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論聲自淡水皇宮中飄傳出來。
許多密切關注皇字的人,隱約可聞,暗暗不解。
令武帝們為之爭論的核心,就是如何方能殺了左無舟和夜叉。是的。二人一個都不許放走。但教走了一個,回過頭來悄悄報仇,那是個人都吃不消。
殺武帝不難,一對一敵不過。一擁而上,沒有打不過的。
難的是,如何阻止其逃走,如何把人給找出來。
令群雄各自不休的,正是這兩處關節,解決不了,就殺不了左無舟。
炎宗嚴武帝,艘虎宗鐵武帝。鳳尾宗麻武帝,江天宗云武帝。烽天國陸武帝,佩龍國董武帝,九崖國談武帝,碧青國修武帝,淡水柳暮云等四大武帝。還有三名散修武帝根本就沒有現身。
十二名武帝悉數聚首,卻因意見不合而互相險些鬧出沖突。
十二名武帝各抒己見,其實甚是無奈。
武帝欲逃,武君絕無可能追得上。唯一能追上的,便只有武帝。此處為十二名武帝,單論人手就匿乏不足了。況且,論速度,還未必有幾人能占得優勢。
好比鳳尾宗的麻武帝,新突破不過八年,這等修為怎可能追得上左無舟和夜叉。就好比鐵武帝臉色鐵青的一言:“追,我們拿什么來追。那人和夜叉已殺了四名武帝。一個都沒能逃走,這二人的速度也絕計不會太差。”
“如果修為不夠,便是追上了。也是死路一條。”鐵武帝惡狠狠的撕下血淋淋的自尊。
群雄啞口無言,唯一的遮羞布,也被血淋淋的撕下。
“是呀,他有超魂戰技,有當世第一剛猛的“翻天印。修為差一些的,不是他的敵手。”一位武帝難堪的低語。
雖然群雄不愿承認。可也只有承認,十二位武帝中一敵二能穩贏的。恐怕只有談怒。一對一能勝之的,應當還有嚴武帝和柳武帝,及云 毒生是好?
群雄大眼瞪小眼:“我們這里動靜這么大,恐怕他是早已知曉了,如果逃走了,我們商議什么都沒用。”
鐵武帝冷笑:“我已知會魂殿了,只教他敢現身,必死無疑。”
群雄神情大松,有魂殿出手,那就不一樣了。魂殿輕易能派武御下來,他們就不信,這法魂天還有武御打不過的人。
容河全區魂修士,幾乎全聚于此地。
十二名武帝,約二百名武君,數千武尊。悉數都在這六盤城中避禍。躲避一場血色浩劫。
這,是容河區基本九成的魂修士了。剩下沒來的,基本都是一些擺爛。已不存希望,或是自問沒有招惹過左無舟的。
陸武帝和董武帝一言不發,沉默不語,暗自動容思忖:“這一番,六盤城中強者如云,容河區就是從來都沒有這樣一個時刻。他左無舟如果敢來,那就真是死路一條了。”
漫說其他,單是數千武尊,涌也能涌死左無舟。螞蟻多了。一樣能咬死大象。何況,武尊還不是螞蟻。
以一己之力,震懾得一區群雄畏之如虎。如此當可告慰生平了。
身為魂修,若能做到這一步。那也是海內無雙,名留千古的傳奇了。
柳暮云油然誕起一絲難言的恐懼和尊敬,不論左無舟生死如何,柳暮云都暗自佩服此人:“可惜,此人還是要死的。不然崔少主的打算就要落空了。”
念及此,一直一言未發的柳暮云,冷冷一語:“夠了,不必爭論這許多了。”
“因為如斯討論,并無意義。他會來,我們在此迎戰他就是了。”
群雄頓時嘩然:“他怎么可能會來此送死,來此自投落網,莫非柳武帝當那人是蠢貨。”
“如果他真來了,不必我們出手,號令武尊出手,也能把他給淹殺了。”說此話的人。被群雄在心底好生鄙視了。明明畏之如虎,居然想派武尊去劫殺,簡直不可思議。
“好了,諸位,且聽我一言。”
“那人就是瘋子,就是狂人。瘋性狂性大發的時候,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柳暮云語氣斬釘截鐵,絕不留半絲被人置疑的余地。她冷冷的環眼一周:“莫忘了,當年他在三邈本來可以逃走的,就是因為他回轉來才有那一戰。”
“當年他還是武尊時,以一敵百。可曾猶豫過?對上流東城的時候。可曾猶豫過?”
