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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五章 樓倉之戰(三)

  夜,楚軍大營中,一派愁云慘淡的景象。

  項羽氣色壞敗的半倚在中軍大帳里,不時間出強壓抑著的咳嗽,令帳中的氣氛變得更冷。

  “劉,根本就沒打算和我們決戰。”

  陳嬰輕聲道:“雖然他擺出一副要和我們決戰的架勢,把我們吸引在泗洪。可實際上呢,他是要拖住我們,要把我們生生的拖垮在這里。少將軍,如果繼續強攻下去的話,可就危險了。”

  “陳軍師,你怎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一名楚將,忍不住跳出來大聲說道:“樓倉區區彈丸之地,我就不信咱們十幾萬大軍,攻不破這城池。”

  “王翳,住嘴!”

  項羽突然一聲暴喝。

  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病態的嫣紅。

  他深吸一口氣,把翻騰的氣血平息下來,“聽軍師說完,若再胡言亂語,休怪我以軍法處置。”

  在經過了接連兩次失敗之后。項羽似乎變得耐心了許多。

  “軍師。請你繼續說下去。”

  陳嬰則看了一眼王翳。接著說:“攻破樓倉。當然不是不可能。可問題是。攻破樓倉。我們需要付出多少代價?且不說樓倉城高墻厚。但只是他庫存地輜重武器。就已經是個大麻煩。

  今日他們一毒水攻擊。逼迫地我們不得不將自己人射殺。

  王將軍。如果他們持續這樣攻擊地話。你認為我們地士卒。又有多少人能堅持下去?少將軍今日強攻地結果。你們也都看到了…以少將軍之能。也只能止步于樓倉城下。難以再進。

  好吧。豁出去十萬兵馬。我們打下了樓倉。但接下來怎么辦?”

  “這個…”王翳滿面通紅,閉上了嘴巴。

  陳嬰用力的面頰,“少將軍,如今樓倉派出一支人馬,使我軍糧道不靖。糧道不靖,則軍心不穩。我們自淮漢出擊,糧草本就不算充足。原本指望著攻取樓倉,能緩解我軍地困難,可現在看來,卻是差了一著…早知道,還不如放棄泗洪,直取相縣,與魏王咎匯合一處。”

  項羽沒有吭聲!

  事實上攻取樓倉的建議,是他提出。

  本來以為這樓倉彈丸之地,可以輕而易舉的攻占。但沒有想到,卻損兵折將,被困在此地。

  “如果我們此時繞開樓倉,則對于楚人而言,無異于一次打擊。

  項公在汝陰奪兵,本就讓許多人心懷不滿,暗自提防。但現在呢,卻變成了對我軍的輕視。

  所以,樓倉必須要攻占,這對于我們而言,至關重要。

  但樓倉不可硬敵…我原以為,這泗水都尉是一介武夫,不值一提。但沒有想到,卻是這般人物。”

  “那你去投他啊!”

  王翳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惹得項羽勃然大怒,也不顧病體衰弱,跳起來就要斬殺王翳。

  陳嬰連忙勸阻,“少將軍不必生氣,王將軍也是無心之語。嬰并非動搖,只是懊悔當初,為何小覷了此人,沒有認真的打聽…如今,秦軍雖有孤軍在外,但來去如風,且行事縝密。

  我們目前只好派重兵押送糧草,已渡過這一段危機,再想其他的辦法。

  當務之急,是要想一個萬全之策,將樓倉拿下…以嬰之愚見,能兵不刃血,自然是最好。”

  所謂上兵伐謀!

  陳嬰說地確有道理。可想要兵不刃血的拿下樓倉來,又談何容易?

  在私下里計算過,如果強攻樓倉的話,沒有六十天到一百天地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占到便宜。但問題是,他們沒有這么多時間。一旦他們被拖住,那就等于項梁一方的壓力將增大。

  “劉打有不打,走又不走,如鯁在喉,實在可惡。”

  項羽握緊了拳頭,狠狠的砸在了長案上,“陳先生,你派往樓倉的細作,目前可有什么消息?”

  陳嬰苦笑道:“少將軍,您看如今地情況,我有可能得到消息嗎?”

  “那怎么辦?難道就這么拖著?”

  陳嬰連連搖頭,“拖不得,拖不得啊…”

  就在眾人束手無策的時候,有小校突然來報:“少將軍,龍將軍回來了!”

