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紀廷的目光落在了“德.魯伊特爾”號巡洋艦還沒有著火的艦橋上。他看到,一位荷蘭海軍少將和一名艦長模樣的人正站在那里,一邊交談著,一邊向自己這邊指點著什么。
“他們為什么不上救生艇?”“星宿10”號驅逐艦年輕的艦長趙嘉堂海軍上尉也發現了艦橋上的荷蘭人,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表。
何紀廷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此時海水已經漫上“德.魯伊特爾”號的上甲板,在看到荷蘭水兵們大部分都爬上了中國海軍的救生艇后,兩位站在艦橋上的荷蘭軍官似乎感到很滿意,那位荷蘭少將看到了向這邊注視著的中國海軍軍官,點了點頭,忽然舉手敬了一個軍禮。
何紀廷平靜地站直了身子,也舉起了手,向對方回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3點11分,“德.魯伊特爾”號沉入了大海,荷蘭海軍少將杜爾曼和“德.魯伊特爾”號的艦長拉康鮑爾少校拒絕了中國水兵的救助,與艦共存亡。
在“星宿10”號的艦橋上,所有的中國官兵們都默默無語地注視著這一幕,在“德.魯伊特爾”號徹底從海面上消失之后,被中國水兵搭救起來的荷蘭水兵一個個淚流滿面,他們在一位軍官的帶領下,齊聲唱起了荷蘭國歌。搭救他們的中國水兵對荷蘭人的行動表示了敬意和尊重。對于和曾經和他們激戰了一個晚上的荷蘭人沒有做出任何干涉的舉動。
在荷蘭人悲涼的歌聲中,何紀廷少校轉過身,對身邊的官兵們說道:“也許有一天,我們當中的一些人也許會被派遣到這樣一艘軍艦上,參加這樣一場實力懸殊的戰斗。我希望,今天在場的諸位,能夠也象我們剛剛看到的這些人那樣,去轟轟烈烈的戰斗!”
多少年以后,已經是海軍中將的何紀廷在他的回憶錄當中回想起當年杜爾曼海軍少將與艦同沉的情景,仍然向這位英勇的荷蘭海軍將領表示了深深的敬意。
3點20分,“元狩”號重巡洋艦,司令塔。
“海航和空軍發來電報,他們已經派出大批戰斗機和轟炸機部隊,正向這邊趕來。”一位參謀向彭毅少將報告道,“天亮時分能夠到達。”
“他娘的!孩子死了你們來奶了,”此時的彭毅還不知道空軍此時出動是整個作戰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他站在“元狩”號被炸飛了一半的露天防空艦橋上,看著漂著重油,火焰還沒有完全熄滅的海面,喃喃自語的說道,“老子不信你們來這還能找到什么東西!”
“那要不要告訴他們一聲?”林龍璇艦長象是知道司令官會這么問,不由得湊趣地來了一句,“讓他們別費油了,咱們的油可是非常金貴的啊!”
聽了林龍璇的話,彭毅大笑起來。
“別,得讓他們來。反正本官也不是空軍開餉,憑什么給他們省錢?本官挨了一宿的打。該休息休息了。白天再有敵人,就是他們的事了!”彭毅笑著說道,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劇變,后知后覺的跳腳道,“該死的紅毛,這次我的私人財產可是損失慘重啊,啊啊啊!”
