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凈失蹤的第二個夜晚。。。揚州城內。
甕城通向城頭的馬道上堆滿了各種守城器械,滾木,擂石,每隔百步便架起一口大鐵鍋,鍋內燒著滾燙的桐油。
垛墻和敵臺站滿了人。龍武軍的士兵手執火把,正嚴密的注視著漆黑的城外,盡管什么都看不到,他們仍不想錯過任何蛛絲馬跡,一隊隊握著長矛的士兵巡戈而過,秩序井然。馮仇刀統領龍武軍兩年了,他出身將門,自幼隨父駐守邊塞,耳濡目染,馮仇刀對練兵統兵自是頗有經驗,在他的嚴格練下,龍武軍已成為華朝最精銳的一支軍隊。雖然人數不如神策軍。神武軍多。但在精銳程度上,龍武軍比所有的軍隊都要強上幾分。
駐守揚州西城門的士兵卻是另一幅景象。
他們是揚州本地駐軍,相對而言,他們無論士氣,裝備,還是戰力,都比龍武軍差了許多。
他們三兩成群的坐倒在箭垛下,有的在打瞌睡,有的在唉聲嘆氣,還有的正在悄聲抱怨將領沒事找事。這么晚拉他們出來巡邏守城,可他們連敵人是誰,在哪里都不知道,守個什么勁兒?
馮仇刀沿著城墻巡視一周,看著士氣萎靡不振的揚州當地駐軍,不由嘆了口氣。
昂然按劍跨入東城門之上的箭樓,馮仇刀在一張略顯陳舊的椅子上坐下。
蕭懷遠和溫森也在箭樓內,不知在低聲說著什么,見馮仇刀進來,兩人對望一眼,沒再說話。
“二位大人,揚州駐軍士氣戰辦皆不佳,恐怕有些不妙啊”。馮仇刀深深皺眉道。
蕭懷遠是欽差副使。按說方錚不在,三人之中當以他為首。可這兵戰之事蕭懷遠也不懂,所以他很識趣的將老二的位置讓了出來,由馮仇刀指揮。
方錚方大人曾不止一次說過,術業有專攻,最忌外行領導內行,廚子炒菜炒得再好。哪怕他是食神,你讓他去教裁縫做衣裳,那能干得好嗎?
蕭懷遠不敢忤逆方錚的話,哪怕方錚如今生死不知,他也不敢忤逆。他實實在在被方錚整怕了,若他回來發現這個任嘛事不懂的欽差副使對著龍武軍士兵頤指氣使,裝著一副內行模樣教人家打仗,方錚非氣得活劈了他不可。
陣前斬將立威,方大人不是沒干過這事兒,而且還不止一次,蕭懷遠剛當上官兒,不想去觸這位朝中第一重臣的霉頭。
溫森囁嚅了一下,遲疑著問道:“馮將軍,呃,下官說句得罪的話,你一沒得到任何情報,二沒見我朝境內有異常的兵馬調動,你怎么這么篤定泰王會來攻揚州?眼下揚州城四門緊閉,百姓恐慌,四處風聲鶴唳,這個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
蕭懷遠沒說話,但一雙眼睛也緊緊盯著馮仇刀,顯然他也有同樣的疑惑。
馮仇刀面容冷硬,抬起剛毅的下巴仰頭望著遠處城外的夜色。沉默半晌,忽然帶著一種淡淡的憂傷語氣,悠悠道:“男人的直覺 蔣懷遠。溫森滿頭黑線:
二人心頭很是惋惜,方大人簡直是個禍害,以前的馮將軍是個多么豪爽多么剛直的漢子呀,這趟下江南。跟方大人相處才幾天,馮將軍變得跟他一樣沒溜兒了”,
回過神,馮仇刀朝二人歉然笑笑。道:“用兵之事,一時半會兒很難解釋清楚。本將昨日在想,自從前任知府徐壽被方大人下令當著揚州百姓的面斬背后,百姓的民心似乎又漸漸回暖,一步一步被方大人拉了回來,此地乃泰王經營多年的封地,泰王怎肯眼睜睜見多年爭取的民心被方大人拉了回去?趁著方大人失蹤的大好良機,二位大人,若換了你們是泰妾,你會不會趁機起兵作亂攻取揚州?。
蕭懷遠和溫森聞言若有所思。然后緩緩點頭。
