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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大少爺既然露了面,這場縱火案當然不了了之,臨走時陳久霖將方錚悄悄請到了后堂,朝著他不停的鞠躬作揖,陳大人苦著老臉道:“方大人,不,我叫方大爺成不?求求您了,以后別再給咱這京城添亂了!下官只求在任上不出任何紕漏,再過得兩年,下官可能就外放為官了,到時您在這京城里愛怎么折騰怎么折騰,求求您,這兩年您就消停一會兒如何?”
陳久霖乃四品府尹,方錚卻只是個五品的閑官,之所以這么低聲下氣不顧官場規矩跟方錚求情,陳久霖也有自己的苦衷。
眾所周知,京城的府尹不好當,典型的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雖然名義上是京城的父母官,管著城里的治安和刑案,可京城里的一品二品大員,還有世家大族,王侯國公,帶兵的將軍等等,這些人滿地都是,一個小小的四品府尹管得了誰?他敢管誰?別說王公大臣了,就連眼前這個混混模樣的五品閑官他也不敢管,因為他知道,此人受圣眷之隆,罕有人比,更何況據說他即將成為長平公主的駙馬,當今皇上的女婿,這種人他惹得起嗎?
可這個五品閑官又實在太會惹禍了,最近這半年京城里的好幾件大事,哪一件不是他挑起的?陳久霖因為方錚卻不知受了皇上多少次訓斥,陳大人沒辦法了,他怕再鬧出什么亂子來,腦袋上的烏紗帽保不了,這才將方錚請到后堂,低聲下氣的求他。
方錚聽著卻不高興了:“哎,你這話什么意思呀?我怎么聽了覺得自己像只害蟲似的,每天啥事不干,盡顧著禍害人家去了?”
陳久霖急忙道:“非也非也,方大人言重了…”
方錚不滿道:“滿世界瞅瞅去,有長我這么帥的害蟲么?”
“下官只求平安…”
“求平安應該去廟里拜菩薩,求我有什么用?”
方錚的話含槍夾棒,頂得陳久霖半天出不得聲,見他面色時紅時白,方錚被下屬捆綁抬進公堂的羞憤之情不由減了幾分。
拍了拍陳久霖的肩膀,方錚笑道:“陳大人,剛才我跟你開玩笑的,別往心里去啊。你放心,以后我盡量少惹事兒,給你點面子。”
陳久霖聞言大喜,忙不迭道謝不已。待到方錚和下屬們的身影消失在公堂之外后,陳久霖才恨恨的哼了一聲,罵了一句:“紈绔浪蕩子弟!”罵完拂袖回了內院,找他的小妾胡天胡地一番去了。
新宅被燒,自然是去不得了,回下屬們城西舊宅子的路上,方錚尷尬的咳了一聲,問道:“呃…那座宅子,咳咳,被燒得幾成熟了?”
溫森到現在還沒弄明白,為什么他們的頂頭上司會燒他們的房子,莫非此舉有何深意?看來大人物行事的風格果然是高深莫測啊。
聽到方錚問話,溫森老老實實答道:“回大人的話,燒了大半了,四處都是殘垣斷壁和焦土…”
方錚面色更加尷尬了,心中不停的罵著蕭懷遠,這小子為什么沒被抓住?真是奇怪,按說這小子跳了河,百姓們抓他比抓王八容易呀…
“換一套宅子,明日你便去辦,要找可靠的地方,可靠的人。”方錚神色如常道。
“大人,這是為何?”