“這一次能夠全殲敵人的艦隊,咱們可是頭功,到時候少不了你那份獎金,”艦隊參謀長黃奕雄微微一笑,“咱們這些‘誘餌’打了一宿,雖然傷亡不小,但是沒有艦艇損失,不知道張云杰那里情況怎么樣。”
“我問問吧。”林龍璇艦長轉身向一位參謀吩咐了幾句,參謀轉身離去,不一會兒,這位參謀又回來了,沖林龍璇擠了擠眼睛。
“比咱們損失大多了。”這位參謀笑著說道。
3點25分,“元康”號重巡洋艦,司令塔。
“奶奶的。老子這一次等于又輸給他彭伏生了。”張云杰中將有些惱火地瀏覽著戰報,“他們打了半宿竟然一船未失,還保有戰斗力,咱們可是被魚雷重創了幾艘巡洋艦和驅逐艦啊。”
“這些現在都不重要了,”艦隊參謀長鄧兆祥少將笑著安慰張云杰說道,“關鍵是咱們全殲了敵人的艦隊,這才是最重要的。”他看了看窗外,長嘆道,“南洋就此等于拿下了,我南洋僑胞這一回好高興了。”
“是啊,百年殖民枷鎖,最終被咱們砸碎了。”聽了鄧兆祥的話,張云杰連連點頭,夜戰損失造成的氣悶也頓時煙消云散,“現在,咱們只能和他們比誰撈上來的俘虜多了。”
早上7點,巴厘巴板外海,一隊又一隊的中國空軍戰機的身影出現在了天空中。
“各編隊注意,已經到達目標上空,發現敵艦立即攻擊。”
聽著通訊頻道里領隊長機的命令,“驚鴻”式中型轟炸機上早就鉚足了勁的飛行員們瞪大了眼睛,仔細地搜尋著海面,但除了海面上龍旗飛揚的幾艘自家軍艦和海面上漂浮著的艦體殘骸碎片外,并沒有發現敵艦的身影。
“1中隊報告,沒有發現敵艦。”
“2中隊報告,沒有發現敵艦。”
“6中隊報告,沒有發現敵艦。”
“…沒有發現敵艦。”
“怎么回事?”坐在領隊長機編隊當中的前敵指揮官王炳璋上校有些驚奇地透過機艙的觀察窗向海面望去,此時的巴厘巴板外海上空萬里無云,海面上蔚藍一片。能見度極佳,盡管王炳璋看得眼睛都有些發酸了,但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敵艦的蹤影。
“不會等咱們趕來,沒肉吃了吧?”王炳璋身邊負責協調攻擊的指揮官劉逸少校說道。
“他們才幾條船?不可能一晚上打掃得這么干凈!”王炳璋有些抓狂地命令道,“通知各編隊!給我擴大范圍!瞪大了眼睛繼續搜!不能讓海軍的弟兄看咱們空軍的笑話!”
劉逸看著氣急敗壞的王炳璋,沒有多說,而是如實地下達了他的命令。
接到了命令的中國空軍攻擊編隊各中隊立刻依照一定的次序散了開來,開始擴大在海面的搜索范圍。
“空軍的弟兄來了。”一位正在指揮打撈在海面上掙扎求生的同盟國海軍官兵的中國少尉注意到了天空中的自家戰機,笑著對身邊的戰友說道,“只怕他們要空手而歸了。”
幾名抱著木板還在海水當中泡著的等待上中國救生艇的美國水兵和“袋鼠”(澳大利亞水兵)也發現了天空中的大隊飛機,一個個臉上都現出了驚恐的神色,膽子小和比較虔誠的人迫不及待的在海里仰面咕噥著祈禱起來,結果被打來的浪頭嗆了好幾口水。
“放心吧!他們不會攻擊你們的。”一位中國水兵有些好笑地看著那幾個在海水里做著祈禱的人,大聲的用英語說道。
此時,在不遠處的“鬼宿16”號驅逐艦上,文禹誠中校看著一個個被從水中象落湯雞一樣撈起來的外國水兵,冷笑了一聲:“這一次咱們的對手國籍還真不少啊!”
