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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3-3074尊嚴進了垃圾堆

夢想島中文    官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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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風笑  3073章威嚴進了垃圾堆(上)

  陳太忠打招呼的對象,是涂陽文明辦的大主任徐國際,徐主任是才出任文明辦主任的,也是正處級的宣教部副部長。[俠客]

  當然,陳主任這么熱情地打招呼,并不是說他跟徐主任私交有多好,他只是很單純地想擺脫這個張卿的糾纏。

  徐國際卻是沒想到,陳主任能如此賞臉,他一路快步地走過來,滿臉帶笑,“這就是咱文明辦的事情,我肯定要親自過來的,其他地市也應該是這樣吧?”

  他這話體現了覺悟,但是說得也沒錯,《貪腐官員訪談錄》一書,就是省文明辦為主體出版的,宣教部、司法廳等單位,只是掛了協助的名頭。

  “不完全是,”陳太忠倒也不掩飾,他坦蕩蕩地搖搖頭,“有些離得遠的地市,就是隨便派兩個人來,三月份咱們文明辦的活動,還是比較多的。”

  陳主任這個語言水平,還真的不錯,徐國際聽得有些感嘆,他當然也知道,文明辦對領書的人沒有強制性要求,有工作證和介紹信就行了,他此次親自前來,打的主意也是一樣,看有沒有機會親近一下省領導。

  他的私心實現了,見了一下陳主任,陳主任雖然很贊賞他的態度,但也沒有對其他單位表示不滿,而是找了一個距離的理由,既肯定了他,又體諒了別人的行為,也避免了省委文明辦不被下面人重視的嫌疑,到最后,還要似是鼓勵地寬慰一句,三月份咱們都會很忙。

  語言的藝術,并不僅僅體現在做事的時候,閑聊才是最見基本功的,也只有耐心揣摩的人,才能品出其中的奧妙。

  徐國際很在意這種日常交談的功底,聽到陳太忠這話,也是有點高山仰止的感覺,果然啊,成功從來都不是幸致的——太忠主任年紀輕輕能到達這個位置,自身的素質真的不低。

  如陳主任所想,張卿見到他倆開始談工作了,也就不好再上前,愣愣地站了一陣之后,轉身走向了外聯辦,那里,李云彤正忙得焦頭爛額。

  做事的人忙,領導們卻是很閑,因為徐主任也是帶了下屬來的,所以他有閑情跟陳主任站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就在這個時候,樓房拐角處,轉出了三輛平板車,拉車的三人衣著破爛,一看就是拾荒者,這真的比較礙眼了,陳主任立刻用目光表示關注。

  他看向那里,徐主任自然會跟著看過去,然后他就呆住了——三輛板車之上,拉的基本上都是報紙和書籍,這這這…這個?

  有這兩道關注的目光,別人也紛紛扭頭過來,倒是那三個拾荒者不以為然,在眾人關注的眼光中緩緩前行,沒有絲毫的恐慌。

  “停下,”終于是有人發話了,卻是印刷廠的一個門衛,他是剛從樓里出來的,正要往門口走,眼見不少人關注著這平板車,他就喊一嗓子,然后走上前,“停下來,檢查。”

  “陳主任…我們都是懂規矩的,”打頭的一個男人回答一聲,然后停了下來,不過臉上有明顯的不以為然的神情,“就是拉了點破爛。”

  陳主任?陳太忠看一眼這身著保安制服的男人,很是有點無語,這年頭,真是阿貓阿狗都能叫主任了。

  這保安卻是有點心虛,他不過是個保安小頭目,平時別人叫他陳主任,他就笑納了,可眼下有個貨真價實的陳主任在場,他哪里還敢再這么自居。

  感受到真陳主任的這一眼,陳隊長的小心肝顫得越發地激烈了,他鎮定地走上前,“檢查就是檢查,少說那么多廢話,我不是主任,就是個保安。”

  做為安保人員,他可是非常清楚,這兩天院子里正發書,往來的都是有資格從省委文明辦領書的單位——哪怕大多數是普通人,總也會有幾個不含糊的,輕慢不得。

  他有必要向這些人領導和工作人員證明,自己是個合格的保安——這種事兒,院子里的人都清楚,但是外面來的這些人,他們不知道。

  檢查就檢查吧,撿破爛的哪里敢跟保安斗?于是都將車放平,那保安去門房轉一趟,手里就拎了一根大拇指粗的螺紋鋼出來,長度差不多有一米,本文字由無人提供螺紋鋼的前端被磨尖,還被彎成一個九十度的鉤,一看就是比較專業的工具。