“咱們的人還沒住進去,朝中很多人都知道了,包括太子殿下。你們不是專門打探消息,擅長隱蔽嗎?被人盯上了都不知道,慚不慚愧?”方錚狠狠的瞪了溫森一眼。
溫森和下屬們聞言恍然大悟:“…原來大人燒房子的用意在此,如今看來,這房子果然是住不得了。”
大家想到自己被人盯上卻渾然未覺,最后還得由方大人親自點火燒房子來警醒他們,眾人面面相覷后,不由慚愧萬分,同時對方大人的神機妙算,未卜先知更多了幾分佩服。
方錚當然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胡鬧卻反而贏得了下屬們真正的尊敬,這真是意外的收獲。
此時的方錚自己也慚愧著呢,他始終認為,自己雖不算好人,但也不是壞人,可是忽悠了這群完全信任他的下屬后,他卻產生了一種深深的負罪感。——這都得怪那個叫蕭懷遠的混蛋!方錚毫不猶豫的將黑鍋推給了他。
“老溫,兄弟們還騰得出手嗎?”方錚拉過溫森在一旁悄聲問道。
溫森聞言點頭道:“大伙兒最近都沒差事,皇上吩咐過,以后就由大人您來指派差事了。”
方錚笑道:“那敢情好,聽著,你幫我去盯一個人,那人叫蕭懷遠,據他說他是在太子府做事的,你去幫我摸摸他的底細。——這事兒要干得不為人知,除了執行任務的兄弟,不準告訴任何人,聽到了嗎?”
方錚總覺得蕭懷遠是個很詭異的人,他的身份應該不止在太子府辦事這么簡單。而且影子兄弟們第一天入住,他便正巧出現在那里,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透著不同尋常的意味。正好手頭有個專門打探消息的情報組織,不用白不用,查查他再說。
溫森第一次接到頂頭上司分派的任務,自是覺得榮幸萬分,指天劃地保證完成任務,并且他打算親自出馬,以報答方大人的知遇之恩云云。
方錚被溫森送上的連綿不絕的馬屁拍得很是受用,半瞇著眼睛陶醉了半晌方才意猶未盡的擺了擺手,告訴溫森多琢磨點兒華麗的詞匯,留著下次再拍。
接著方錚開始與溫森邊走邊商量籌建基地和招募人手的事,按皇上的旨意,影子必須要盡快的發展起來,看來皇上已經開始磨刀,準備向潘尚書動手了。
下午的太陽毒辣辣的,方錚說得口干舌燥,擦了一把汗,不自覺的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溫森最近察言觀色的本事漲了不少,見老大口渴,趕緊解下腰側掛著的水囊遞了過去,討好的笑道:“大人,天熱,喝口水。”
方錚眼含贊許的朝他點了點頭:“你這個同志不錯,好好在基層干兩年,有機會本官會好好提拔你滴…”說完接過水囊,便欲往嘴里倒。
溫森在一旁笑道:“多謝大人賞識,屬下只是做了該做的,話說天熱喝井水還真解渴呀,涼絲絲的,呵呵…”
井水?方錚一楞,趕緊放下水囊,正色道:“這是哪里的井水?”
溫森笑道:“就是咱們失火的廚房外的那口井呀,大家救完火后,每人打了滿滿一水囊呢…”
廚房外的那口井…咳咳…好險吶!剛才差點就喝下去了…
方錚神色怪異的看了溫森一眼,立即將水囊遞還給他,一本正經道:“…本官忽然覺得一點都不渴了,真奇怪啊…”
溫森一楞,道:“大人不喝了?”
“不喝了。”
溫森笑了笑,“屬下卻有點渴了,呵呵。”
方錚還來不及阻止,溫森便拔下塞子,咕嚕咕嚕大灌了幾口水。
方錚眼睛都望直了,嘴唇囁嚅,欲言又止。
“味道如何?”方錚忍不住問道。
溫森咂摸咂摸嘴,皺著眉道:“咦?有點怪怪的…”
“很正常,天熱,水變質了。”
“原來如此,大人果然是博古通今,學識淵博…”
將影子們暫時安置在城西的舊宅后,方錚匆匆忙忙被宮里的太監召進了禁宮。
方大少爺燒房子的事兒當然瞞不過皇上,預料之中的,皇上對他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罵。
方錚耷拉著腦袋,屁都不敢放一個,老老實實挨著罵,因為這事兒自己確實干得理虧來著。
皇上大概訓斥了小半個時辰,這才余怒未消道:“哼!朕的華朝天下,子民萬萬千,怎么就出了你這么號人物?居然親手燒了自己的房子,難怪以前別人都叫你敗家子呢…”
方錚見皇上臉色終于稍緩,不由松了一口氣,陪笑道:“皇上息怒,這次是失誤,微臣不會再犯了。——下次要燒,咱就燒潘尚書家的房子去…”
皇上怒道:“還有下次?下次若再犯,你就等著上法場!滾!滾出去!朕看見你就心煩!”