“算得上是‘四國聯軍’了,”艦長張啟鈺上尉笑道,“據俘虜講,他們的海軍主力這一次幾乎全出動了。”
“還有沒出來的,巡洋艦這塊兒對不上數。”文禹誠搖了搖頭,目光望向遠方,“不過。剩下的也不足道哉了。”
遠處,在“元康”號重巡洋艦上,此時正傳來聲聲嘹亮的軍號,伴隨著陣陣莊重的軍樂。
文禹誠看到,一個巨大的花圈在軍樂聲中,慢慢的從戰艦的船舷飄下,落進了碧藍的大海當中,同時,“元康”號高大的艦桅上的華夏龍旗緩緩降到了“半旗”的位置。
文禹誠知道,這是艦隊司令官在向自己昨天晚上同己方英勇戰斗的對手致以崇高的敬意。
“我們干嗎要為荷蘭人投花圈?”此時,在“元康”號巡洋艦不遠處的“元狩”號巡洋艦的甲板上。一位年輕的見習軍官注視著這一切,有些不解的對分艦隊司令彭毅少將問道。
彭毅看著這位胳膊上纏著繃帶一臉煙火之色的剛剛從海軍學院畢業的見習軍官,眼中閃過一絲慈愛的光芒。
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在昨天夜里的表現可以說十分英勇,并且掛了彩,可能是出于對戰友犧牲的悲痛和思念,他才沒頭沒腦的問了這么一句。
年輕軍官看著他的司令官,而現在司令官的臉上,沒有了以往的詼諧和幽默,而是一臉的莊重和嚴肅。
“孫大總統曾經說過:‘一個沒有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而有了英雄卻不懂得珍惜的民族,是沒有希望的奴隸之邦。’”彭毅看著面前這個年輕人道,“這些荷蘭人值得我們尊重。”
此時,混雜在殘骸碎片當中的幾面漂浮著的破成一條一條的英國的米字旗,澳大利亞的米字帶星旗,美國的星條旗和荷蘭的三色旗在海水中分外的醒目。
“丫兒他大爺的!荷蘭人的毛兒都他娘的不見一根兒!”不甘心的中國轟炸機隊隊長在把附近海域搜索了十多遍,沒有發現比救生艇更大的荷蘭船之后,終于忍不住在通訊頻道里爆了粗口。
和感覺極度不爽的中國空軍不同,此時的中國海軍編隊,則完全籠罩在勝利的喜悅氣氛當中。
1943年2月11日,被稱為“日德蘭海戰之后規模最大的海上艦隊決戰”的“爪哇海戰”落下了帷幕。
“爪哇海戰”是中國海軍和英美荷澳四國聯合艦隊之間的一次主力會戰,在這次海戰當中,中國海軍出動了3艘重巡洋艦,4艘輕巡洋艦,16艘驅逐艦和4艘潛艇,以英美荷澳四國海軍艦艇為主力的盟國突擊艦隊出動了2艘重巡洋艦,3艘輕巡洋艦和10艘驅逐艦,戰斗的結果以中國海軍的全面勝利而告結束,盟國突擊艦隊在這場夜戰中全軍覆沒,包括荷蘭海軍杜爾曼少將在內的2244名盟國海軍官兵陣亡,1762人被俘虜。而中國海軍僅有1艘重巡洋艦,1艘輕巡洋艦和3艘驅逐艦重創,沒有軍艦沉沒,官兵傷亡422人。大部分傷亡都在“元狩”號重巡洋艦上,傷亡達247人。據二戰后研究表明,“元狩”號一共被203毫米炮彈擊中16次,被152毫米以下炮彈擊中51次。艦上住艙、廚房全都燒得精光,在返回新加坡途中上至艦隊司令,下至普通小兵。全都只能靠罐頭充饑。
長達7個小時的爪哇海戰使盟國保衛荷屬東印度地區的海上力量完全崩潰,盟國在西南太平洋戰場上敗局已經定。盡管杜爾曼少將率領的盟國突擊艦隊在這場海戰當中表現英勇,并且盡最大的努力給予中國海軍以打擊,但他們的英勇犧牲僅僅只換來了中隊在爪哇島大規模登陸的時間推遲了一天。
1942年2月17日,在中國海軍肅清了爪哇海面之后,中國海軍陸戰隊第1師在爪哇島西部海岸登陸,同日,中國南洋集團軍第4師在爪哇島東部海岸登陸。在掌握了絕對的制海權和制空權的情況下,中隊迅速包圍了在爪哇島上的22000人的盟國正規軍和近50000人的后備部隊及當地土著人“義勇軍”。當天凌晨,最后一架撤離的盟國水上飛機搭載著35名乘客離開了荷屬東印度的重要城市萬隆,飛往錫蘭。在這些乘客當中,便有英國“abda——c”司令部的總司令英國陸軍上將韋維爾(被英軍士兵謔稱為“常敗將軍”)和荷蘭東印度海軍司令赫爾弗里希中將,在登上飛機的時候,成了光桿司令的赫爾弗里希中將感覺“自己猶如一名新入伍的少尉”。