“所以,他一定會來淡水。縱是知曉我等都在此,他一定會來。”
柳暮云冷冷環顧:“不論列位如何詆毀他辱罵他,事實如此,抹殺不了。五年前三邈之戰,他以武君之身,獨斗我等,何時怕過。”
若不是淡水有四大武帝,其他武帝難保不發作脾氣,這言辭中的諷刺之意,旁人又不是蠢人,怎會感覺不到。
恰在這一時,一直流露不耐神色的談怒,口吐一語,如怒火回旋:“此人膽大包天,他會來。”
“我和他雖只有一面之緣,但我老人家知道,他一定會來。”
五年前三邈一戰,并非所有宗派和國家都出手了。
烽天和佩龍沒有,江天宗沒有,碧青因也沒有。還有不少宗派都沒有 這三國一派,與左無舟不論走過去還是現在,并無仇隙。四大武帝的心思,驚人的一致,既不想開罪左殺神。也不想自絕于容河區。是以。方才是隨大流一道前來。
正是因此這等復雜的心理,這四大武帝在之前的探討中,始終一言不發。這等神色自是被旁人注意到,隱隱將這四大武帝隔閡在一個圈 姑且不說是來應景還是怎的,這類沒有仇隙的宗派和國家,絕計不想和左無舟這號殺神交惡。
尤其是這四大武帝,返回在六盤的臨時居所,隱約感到全城魂修士的氣息均有些騷亂。
許許多多的魂修士都騷動起來,皆是因為新到來的一批魂修士帶來的一個消息。
左無舟去過半湖宗,可半湖宗沒有傷亡。因為半湖宗做了一件事。把當年參與大戰的人交了出來。
只要把五年前參與大戰的人。交出來,就自然無事了。
雖是不經意的,但這一條消息仍然迅疾傳播入每一名魂修士耳中。每位顫栗的魂修士,忽然在恐慌中看見了一條新的生路。
相比當葬參戰的人數,此地足有十倍之多。魂修士們心生惡念:“總不能讓這些人拖累了我們,要不,還是交人吧。”
在要么交人,要么死的選擇題上,許多人的答案應當都是一致的。
無數魂修士內心都在激烈的動蕩,騷動起來。
當消息傳入十二名武帝耳中之際,柳暮云臉色大變:“不好,恐怕是無法團結起來了。”
柳暮云早已注意到陸閑等四大武帝的心理了,這在對付左無舟時,本來就是一個很危險的邊緣信號了。
如今半湖宗的遭遇,只證明了一件事,交出當年參與之事,就可不必遭遇滅門之禍。是交人,還是遭遇滅門之禍,得罪一個殺星,似乎是很容易做的選擇題。
“難道是他的計策,刻意來分化我們!”柳暮云太多心了,就這些敵人,還不值得左無舟這么費心思。一梭子下來,該死的不能活。
不論怎么制止,都是無用。不光是許多低品階的魂修士內心動蕩。暗暗膽寒了。就是十二名武帝中,恐怕都有動搖打算交人的。
眼看嚴陣以待,團結一致轟殺左無舟的一條心,居然被半湖宗的遭遇分化掉。
清雅院子中,數名武君悠然自的的品茶,一人詫異:“這左無舟到底是怎生回事。”
許是左無舟歸來,造成太大轟動。許是群雄避禍六盤,影響太大。六盤城中不光是容河區的魂修士。還有少數一些來自其他區,或走路過,或是訪友。
裴弦無言苦笑,他甚是無言,難做解答。這一些過往的恩怨,如非本地人,實是難懂。
漫說外地人,在許許多多本地魂修士印象中,左無舟就是一個膽大包天,嗜血好殺之人,僅此而已。裴弦以往都是這么認為的。
半湖宗的待遇,表明了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也許,他不像是傳等中那么不講道理那么好殺。”