  陳隊長手里的鉤子連揮,只聽得啪啪地亂響,紙張被他勾得橫飛不說,捆紙張的繩子也被砍斷,大疊大疊的書籍報刊滑落。

  按說,這是服務公司的人抽檢收破爛的車,沒什么可說的,但是院子里的閑人太多,除了等著領書的,還有租住了這個院子,在這里辦公的。

  這么多人,總有幾個無聊的,于是就走到不遠處觀望,陳主任和徐主任也沒什么事情,就走上前幾步,看這保安的陳主任會不會有枉縱的行徑。

  “居然有相冊?”一個旁觀者發現了蹊蹺,一疊書籍中,跌出了四五本裝幀精美的相冊,他走上前撿起相冊翻了兩翻,然后他猛地叫了起來,“這里面還有跟我們江川江書記的合影…這絕對不會是廢品。”

  合著你是張州的?陳太忠側頭看一眼此人,想一想實在是沒有什么印象,心說江川下都下了,有人要避嫌,倒也是常事,不知道你激動個什么。

  他不說,可是有人說呢,人群里不知道誰冒出來一句,“江川啊,他的照片是該扔了。”

  “但是這相冊很精美啊,”這位也發現自己說冒了,于是他低聲嘀咕一句,“這是紅木鑲邊的相冊,怎么可能賣了廢品?”

  “這不是賣的,是丟到垃圾堆的,”帶頭的拾荒男子不滿意了,這些人懷疑他車上的東西來路不明,簡直是斷人財路嘛,“我在垃圾堆上撿的,這樣的相冊,我撿了不知道多少。”

  一邊說,他一邊走到一輛車旁,隨手扔下一摞來,“看看,這都是相冊,保不準里面還有什么市長書記呢,很稀罕嗎?”

  原本大家都站著遠遠的看,只有極少數人走到旁邊圍觀,聽到這話,就有很多人忍不住了,紛紛走上前翻看。

  陳太忠沒走上前,徐國際見狀,也不去湊那個熱鬧,而是感觸頗深地嘀咕一句,“江川的照片,居然扔進垃圾堆了,有意思啊。”

  他這話不會有太多的歧義,無非就是一些唏噓,官場里面這點事,果然是如此,人走茶涼人亡政息。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年輕人快步走了過來,手捧一本相冊,不動聲色地發話——其實已經是顏面失色了,“徐部長,有個事兒,您方便過來一下嗎?”

  “是什么東西,你拿過來吧,”徐國際有意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事無不可對人言,我和陳主任一起看一看。”

  年輕人捧著本子過來,徐主任看一眼之后,登時勃然大怒,“這是市長年初接待省城媒體的合影照,怎么…也會丟到破爛里?這是嚴重的政治問題。”

  陳太忠也看到了,劉東來端端地坐在照片中間,周邊坐了七八十個人,劉市長笑容滿面,后面是一個賓館模樣建筑的背景,然而同時,他的頭上還有一幅紅色的橫幅,“熱烈歡迎省城媒體考察涂陽扶貧工作成果”,相片日期是2001年一月。

  這尼瑪的有點不合適吧?陳太忠也有點看不過眼了,堂堂的凃陽市市長,拍了不到兩個月的照片,就被丟進了垃圾箱——這也太不給組織面子了。

  不過,眼下他是省委領導了,有些事情不合適輕易表態,于是他略略沉吟一下,然而就是這么短暫的一個沉吟,有人上來解圍。

  出聲的是稽查辦的傻主任——咳咳,是李主任,她輕聲解釋,“這里類似的東西很多,都當垃圾運出去了,頭兒,這很正常。”

  外聯辦就是歸李云彤管的,雖然她來這里坐鎮的時候并不多,但是相關的消息很靈通。

  “但是,這是我們市長的照片,”徐國際輕聲地反駁,他能履新文明辦,還是多虧了劉東來的招呼,他不可能忘本,不過眼下的情況比較蹊蹺,他不敢大聲說話,“才照的。”

  這個性質,確實惡劣了一點,先是江川,然后是劉東來,就算江川改非了,也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更別說劉東來現在正是涂陽的市長。

  這個事情,有點陰謀的味道,他沉吟片刻,決定細細地了解一下事情的因果,“李主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會有這么多的領導照片?

  “這些收破爛的,他們拉的不是服務公司的東西,”李云彤低聲解釋,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傻大姐對這里了解得很多,這種了解不是外人憑空想象能彌補的。

  3074章威嚴進了垃圾堆(下)

  合著這些拾荒者,主要的目標就不是印刷廠甚至服務公司,他們對的是天南日報社,那么大個報社,每天要丟棄的東西,真的太多了。

  然而日報社,又不是人人都能進去和出來的,尤其這些撿破爛的平板車,真要能進進出出,那也有礙觀瞻不是?