1942年2月20日黎明,中隊突入盟軍防守的班頓郊外的林班,上午10點鐘,盟國守軍派出信使,請求向中隊投降,雙方展開了談判。次日上午9時,班頓的廣播電臺播放了爪哇荷屬東印度群島總督普爾頓陸軍中將向盟國全軍下達的投降命令。同日,中隊占領了泗水港,駐守在泗水的盟國海軍官兵乘座殘余的艦艇突圍,在途中被中國海軍大部消滅,僅有極少艦艇逃到了澳大利亞。
1943年2月21日下午,共計11萬人的荷蘭正規軍、荷印軍及土著人“義勇軍”和約8000人的英美澳新聯軍向中隊放下了武器。繼馬來亞和新加坡的英軍敗降之后,這是盟隊規模最大、人數最多的一次投降。
幾百年之后,被西方殖民者強行霸占的美麗富饒的荷屬東印度群島,重新回到了亞細亞母親的懷抱。1943年2月21日,南洋鼎定。萬隆,“光復廣場”。
“光復廣場”即原來荷蘭人修建的“女王廣場”,在荷屬東印度地區的荷蘭殖政府向中隊投降之后,這里便被爪哇華人更名為“光復廣場”,以紀念荷屬東印度地區從荷蘭殖民統治下得到了偉大的解放。
此時的萬隆,完全沉浸在一片祥和寧靜之中,盡管部分街道和建筑物還殘留著彈痕,但走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臉上的笑容表明,這座城市已經恢復了和平。
此時在寬闊的街道上,幾輛從新加坡空運過來的大號“金龍”轎車正緩緩的行駛著,在一輛汽車中,坐在后座上一身黑紅條紋漢式軍服的華夏共和國日本督統黃錦尚(上將軍銜)正透過車窗,打量著這座對他來說久違了的城市。
自從當上了位高權重的“日本督統”之后,黃錦尚已經多少年沒有踏上這片故土了。
“那是什么?”坐在他身邊的夫人華琳用手指著路旁的一棵大樹,有些奇怪的問道。
“母親的視力是不如以前了。”坐在華琳另一側的一位臉上帶著刀疤的中年男子笑了笑,握了握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的母親的手,“怪嚇人的,母親就別看了。”
華琳回頭看著闊別多年的養子黃宇廷,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之色,聽從了兒子的話,沒有再看。
黃錦尚看著黃宇廷,眼前又浮現出了當年“火島之役”的時候,華琳拼死將這個母親被當地土著人暴徒殘害的嬰兒從土著人的刀下救出的情景,心中也充滿了溫暖和欣慰。
黃宇廷臉上的刀疤,就是那一次兇險經歷的永久紀念。
在華琳收養這個孩子的時候,黃錦尚和華琳還不是夫妻。而華琳有了黃錦尚的親骨肉黃宇耀,是在他們收養這個孩子以后的事了。
而現在,昔年抱在華琳懷中,任憑外面的刀光血影自己卻在養母懷中熟睡如故的嬰兒,已經成長為了國家的英才。
不想打擾這母子二人之間久別重逢的親密氛圍,黃錦尚重新將目光望向車窗外面,這時那棵大樹已經離得近了,此時的黃錦尚看清楚了大樹粗大的枝干上掛著的是什么,紅色的瞳仁不由得微微一縮。
在這條枝干上,赫然吊著一個聳拉著頭表情恐怖的人。
不光是在這條枝干上,在另外一些粗壯一點的枝干上,也都吊著一個又一個的人。
從這些人那些將極度痛苦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來看,這些人都已經被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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