“走了,不是傳言他年紀不到五十嗎。他年紀是不是真的如此,你們怎敢與這等人為敵。”這外地人還是想不通。
左無舟的真實年紀雖不再要求保密。卻也還沒這么快就傳播出來。是以,裴弦暫時也不知,不過是長嘆一語:“說來話長了。”
一邊無奈的交談,一邊向外地朋友解釋一番。恰在這時,崔少白一臉怪異的走來:“有人走了。”
裴弦等一道趕來,赫然見兩個宗派的數十人暗藏興奮和忐忑,走出了六盤城。正是往回走。
略一打探。就知曉了:“最新消息。那人去了白沙宗,白沙宗交了當年的人出來。交出來的人死了。白沙宗沒事。”
半湖宗和白沙宗的例子,足以證明,左無舟為報仇而來,目的絕非 如此一來。暫時還無法動搖那些曾參加的宗派。但三四個月下來。沒有參加的宗派,的確是絲毫沒受損傷。
是以,沒有參加五年前那事的宗派,都果斷的返回宗門跟這群人在一起,萬一被左殺神誤會了怎么辦。
本來和這件事無關,如果因為身在此處而被誤會,那就不值了。
六盤城有數千武尊,數百武君。十多名武帝。當是容河區安全感最強的所在了,曾參加過的宗派,到底不愿冒險這五年來,左無舟殺神之名如雷貫耳啊。
觀著陸續返回的各宗派,裴弦暗暗心驚:“分化了,高,果然高。”
裴弦目光微動。見一群魂修士正在圍住一名白衣人追問一些細節。那白衣人,正是白沙宗的武君。
其實經過也甚是簡單,白沙宗是沒有來六盤。結果等來了左無舟,果斷交了人出去。白衣人又道:“本宗交出去的弟子,已經死了。他說,但凡向他出手的,全部都要死。”
群雄忽的一陣心寒,有人一語:“沒有向他出手呢。”
白衣人臉色古怪異常,當時他亦問過。左無舟的語音淡漠得可怕:“既然沒向我出手,不與我為敵。與我何干。”
如此一言出,群雄嘩然,各自神色變幻。
“好嘛,更大的分化來了。”集弦暗暗贊不絕口:“果 “夠了。”
柳暮云等數名武帝冷冷現身,冷冷目羌環顧。雖看不透,卻也能猜到,怕是有許多人都已動搖了。
五年前數百魂修士參與圍剿。其實真正能與左無舟產生接觸和戰斗的,絕對不過半數。按左無舟的說法,這些沒出手過的,就不相干。
如果這些人真的改變主意,那六盤城起碼要少一牛的魂修士。絕非柳暮云等所希望目睹的。
鐵武帝臉色陰霾可怕,一語震天:“你們想清楚了,那人殺人如麻,他的話,是不是可信。”
嚴武帝冷笑不已:“誰若走出六盤城,發生任何事,都與我等無關了。”
群雄大生寒意,油然記起。左無舟是約七八年前,首次為人所知。一直到五年前,大尊會夫君會。那過往的短短兩三年當中,左無舟幾乎是一直都在殺。
每一次戰斗,每一次出手,都必然染血而歸。正是一條鋪滿鮮血的殺戮之途。殺神之名,絕對名不虛傳。
左無舟在短短兩三年當中所殺的魂修士,就已經媲美旁人一生所殺的數字了。攝于這等血淋淋的過去和威名,群雄無不毛骨悚然,或多或少的打消了此念。
卻有一名武君聞言,思量一番。陰惻惻:“幾位武帝果然好算計了。那人說了,不向他出手,不與他為敵,就與他無相干。”
“如果我等都自留下來,那豈不是與他為敵。本來不相干,也變成了為敵。幾位武帝,果然好算計。”天下聰明人無數,頓有人洞悉了一些心思,冷笑不已。
