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諸峰,連綿起伏,宛然如城。
此乃道家第五洞天,這城中不知亦不知隱者多少神仙妖怪,奇人異事在此修行。
有大雷霆響于秋冬之時,凡人只以為怪,真正的得道者卻知其中的真由。度劫的場面甚為難得,于是許多人不顧夜半,使了開目的法門,登高遠眺。
“師傅,那是何人在度劫?”道童向著身旁的道士詢問。
“這青城山中原有一條白蛇,乃是天上的星鼻,積攢了千年道行,不可小覷,不過她離度小天劫還沒多少歲月,怎么就開始度中天劫了,定然是得了什么奇遇,不過你也不要羨慕,少了其中的積累,恐怕是兇多吉少。”
道士感嘆著,他這一派在青城山延續香火,雖不像龍虎山茅山派那樣彰顯,修的也是道藏正法,也曾有幾個修得地仙的掌門,他便是其中之一,對于白素貞就略知一二。只是人妖殊途,再加上修道者的淡漠心境,雖做了多年鄰居,卻并無多少往來。如今見白素貞開始度中天劫,心中不禁有些唏噓。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雖修成地仙,添了許多壽元,但終歸不是長久之道。
道童撅嘴:“我才不羨慕,一千年,我都修成天外真仙了”豈止度一個中天劫,它們妖修終歸是比不上我們人修。”但那只是少年人的叛逆而已,他的心中對這天地大劫的威嚴,亦是充滿了恐懼與驚嘆。
“莫要口出狂言,修道艱難,人心多變。超凡入圣,成仙作佛者少,癡頑愚昧魂飛魄散者多。特別是在這天劫之中,最為可怖的不是雷霆滅體,而是外魔入心,這是中天劫不知是哪一方魔王降臨?哎呀,不好!”道士忽然大驚失色。
“怎么了,師舢”道童從未見師傅如此失態。
“是四方天魔!”道士臉色發白的道:“竟然一起降臨了,原道是九死一生,如今看來,是十死無生哎!”他長嘆一聲,轉身而走。雖同白素貞沒什么聯系,但心中也不免兔死狐悲,不忍猝看了。
“師傅等等!”道童忽然拉住道士的衣袖,呆呆的指著雷霆大作的方向:“那”““那是什么?”
劫云將雷霆醞釀到了極致,而后就如大壩開鬧般,猛地傾瀉下萬頃雷光。
這雷光非是普通的劫雷,在東方天魔因陀羅的加持之下,隱隱化為許多的刀槍劍戟,甚至有電蛇光蟒游走其中竟然有了幾分大天劫的聲勢。西方天魔的濕婆的第三只眼中,放出黑色的神火向白素貞燃去。
北方天魔大焚天與東方天魔夜摩天,則一起向著白素貞飛去,渾然不怕恐怖的雷霆。
傳聞在道法佛法之外,另有魔法,為大自在天所創一旦修成,便能化身無相天魔,遨游天地,瞬息千里。他們能夠操縱人心,無所不能。但旁人找不到他們的真身所在就無法傷害他們分毫,即便是天劫加身,也能混不在意。
于是群魔亂舞,禍害世間,擾亂人心,造下了諸多罪業。
后來佛祖降服大自在天為留之在天劫的時候,考驗修行者的心性,乃是天劫之中的魔劫。二者內外相加能夠渡劫成功者,更是越發的稀少。
一個剎那雷霆臨體,天魔攻至。
白素貞只是緩緩閉上子雙眸,似乎是放棄了一般。
四方天魔見此情狀,紛紛鄙夷大笑,手下卻絲毫不停,非要她身死道消不可。
然而在他們的眼中,忽然失去了白素貞的身影,不止是白素貞,連那聲勢浩大的天劫都消失不見,無論是努力睜大雙眼還是使用感應的發覺,都只剩下一片黑暗。
天魔們驚慌失措,使出能夠瞬息千里的遁法,但直到精疲力盡也未能從這片黑暗中脫身,驚恐的發現自己失去了對真身的感應。“這是什么法術?”
“你是誰?”
“快放我們出去!”
一切聲音似乎都找不到可以傳遞的中介,當然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他們欺騙恐嚇,哀求咒罵,他們本是玩弄人心的高手,經常嘲笑世人愚昧和軟弱,但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也是一樣的軟弱,然后恍然間想起,自己曾經也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著一顆同普通人一樣的心。
時間開始漸漸模糊,空間像是不復存在,在無盡的黑暗中,心的存在,也漸漸失去了意義。
天涯的彼端,某座華美的宮闕中,大小魔頭沒頭蒼蠅般亂跑亂撞,發出凄厲的哀嚎。
在宮殿的最高處,有四人分別面向東南西北,坐在御座上。他們有的膚色黝黑,有的膚色雪白,看起來并不是中土人士,卻一樣都是年輕而俊美,肌膚光滑,眉目如畫,有著模糊了性別的魅力。身形卻只和普通人一樣,沒有生出千手千眼來。
但忽然之間,他們潤澤的面頰上抽出了一絲皺紋,光亮的發絲一根根變白,以極快的速度衰老枯萎,眨眼之間就變得老態龍鐘,卻仍然在向超乎人類想象的方向老下去,直到變作四團朽木。
一陣清風吹過,在魔頭驚恐的目光中崩解為塵。
一個老魔倒在地上,顫抖著手指:“這,這是寂滅!”
最強大的力量,反而成了最弱的弱點。
道士震驚的望著天邊,一個巨大的黑色球體,忽然出現在天地之間,轟鳴的雷霆聲已經完全沉寂下來,他抓住道童肩膀,大聲問道:“發生了什么事?”明明只是一個轉身,難道是天魔的魔法?
童子艱難的搖搖頭,他確信自己根本沒有眨一眨眼睛,那個黑球就這么突然出現,不,應該說好像本來就存在一般。雷霆乃至天魔,全都都被黑暗湮沒。
而就在這青城山中,有許多的精怪與修士,同他一樣目瞪口呆,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們還在發呆的時候,黑球忽然消失,就如它出現時那么突然,白素貞的身形重現顯現,輕輕的說著那句被湮沒在雷聲中的那句話。
“不可以欺負我家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