馮仇刀笑了笑,接著道:“揚州地處京城之東,南臨長江天險,北面江北平原,東行兩日便臨大海,又處五谷豐登的富饒江南之中。進可攻,退可守,錢糧豐足,兵源不缺,如此重要的地方,泰王怎會不取?所以,我判斷泰王十有八九會對揚州用兵,二位大人,揚州,失不得啊!若讓泰王占了揚州,他在民間的影響力就會像瘟疫一般迅速傳染開去,屆時他居揚州之主,登高振臂一呼,萬千百姓和逃荒的難民豈不盡成他麾下之士?那個時候,兵災也許會禍延整個華朝”
蕭懷遠和溫森聞言眉梢齊跳,不說不知道,原來泰王若占了揚州,影響會如此之大。他們頓時覺得肩上的壓力愈發沉重了。
蕭懷遠朝馮仇刀拱了拱手道:“馮將軍,虧你提醒,我們才知此事之兇險,幸好馮將軍見機得快,及時關閉了城門。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馮仇刀目光投向西城墻上的揚州當地駐軍,士兵們懶洋洋的綺在箭操后,有氣無力的打著呵欠,他不由皺了皺眉,眼中浮上幾分憂色:“揚州駐軍竟是此等面貌,幕王若來攻城,我真擔心會守不住啊。”
溫森也側頭看了一眼。隨即嘆道:“如果方大人在就好了。他好象總是有辦法解決一切困難。此時也不知方大人究竟在哪里,皇上已連下三道旨意探問方大人的消息了,唉,此戰一畢,若方大人還不現身,我 三人神色郁卒,搖”氣。
打更的梆子聲在寂靜的黑夜中分外清晰。
三更了。人最疲累的時候。綺在西城墻的箭垛后打瞌睡的當地駐軍聽著梆子聲,如同聽到了催眠指令一般,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呵欠。
,“他娘的還讓不讓人睡了?昨兒就說可能會有反賊攻城,老子們站在這城墻頭上一整天了。反賊的一根鳥毛都沒見著。你們說上頭是不是拿咱們消遣呢?。一名士兵不滿的低聲嘀咕道。
“噓!閉嘴!不想活啦?這是京城來的龍武軍大將軍馮仇刀下的令,人家吃飽了撐的?那么大的將軍,至于去消遣你這夯貨?有病怎么著?你沒見東城墻頭的龍武軍,人家那才叫精銳,甭管有沒有人敵情,人家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就跟曬衣桿子似的。哪像咱們這群烏合之眾呀,”
,“他娘的,京城的怎么了?單對單打一架。輸的也不一定是咱們 忽然,一名站在箭垛間的士兵拍了拍坐在地上的袍澤,語氣頗有幾分緊張道:“哎哎,別他娘的扯淡啦!快看看。外面那一團亮亮的玩意兒是什么?。
,“啥亮亮的?”兩名士兵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起身瞇著眼朝外看去。
只見城墻外,一團火光在漆黑的夜色下閃爍,顯得分外耀眼,而且火光的速度非常快,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火點兒,眨眼間便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像一顆直沖著城墻砸來的隕石一”
很快。那團火光便飛臨城墻上空,并飛快的以拋物線的形態下落,火光照亮了半邊城墻。也照亮了士兵們一張張驚恐的臉那灼熱炙人的熱度,仿佛來自地獄的詛咒,狠狠砸向聚集的人群。
“火石!是拋車投出的火石”。一聲驚恐萬狀的尖叫,劃破了夜色的寧靜。
話音剛落,火石已砸到了城墻的箭垛上,發出巨大的轟響聲。連大地都仿佛為之顫抖搖晃,碎石飛濺。十幾名站得近的士兵當場被砸得腦漿四濺,死狀極為凄慘。
這聲巨響驚動了所有守城的士兵,很快。刺耳的銅鑼聲敲起,在寂靜的夜色中回蕩。
“敵襲!敵襲!戒備!準備守城!”