方錚急忙唯唯告退,已經走到門口了,皇上又叫住了他。
“回來!”
狠狠的瞪了方錚一眼,皇上道:“朕都被你氣糊涂了。朕問你,影子發展得如何了?”
“回皇上,長勢喜人,長勢喜人呀!”方錚這會兒不敢再氣皇上了,啥好聽就說啥。
“何謂‘長勢喜人’?你當朕種菜呢?”皇上又有發飆的預兆。
方錚趕緊低頭道:“呃,微臣正在積極籌備,這幾日已經在城外買下了一塊地,打算建好房然后請軍士們把它圈起來,以后新招的人手就在那里訓練…”
皇上皺眉道:“朕不是讓你在各軍中去挑選精練之士么?為何現在遲遲未選?”
方錚苦著臉道:“微臣打算過幾日就選,不過皇上,微臣有一言,微臣覺得,影子招人手不一定要在軍中選人呀,軍士當兵久了,身上有種氣質,別人稍微觀察一下就會露餡兒,然后被人干掉,微臣估計您光撫恤金就得賠死…”
“那你打算在哪選?”
方錚想了想,慎重道:“很多地方,比如民間秘密征集平民,或者行腳的商人,鄉間的郎中,書院的學子,甚至…是牢房中的犯人,只需相貌平凡,不引人注目便行。當然,微臣這只是建議,行不行得通,還請皇上定奪。”
皇上沉吟了半晌,微微點頭道:“不錯,你的話很有道理,影子不是軍隊,用不著他們上陣廝殺,選軍士充入其中委實不妥…”
方錚笑道:“皇上英明,如此一來,各行各業都有咱們影子的密探,影子也就能快速的壯大了。”
頓了頓,方錚接著道:“將來影子發展壯大了,微臣打算按職能,將影子分割成好幾部分,大家各司其責,互通往來,這樣效率會更高。那個時候,必然會有一些明面上的事務,那時便可以在各軍中挑選精練之士充入其中了。”
皇上微笑道:“朕將此事全權交予你,你便要認真辦好,不管你從哪里選人,朕都不干涉,但朕要看結果,新招募的人手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派上用場!明白嗎?”
方錚急忙躬身領旨。正欲向皇上告退之時,皇上忽然道:“過幾日禮部尚書會到你府上,你好好接待一下。”
方錚一楞,禮部尚書楊篤清?他來我家干嘛?我跟他不太熟呀…
皇上見他一臉呆楞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傻小子,你就打算跟朕的宓兒一直這樣沒名沒份的相處下去?哼!朕可丟不起這個臉!”
方錚腦子轉得快,聞言立馬就明白了,皇上這是要把長平嫁給我了呀,所以派禮部尚書上門商量親事呢。
一陣狂喜充斥在胸間,方錚激動得臉色通紅,如飲醇酒般暈暈乎乎,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不停的閃爍:要成家了,我要成家了,少爺我以后便是一個有家有室的男人了…
皇上見方錚的神色有異,不由嚇了一跳:“方錚,…你沒事?你怎么了?”
方錚使勁搖搖頭,忽然仰天長笑三聲,皇上正莫名其妙時,方錚出其不意的一把抓住皇上的手,搖了搖,又搖了搖,語氣激動,聲音哽咽:“皇上,不,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嗚嗚嗚,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皇上或許從未被孩子這樣親密的接觸過,不自然的咳了兩聲,卻還是對方錚的親密動作感到了欣喜,伸出龍爪,慈愛又帶著幾分僵硬的在方錚肩上拍了拍,溫言笑道:“傻小子,還不到十九歲,便已是官居五品,又是忠勇伯,也該成家了。以后千萬要待朕的宓兒好,否則朕可得新帳老帳一起算,砍了你的腦袋!”
方錚抹了抹眼淚,抽噎道:“皇上…我就一個問題想問問。”
皇上滿臉笑意的看著方錚,眼中飽含欣慰:“你問。”
“微臣就想問問,…皇家嫁女,給多少嫁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