  而勞動服務公司毗鄰日報社,所以這就是一個不怎么引人注目的通道,反正有資格進日報社拉廢品的,也就那么幾個人,久而久之,大家心里也就有數了。

  時下的看法,收破爛是個很卑微的工作,但是能搭上這個活兒的,也會有自己的關系——報社的垃圾堆,內容豐富得很,大多數職工又不在乎丟棄的那幾個錢,如果由一家人收的話,三年內造就一個百萬富翁家庭,那不是夢想。

  當然,在適當的時候,服務公司的人能卡這些人一下——畢竟是經過他們的地盤了,而報社真的丟了當天的報紙,也是要找他們麻煩的。

  這就是保安隊長敢攔他們一下的緣故,檢查——我能檢查你拉走了什么。

  李云彤把事情因果講得很清楚,但是陳太忠還是有點不摸頭腦,“李主任,你是想說,這些廢品,都是來自于天南日報社里面?”

  “嗯,都是來自于那里,”李云彤點點頭,傻大姐思維比較單純,但是跟陳主任這強勢領導干了這么久,她也有了自己的威嚴,她很肯定地回答,“他們不敢在這里亂搞。”

  徐國際在一邊聽得也很明白,這李主任顯然是陳主任的人馬,不過,他還是有點不能釋懷,于是拍一下手上的照片,“但是我們市…劉市長的照片,不該出現在這里。”

  “這個我真的無能為力了,”李云彤淡淡地一笑,她欲言又止半天,終于問一句,“徐主任你有沒有想過,日報社的記者…是歸省里管的?”

  這話實在太誅心了,也就是傻大姐說得出口,徐國際登時語塞,一直以來,他認為市長市委書記之類的,那就是體制里的核心,應該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主兒,我堂堂的市長愿意跟你一個小記者照相,那是給你面子了——你還不得把相片裱到家里,給眾人看?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就像李主任問的那句話,日報社的記者下去之后認市長,但如果對地方上沒什么想法的話,回來就可以不認了,等清理辦公桌的時候,那就是廢品了。

  陳太忠聽得也有點愕然,不過再想一想,當年省臺下去采訪科委的時候,段天涯面對喬小樹也能談笑自如,一時禁不住有點感慨:其實還真是這么個道理,江川的照片能扔,劉東來的合影一樣能扔。

  身在體制中的領導,總有這樣那樣的優越感,其實別人用不著你的時候,也無需太過尊敬,人不求人一般高,誰也別太把自己當回事。

  意識到這一點,陳主任心里不免有點悻悻,哥們兒努力爭取的東西,其實也就是那么回事,緊接著,他又生出了些許的糾結:這個訪談錄發下去之后,會不會有一部分也成為廢品?

  大約是一定的,只在數量多少罷了,陳太忠很悲哀地得出了一個結論,由此引申開去的話,在一定程度上,文明辦目前做的是無用功——制造廢品。

  干部的思想道德建設,那也是必須抓的吖…陳主任越發地糾結。

  徐主任也糾結,李主任說得有道理,而他手里捧著的這個相冊,外表有些黑黃的污漬——垃圾堆里刨出來的。

  但是他不敢就這么丟回平板車上,那樣對劉市長就太不敬了,哪怕他沒帶下面人來,也還是不敢,周圍這么多眼睛呢,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認識劉市長?

  “這個相冊,我要拿走,”他很鄭重地表態,那幾個拾荒的主兒對這話無動于衷,很顯然,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倒是旁邊遞相冊的那位工作人員輕聲提示,“主任,這個…回去也不好跟市長說啊。”

  徐國際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心說要不是你多事,我也淪落不到跟拾破爛搶東西的地步,于是他將手里的相冊往對方手中一放,“當然沒必要說…你先保管著。”

  反正這件意外的小事,讓陳太忠的心情有點抑郁,本文字由無人提供他暗暗決定,以后等閑是不跟別人照相了,否則哥們兒的相片也出現在垃圾堆里的話,嘖,鬧心。

  在五點左右的時候,他接到一個電話,是天南工具廠的老總趙玉寶打來的,趙總說廠里已經展開自查了,并且獲得了一定的效果,希望有機會面見陳主任匯報。

  這家伙沒必要這么客氣吧?陳太忠心里生出了一點疑惑,于是他就表示說,這個事情你跟勞動廳說清楚就行了,我們文明辦就是關注一下。

  聽說陳主任你搞經營也是把好手,趙玉寶可是熱情得很,正好我們的經營出現了一點問題,還想借這個機會,跟您取一取經呢。

  陳太忠就越發覺得蹊蹺了,其實幾天前他去天南工具廠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趙玉寶對他有點過于恭敬了——當然,辦公室主任李川那種小人物不敬,他不會放在心上。