示警聲中,城外上空又出現密如蝗蟲般的火石,如同死神的獰笑,飛快的在夜空中刮過一道道耀眼的弧線。毫不留情的向城墻砸去。
城墻外的平原上,數萬身著黑甲的亂軍手執刀槍,目光冰冷的注視著揚州城,那是一座繁華的城池,它很快將成為他們的第一個戰利品 “離徐集鎮還有多遠?”方錚不滿的敲了敲馬車車廂的木壁。
車簾外,趕車的楊全帶著幾分討好的聲音傳來:“沒多遠了,方大人,您且再等一會兒,半柱香時辰后就能到”
“我等多久沒關系。可韓小姐不能等了。剛才又咳了血,哎。我說你能不能快點兒呀?人命關天啊!”方錚的聲音有些焦急。
楊全急忙朝拉車的馬兒狠狠甩了一鞭子。“方大人,太快了也不行呀,韓小姐受的是內傷。若走路上顛簸得太厲害,恐怕會愈發加重她的傷勢,小的這也是為了她著想呀”。
方錚愁眉苦臉的嘆了口氣,媽的!這事兒給鬧的!快不得慢不得,難為死了!都怪那葉敏之,治好了弗亦真后,老子非得扒他一層皮下來!
想著想著。方錚心頭不由又升起了怒火。慣來不正經的眼中閃過一抹陰冷的殺機。
仿佛感應到方錚身上散發的殺氣,斜倚在他懷里的韓亦真眉尖忽然蹙起,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柔弱無助的樣子,令人心生憐惜。
過了半晌,方錚忽然重重敲了敲車壁,大聲道:“停!停車!”
楊全急忙勒住了馬,“大人,怎么了?。
方錚掀開車簾,跳下車后深呼吸了一下。楊全好奇的看著他。不知這位行事總走出 人意表的大人又想干什么。
“我撒泡尿辦方錚飛快的閃身跑進路旁的一個小樹林中。
微弱的月光下。方錚拉開褲帶,一泡又急又熱的尿嘩啦啦的放出,方錚閉著眼,網舒爽的嘆了口氣,忽然聽到身旁不遠處的草叢里傳來。咦。的一聲,顯得驚訝至極。
方錚嚇得渾身一抖。荒郊野外,烏漆抹黑的樹林里,竟然還有人的聲音,方錚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連憋了許久的尿意也縮了回去,
顧不得思量。方錚提起褲子轉身就跑,頭也不敢回,跑到馬車旁時。他的臉色已嚇得慘白,倒是將楊全嚇了一跳,“大人,您用撒的尿洗臉啦?怎的如此白凈?”
快走快走!”方錚俊臉煞白的爬上馬車吩咐道:“樹林里有采菊大盜,覬覦本官的美色。得虧我跑得快呀 楊全惡寒,“不會吧?”
方錚嘆息道:“帥也有帥的煩惱,你是永遠體會不到這種感受的”
馬車飛快駛動,車廂內,方錚望著沉睡的韓亦真,海棠春睡,別有一番風情。
“傾國傾城之貌。想必也有過不少二,二洱惱吧覬覦你美色的登徒午是不是很多”方錚盯曰品…真絕美的容顏,喃喃自語。
接著,方錚又愛憐的撫了撫自己的臉龐,一副同病相恰的語氣,戚戚道:我也是呀!撒個尿都有人偷看,真令人煩惱”
車行沒多久,方錚忽然聽到楊全一聲怒吼,“大人,您坐穩了,有人想搶咱們的車,不知什么來路 說著楊全抖手狠狠甩了幾記鞭子,馬兒吃痛,飛快的跑了起來。
方錚聞言大驚,臉色蒼白朝后看了一眼。透過車廂后部的窗子,方錚看見幾匹快馬飛快的綴上了馬車,馬上的騎士大聲呼叫停車,楊全充耳不聞,猶自狠狠抽打拉車的馬兒。
騎士見狀立刻分成兩隊,其中兩人在飛馳的馬上側下身子,用手攀住馬車的車轅,妄圖從馬上跳到車上。
方錚見狀大怒,自從下了江南,他便覺得事事不順,泰王圖謀不軌。世家對他敵視,葉敏之綁他的票。現在他沒招誰沒惹誰的坐在馬車里,這幾個小毛賊居然還敢搶劫?他們不知道老子是土匪中的土匪么?