柳暮云等臉色陰沉,這武君冷笑抱拳:“諸位,你們想留就留,恕本宗不奉陪了。跟這號殺神玩死亡游戲。本宗上下修為可不是揀來的。”
這武君冷笑一聲,率領著本宗弟子大步出了城門,一語輕悠悠回旋:“五年前,他不過武君,九大武帝率領的幾百人都沒殺死他。如今。他成武帝了,我看啊,想殺他,難了。”
群雄動容,各有所思,忽的信心大失。五年前就是一個先例啊,如果殺死了還好,如果殺不死,那結果就必是滅門了。
“哦了,幾位武帝大人。”那武君走出城外百米,忽的回首,一笑燦爛:“那人最恨的,最想殺的。必然是當年的九大武帝。各位武帝大人小心了。就如你們所言,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兇神。”
群雄目光悉數投向數名武帝,流露疑惑之色,豁然恨恨不已:“原來這些武帝想把整個容河區一道拖下水。”
漫說是武君武尊,就是不太相干的武帝恐怕都隱隱有些動搖了。
往后數日,陸續又有大約十來宗派前思后想,決意離去。
許許多多的散修,更是果斷離去。就在城外一帶準備看一場好戲。一時,城中的武君武尊數目,銳減三成之多。
可憐容河區群雄,縱是誓不兩立。卻還是在左無舟無比聲勢的重壓下,陸續選擇了屈服和退縮。由此,足見左無舟在容河區魂修士心目中的恐怖程度。
許多不相干的宗派自是去了。有幾個相干的宗派,也寧可冒著被滅門的風險,也不愿再與左無舟為敵了。
人還沒到,就已經嚇得分化了,實在諷刺。可見,五年前一戰左無舟實是早將許許多多的人的膽都已打爛了。
晨曦輝升。
馬果報恨恨目光掃往城外,凝住城外的一行人:“去吧,一群無膽匪類,等那人殺了你們,想后悔也就遲了。”
這數日來,六盤城中看似平靜如故,其實人心惶惶。
往往一行人出城,即意味著又一個宗派的離去,寧可獨自面對殺神。也絕不愿再與殺神為敵了。
事實亦是,五年前還是武君,九大武帝率領的數百人都殺不了。何況如今。
晨曦光芒灑落出,天邊一黑一灰兩條身影漫步而來。這一行人徐徐走去,恰與這二人打了個照面。大多數人都是沒能認出來。卻有一人。臉色煞白,暗自哆嗦不已。
等這二人走過去,這人才牙關發顫:“是他,是他!就是他。”
“是誰?”這宗派的長老一愣,反應過來,神色狂變:“是他!”
一行人,悉數扭頭回望,膽寒不已!
他來了。
雖只二人,卻仿佛千軍萬馬。這等氣魄,這等氣勢直教人心馳神往。
雖是對頭,這一行人仍然誕起敬意。這武君心生無限感慨與敬意,輕吟一語:“正是雖千萬人,吾往矣。做人,若能如此,當是無,憾。”
左無舟和夜叉,一步一踏,氣勢徐徐直攀顛峰,胸中殺意彌漫,幾欲形成實質一般。
徐步而至城門,氣息漸開。
馬果報隱約感到不對,心臟正收縮之時,赫然見左無舟和夜叉仍然緩步而入。
穿過城門的一霎時,一道凌天破地的氣息漣漪油然蕩漾,宛如空氣都扭曲波動了。
二人不疾不徐的走過城門,城門處啪的一聲裂紋現,隨即啪啪不絕。頓現無數龜裂狀。一霎,城門轟然冉塌,聲勢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