我學習的,”陳太忠笑著回答。

  慢著,只有熱情值得學習,那就是其他的不值得一提了?考慮到可能會被誤解,他又補充一句,“就像以前的士林清流或者隱士,對國家大局有看法,并且愿意積極地辯論…主觀意愿是好的。”

  “嘿,”荊以遠原本是隨口一問,聽到陳太忠的回答,他反倒是不能淡定了,于是沉聲回答,“你所肯定的主觀意愿,和你要搞的制度建設…是矛盾的。”

  “哦,這個我倒不覺得,”陳太忠搖搖頭,事實上他心里清楚,荊老并不僅僅是一個書法家,在很多社會和文化現象上,認識得也特別深刻——畢竟是活了這么一大把歲數,人又不笨。

  當然,荊老的話有一定的深度,卻未必就正確,所以他想聽一聽對方說什么。

  “制度總是要由人來執行的,”荊老嘀咕一句,端起手邊的茶杯喝兩口,然后又輕喟一聲,“但是人和制度,這本身就是對立的,除非人是執行電腦程序的機器人…有血有肉,有自己情感的,才叫活生生的人,而制度是死的。”

  “有了制度就必須要嚴格執行,不能考慮個人情感。”陳太忠接口。

  “所以我說了,這完全可以通過電腦程序來完成,而且要嚴格控制他人修改后臺數據,”荊老雖然馬上百歲了,思維卻依舊敏銳,“太忠,對于這個問題,我思考得遠比你多…制度不是萬能的,它不可能沒有漏洞,而且也不可能沒有歷史局限性。”

  “我不太清楚您想說什么,”陳太忠皺一皺眉頭。

  “制度是一方面,道德是另一方面,”荊以遠笑一笑,“你最該抓的,還是精神文明建設…以德治政,會給北崇留下一段寶貴的佳話。”

  我怎么覺得,你是想通過我,實現你的執政理念呢?陳太忠腦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這么一個念頭,雖然他也打算抓精神文明建設了,但是總覺得荊老有點書生意氣,不接地氣的樣子,于是他就回答。

  “我認為兩條腿走路比較重要,而且制度的存在,就是有法可依…如果能制定一個《打擊拐賣婦女兒童法》,買家判刑,賣家連坐的話,哪里會有那么多人販子?違法的成本太低,才會導致各種違法行為的發生。”

  “但是違法的方式是多樣化的,制度怎么制定?”荊以遠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總是有漏子可鉆的,你一味看重制度,那么最終的結果,就是制定的條款繁復無比,向美國看齊了…有朝一日,律師比農民工還多。”

  其實哥們兒也是這個意思,陳太忠承認,自己跟荊老的想法沒有太大差別,他跟李強在一起,都是如此表示的。

  但是荊老既然有考校之意,他反倒是不能就這么算了,于是想一想之后,他沉聲回答,“可是有制度,總比沒制度好,甚至可以催發大家的主觀能動性…貿然踏入陌生領域的人,倒霉也只能認了,誰讓他們事先沒有了解清楚呢?”

  “唔,這個解釋不錯,”荊以遠點點頭,想一下之后,他又發問,“但是鉆制度漏洞的,你又怎么處理?”

  “完善制度,該放過的就放過了,算他們走運,”陳太忠有意叫真,就測試一下荊老的底線,“就像辛普森殺妻案…制度不完善嘛。”

  “扯,他那是拿錢堆出來的好不好?”荊以遠不屑地哼一聲,別看他老了,但是思維敏捷,接受能力也強——所謂大師,那真不是幸致,“無中生有找個漏洞,你信不信,就算找不到這個漏洞,他的律師能找到足夠的其他理由,把審判拖到他自然死亡為止?”

  “你這有點腦補了,”年輕的準孫女婿很不恭敬地回答——其實是沒事找事。

  “年輕人就是聽不進去真正的建議,”荊以遠哈地笑一聲,不以為意地發話,“完善的制度,哪里都不存在…你那個北崇想持久,還是要抓道德建設。”

  “這個倒是,”陳太忠點點頭,又抽出一根煙來點上,“趙校長和龐主席說得都不錯,但是主政一方,又哪里是那么簡單的?”

  “所以說書生治國是空談,”荊老哼一聲,聽起來有點不滿意的樣子,“他倆最該做的,是引導道德建設,不是談什么執政…我在十年浩劫中是受了治,但是有些臭老九,就是不打倒不行,試圖復辟士大夫階層。”

  “您這也是在談治國啊,”陳太忠吃吃地笑了起來。

  “復辟士大夫階層,有什么不好的?”荊俊偉聽到這里,不服氣地發問,“要允許有不同的聲音,歷史上有文人風骨的士大夫,不要太多。”

  “沒有風骨的更多,”荊老淡淡地看他一眼,又看向陳太忠,“就是我以前跟你說的,隨著規則的完善,想象力就會受到制約…特權階層一旦形成,用不了多久,就是泥沙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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