這時馬上的騎士已經跳上了馬車。正與楊全爭搶著馬兒的韁繩,妄圖勒停馬車。
方錚掀開車簾,一腳狠狠踹向那名騎士,口中大罵道:“王八羔子,瞎了你的狗眼!連老子都敢搶,這些道到底怎么了?。
方錚這一腳踹得那名跳上車的騎士一個趔趄,身子迅速往外倒去,騎士的反應卻也不慢。眼看要摔個頭破血流的時候,他忽然身子一反一扭。雙手死死的抓住了馬車的車轅,可他的身子卻已落到了地上,飛馳的馬車拖著他的身子往前疾奔,車后揚起一片塵土。
“快”快停車,我們不是山賊”。雙手仍死死抓著車轅,騎士痛苦的叫道。
,“老子管你是不是山賊,你打老子的主意就是不行”。方錚罵罵咧咧,不停的踩著那雙抓著車轅的手。
“方大人手下留情!是我,是我啊,”騎士苦苦哀求,身子被馬車在地上拖著走,其狀痛苦萬分。
旁邊幾匹馬上的騎士也紛紛叫道:“方大人,快停下,是自己人呀”。
“咦?”方錚大奇。“你認識我?你姓什么,叫什么?干什么的?。
“方”方大人,您一定要在這個時候跟屬下聊天嗎?。抓著車轅的騎士咬著牙痛苦的道,他只覺得下半身被馬車拖得完全麻木了。
方錚急忙命楊全將馬車停下。
眾騎士也勒了馬,下來與方錚抱拳相見。
“你們是影子?”方錚恍然。
“正是屬下,方大人,咱們可算找著您了!”影子屬下神色頗為激動。
方錚也很激動,兩步跨上前,握住屬下的手,搖了搖。又搖了搖,半晌,眼眶泛淚道:“終于找到組織啦!”
屬下見頂頭上司真情流露,不由也紛紛動情,七嘴八舌道:“大人受苦了!”
“屬下沒有保護好大人,罪該萬死!”
方錚擦了擦眼淚,淚中帶笑道:“不怪你們,不怪你們,怪那車上的小娘們咳咳,誰也不怪,對了。你們怎么找到我的?我一直在馬車中,你們應該發現不了我啊。
一名屬下道:“大人失蹤之后。溫大人將隨行的屬下全部派了出去。在揚州附近的城鄉尋找大人下落,屬下等負責一路往北撥尋,沿途無論荒郊野外,還是城池小鎮,皆細心打聽查訪,一直剛才。屬下們才驚喜發現了大人”。
方錚疑惑道:“剛才發現?你們怎么發現的?”
“呃”大人不是剛進那片小樹林方便嗎?屬下們正好在那里宿營,所以咳咳。
安錚恍然,看來自己運氣果然不錯,撒個尿都能被人發現,人品好,運氣就好。
緊接著,方錚神色忽然一變,盯著這群屬下的眼神愈發不善。
“這么說,剛才老子撒尿的時候,是你們在旁邊偷看?還發出了贊嘆聲?”
,“啊?贊嘆聲?呃”是的,大 方錚臉色青一陣白一陣,良久,他身形暴起,忍不住朝屬下們沒頭沒腦的打去,邊打邊罵:“你們這群王八蛋,偷看老子噓噓很過癮是吧?你知不知道差點嚇死老子?”
,“啊!大人饒命!屬下冤枉亦”
“溫森平日里怎么教你們的?一個個這么沒品,不去偷看女人洗澡,反而偷看上司撒尿。你們打哪兒學來的低俗嗜好?”
,“大知,饒命啊!”
“流氓!臭流氓!打死你們”。
打得累了,方錚才停了手,怒氣沖沖喝道:“說!”
“說,說什么?。
,“本官那話兒雄壯否?堅挺否?說說觀后感 眾人滿頭黑線:
打鬧了一陣。方錚這才問道:“離城兩日,揚州城還好吧?蕭懷遠有沒有打著尋找欽差的旗號去騷擾百姓?”
被揍得鼻青臉腫的屬下聞言一激靈,急忙道:“大人!大事不好,泰王”起兵反了!目前數萬反賊正兵圍揚州城,請大人速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