  項羽怔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脫口問道:“龍將軍?那個龍將軍?”

  “龍且將軍,是龍且將軍!”

  “啊呀!”項羽聞聽,不由得驚喜非常。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繞過長案,大聲的問道:“老龍回來了?他沒有死嗎…老龍在何處,快領我去見他。”

  不管陳嬰如何的高明,可在心里,項羽還是更相信龍且。

  那畢竟是隨他一起長大的伙伴,原以為徐縣之戰時已經陣亡,卻沒有想到,龍且還活著…

  這也許是這兩日來,項羽聽到地最好的消息。

  從帳外,龍且被兩個士兵攙扶進來。

  “少將軍,我回來了!”

  “老龍…”

  項羽忍不住眼睛一紅,鼻子一陣泛酸,上前一步,抱住了龍且,“你沒死就好,我還以為…”

  “少將軍,老龍丟了您地臉,讓您失望了。”

  龍且形容憔悴,面色蠟黃。

  他撲通一聲跪在項羽面前,放聲大哭道:“我把您交給我的兒郎,都給丟了,實罪該萬死。”

  “老龍,勝敗乃兵家常事,快起來,快起來…輸了就輸了,你看我,如今不也是連戰連敗?

  樓倉地主將,就是那個當年咱們在苧羅山遇到的家伙。

  前日和昨日…我連在他手上折了兩陣。”

  “啊,少將軍您也輸了?”

  項羽明顯不想再就這個問題上糾纏。能承認失敗,已經是他地極限,若再探討,那絕無可能。

  “老龍,快坐下。”他拉著龍且,在大帳里坐下,上下打量一番之后,“老龍,你是怎么逃出來的?”

  “這話說來,可就長了!”

  龍且苦澀道:“那日我在徐縣被襲擊,全軍覆沒。自己也被秦狗所傷,險些丟了性命…幸好,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將我救下來,然后帶我離開了戰場,將養起來。這剛好一點,我就聽說少將軍兵臨樓倉城下,于是帶著那人一起來見您…少將軍,那是個精通兵法的高人。”

  “哦?”

  項羽聞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好奇的問道:“高人如今何在?”

  “就在帳外,等候您地召見。”

項羽和陳嬰相視一眼,連忙起“老龍,你怎好讓高人在帳外等候,來人,快有請  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個青年邁步走進大帳。

  他年紀看上去,大約在二十歲出頭,臉上還帶著青澀,但氣宇軒昂,透著一股子沉穩之氣。

  這就是高人?

  項羽愣住了!怎么看上去,比我還年輕…

  “小民韓信,乃淮陰人氏!”青年走進了大帳,拱手一揖,“久聞將軍之,今日特來拜會!”

  陽,古為宋國之都。

  6賈看著那古老厚重的城墻,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握了握拳頭。

  從薛郡歸來,他帶著與薛郡郡守王恪的一紙盟書,直接奔赴陽古城而來。

  這將是我一展才華之地!

  他暗自給自己打氣。自投靠了劉以來,劉對他敬若上賓,許多事情,都要先請教他的意見。這對于6賈來說,無疑是一種知遇之恩。越是如此,6賈就越是希望為劉做些事情。

  但他也清楚,劉帳下并不缺謀士。

  不管是陳平陳道子,還是蒯徹…這些人跟隨劉已久,可謂根基深厚。自己一個剛投靠過去地人,一上來就指手畫腳,定然會引起陳平等人的不滿。所以,劉議事時,6賈大都是保持沉默,不太站出來說話。一來,是蒯徹等人做的已經很好,二來則是為保護自己。

  6賈相信,總有他出頭地機會。

  如今,機會來了…

  陳平遠赴河南地,蒯徹去了河北。

  賈紹則忙于和蜀中的聯系,叔孫通似乎并不喜歡插手太深,只游離于邊緣,推薦一些人才。

  于是,就有了6賈表演的機會。

  當他奉命督守彭城以后,立刻就計出了一套可行之策。

  先是前往薛郡,與王恪訂下盟約,而后再出使章,說服章合作。

  6賈很清楚,如今在泗水郡,可謂是三足鼎立。秦軍、楚軍還有樓倉軍…相比之下,樓倉軍實力最弱,但手中掌握的資本,卻是最大。6賈需要把這些資本,轉換為劉地優勢。

  那么陽之行,就是關鍵!