  他這種感覺非是無因,首先,文明辦插手勞動法,就有點名不正言不順,但是人家工具廠就直接認了,而且他到廠門口只花了五分鐘,趙玉寶居然帶著班子里的人就等在門口了。

  李川的態度確實不夠好,但這也從側面說明,此人認為趙總值得追隨,而趙總本人連其他領導都沒介紹,也證明了此人是一貫強勢的。

  趙玉寶有理由強勢,不到四十的正廳待遇的干部,就算他處在企業,但是沒有硬關系,也絕對走不到這一步——這家伙的背景,比秦連成差不了。

  正是因為考慮到這個背景了,陳太忠當時才會那么強勢,我就是勒令你整頓了,不服氣你來啊,把你的關系拉出來,比一比誰更牛逼——對方如果肯迎戰的話,那就會從工作關系轉化為私人恩怨,文明辦有沒有資格插手,就就不重要了。

  可是人家偏偏就繼續配合了,連反抗的興趣都沒有,陳太忠還真就有點搞不懂了,他本來還準備著打一場硬仗呢。

  而眼下對方自查完畢了,還要面見他匯報,這種怪異現象肯定有說法——皮褲套棉褲,必定有緣故;不是棉褲絮得薄,就是皮褲沒有毛。

  那么,該來的就來吧,陳太忠并不是一個怕事的主兒,正經是把一些事情消滅在萌芽狀態,才是他要追求的,趙玉寶表現得太配合了,哥們兒我要挖出他配合的原因,誰也不喜歡自己身上背太多的事情。

  于是他表態,“嗯,好的,正好今天我沒事,六點以后,林業賓館見。”

  現在的林業賓館,基本上也屬于陳主任的主場了,這種來歷不明的角色,他是不會放到港灣或者萬豪的,林業廳的老李頗有擔當,背后還有陳潔支持,再往后還有即將到來的唐總理,倒不信你一個趙玉寶能整出多大的幺蛾子。

  再然后,鳳凰市領書的人也來了,這位更夸張,居然是宣教部長李小波,李部長跟陳主任攀談了很久,一再表示說,小陳你是咱鳳凰走出來的驕傲。

  但是說歸這么說,李部長沒有跟他共進晚餐的意思,李小波可是章堯東一系的,客氣話說到就行了,親近的行為,那是能免就免了。

  所以,在五點四十左右,李部長表示,我還要去看一個老領導,那啥,太忠…等你回鳳凰的時候,咱們好好地喝兩杯。

  陳太忠也沒想著跟他喝,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送客,然后又在外聯辦呆到整六點,這才開上車,不緊不慢地往林業賓館駛去。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他在六點二十左右,將車駛入了林業廳的大門,就在同時,他禁不住想到幾天前,一個女人跪在這里向他求情。

  而此刻,這女人已經魂歸天國,他的心里又是微微地一揪:貪那么多錢,最后能落下什么?劉建章你若是知道些許的克制,又何至于落到這一步?

  帶著這種略微沉重的心情,他走進了趙玉寶定的包間,一眼掃去,只見沙發上坐了三人,兩個人是他曾經在廠里見過的,另一個人卻煞是奇怪,是一個年約二十一二的女人,大大的眼睛,皮膚白皙,一頭青絲在腦后高高地綰起,又顯出一點成熟和典雅。

  完蛋,陳太忠只掃一眼,就猜到發生了什么事兒,于是有意不看那女孩兒,他微笑著沖趙玉寶點點頭,“在發放有關干部思想品德教育的書,來得晚了。”

  “沒事,時間正好,”趙玉寶笑著站起身,又介紹一下身邊的男人,“這是我們工具廠的總工程師王德江,正好他也來市里辦事。”

  果不其然,陳太忠腦中就想起了那門衛的話,大致符合他查找條件的女子,除了微機室的打字員,就是王總的女兒,不過——“一個年紀大了點,一個個子低了點。”

  怎么都來這一套啊?陳主任心里有點郁悶,不過人家既然不點破,他自然不會自找麻煩,于是他不動聲色地點頭,“先吃還是先說?”

  “邊吃邊說吧,”趙玉寶聽得就笑了起來,一邊說,他一邊走向飯桌,還主動伸手扯出上首的座位,“陳主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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