  陽之行若成功,劉的勢,就營造到了極致。

  接下來,只需一個合適的機會,劉趁機從泗水脫身,轉戰九原郡即可。

  這里面有一個度的問題,6賈自認,已經把握住了章的軟肋。所以,此行若成,則大功告成。

  “站住!”

  沒想到,剛到陽城外,車馬就被秦軍阻攔住。

  不過6賈倒也不慌張,冷靜的說:“我乃廣武君使,奉命前來與章邯將軍商議事情。

  爾等通報,不可耽擱。”

  廣武君是誰?

  守城地秦軍士卒并不清楚。

  可是看6賈的這個姿態,卻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

  于是有士卒飛報陽府衙,不一會兒地功夫,就見一員大將從城中疾馳而來,在車前勒馬。

  “少府大人有令,命使覲見。”

  自章在渭水河畔一戰成名之后,軍中多稱呼他為將軍。但這一次,章卻稱呼他的官名,顯然是對6賈格外地重視。6賈在車上一拱手,駕車進入城中,和那位將領并馬行進。

  “廣武君,可安好?”

  在馬上,那秦將突然間開口詢問。

  6賈一怔,連忙道:“廣武君一切安好,有勞將軍掛念…但不知,將軍尊姓大名?”

  “我叫馮敬,昔日與廣武君,有袍澤之誼。”

  “啊,竟是大將軍公子!”

  6賈把秦軍中的將領,已經打探地清楚。

  這馮敬,作為章的副將,自然不會一無所知。

  嬴胡亥登基之后,逼死了馮去疾和馮劫父子。包括馮敬在內,自然免不了遭受牽連,一同下獄。

  好在馮家在咸陽也頗有根基。

  嬴胡亥后來,也是有一點后悔,當初殺馮家父子太急。有心放過馮敬,可又擔心馮敬心懷恨意。于是就把馮敬打到了驪山服役。章邯出山之后,力保馮敬隨軍聽命,如今屢立戰功。

  只是6賈沒有想到,這馮敬和劉也有一段交情。

  馮敬的神色一黯,強笑道:“6先生是嗎?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馮敬如今,不過是待罪之身而已。

  我與北廣武君也算至交,他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如今天下大亂,各方官員都心思浮動,可北廣武君卻還在苦苦支撐泗洪的局面,實在是個諷刺。”

  馮敬見兩邊無人,突然壓低聲音道:“6先生,楚軍如今反攻陳縣,魏軍堅守不出,與我僵持在山之畔。陽糧草并不充裕,章邯現在也正為此而煩惱…先生不妨多多利用一下。”

  6賈驚愕的看著馮敬。

  這些情況,他也只是隱約聽說,并不確定。

  可馮敬卻確認了這些消息,對于6賈而言,無疑是增添了談判的砝碼。

  馮敬,面色正常,目視前方,似乎剛才說話的人,并不是他。在狂喜之余,6賈不由得心中暗自感嘆:君侯所言不差,嬴氏已失其鹿啊…連馮敬這樣的人,都不再對嬴氏忠心了。

  “馮將軍,若有可能,請伺機北上吧…君侯說過,章將軍,也難力挽狂瀾。”

  6賈在確定了馮敬的心思之后,在府衙停車之時,突然壓低聲音說了一句,而后不再出聲。

  馮敬,用不易被人察覺的幅度,輕輕一點頭。

  這時候,從府衙里走出一人,看了看在臺階下昂站立的6賈,大聲喊道:“少府大人有令,命廣武君使,報門而入!”

  這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啊…

  6賈不由得在心里一曬然,昂邁步走上了臺階。

  他用不卑不亢的口吻,大聲說道:“北廣武君帳下使,6賈拜見章邯少府大人!”

  馮敬在臺階下,看著6賈的背影,不由得輕輕的嘆息了一聲:昔日的劉軍侯,如今的劉君侯,已經成了氣候…只看他這手下使不卑不亢的模樣,在如今的咸陽,又能有幾個人?

  也許,伺機北上,倒也是一個不錯的出路。

  恩,聽說王離已將兵馬調集完畢,不如尋個機會北上?只不知道,這位廣武君,如何脫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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