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一走嘴把你的真實想法和袁大頭說了啊,”馬叮嚀道,“這幫成天在官場上混的老油條都鬼奸鬼詐的,別一句話把自己拐到溝里。”
“放心,我在這個里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點常識還是有的。”孫綱笑著說道,也是,他在大清官場混的時間也不短了,其實“狐貍化”的程度已經很深了。
來到了客廳里,孫綱見到了久違了的、后世史書中經常作為“反面教材”提及的袁大頭,袁世凱袁大人。
和自己在后世的史書中看到的“妖魔化”肖像和銀元上的圖像不同,眼前三十多歲的袁世凱身材不高,面方口闊,濃眉大眼,面帶微笑,看見孫綱后顯得十分親熱,孫綱立刻也“滿面春風”地迎了上去(面子功夫現在他已經練得相當到家了),一陣寒暄客套后,分賓主落座,陪同袁世凱來的還有一位翰林院庶吉士徐世昌,孫綱見到他和袁世凱在一起心里也很吃驚,但表面上沒有顯露出來,據后世的史書里寫的,眼前這二位可都做過后來的中華民國的大總統的說。
兩個“總統”一起來訪,可是讓孫綱在心里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得知袁兄在朝鮮奮勇抗敵,身受重傷,可是驚得我手足無措,后來知道袁兄平安無事,這才放下心來,本該前去探望,因軍情緊急,一直未得其便,還勞動袁兄親來。真是慚愧。”孫綱笑呵呵地對袁世凱說道,一副“歉疚”的樣子。
“孫老弟說哪里話來,”袁世凱連連擺手,說道,“一點微傷,被人以訛傳訛,讓老弟擔心了,再說了。老弟率北洋水師鐵甲巨艦炮轟日本本土,又助銘帥收復平壤,不就等于給我報仇了嗎?哈哈。”他說著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
袁大頭果然會說話,讓人聽得“如沐春風”。可孫綱知道,越是這樣的人,其實越可怕。
就象榮祿,孫綱對這一類人一直都是非常小心的。
“孫大人主持北洋船政,建東亞第一船廠,造東亞第一巨艦,此番得以逐滅倭夷,全仗此等鐵甲巨艦縱橫海上,談笑間,東瀛狂寇灰飛煙滅。現在想來。猶令在下神往不已,”徐世昌對孫綱說道,“我們今天來到這里拜見孫大人,也是想借著機會看一看東亞第一要塞旅順口和東方明球大連港之風采。呵呵。”
這個徐世昌果然不愧為翰林,說起話來文采飛揚,一套一套地,聽說這伙計詩書畫都造詣頗深,看樣子他這個翰林也不是白給的。
“徐大人這么說,我可是愧不敢當,”孫綱笑道,“若非皇上圣明。朝中眾位大臣指示得宜。全力支持,想成今日之功。不可能的。”
他還沒有弄明白他們兩個的來意,徐世昌當頭先給他扣了一頂高帽子,他趕緊唱了幾句“高調”把這頂帽子先推了,這東西可不是隨便戴的。
要知道,中國的官場,說話的學問老多了。
即使到了后世,“不要隨便亂說話”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做官“要訣”之一。
“如果二位愿意,我這就帶二位好好轉轉。”孫綱又“熱情”地說道,
“不勞孫老弟了,我等一路走來,在船上和火車上之所見所聞,已經能讓我等感受到這里地氣息,與別處不同。”袁世凱感慨地說道,“我等生逢其時,我圣主勵精圖治,開百世未有之基,又一意振刷,變法圖強,我等當趁此大好時機,干出一番事業來,方不負此生啊。”
孫綱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倆,心里隱隱約約的好象明白了什么。
聽這話的意思,怎么感覺象是“維新派”那幫人的口氣呢?
“袁大人所言極是,”徐世昌說道,“可惜我等不如孫大人弱冠之時,就已經成就如此功業,和孫大人比起來,真是虛度年華啊。”
“我皇上乃曠代圣主,學貫古今,講中西之變,虛懷若谷,海納百川,非狃于成見之一干守舊之臣可比,”袁世凱又說道,“如今皇上一意變革舊法,蕩滌積弊,以圖國家富強,百業興盛,孫老弟年紀輕輕就趁時做出了如此成績,可見較我等,其勝又不之幾許了。”
孫綱終于明白了他們拐彎抹角地說了這么一大堆,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不出他所料,袁世凱和徐世昌是來勸他加入“維新變法”的陣營的!
這么說的話,歷史上“惡名昭著”的袁世凱居然還真是個“維新派”不成?
為什么他在這個時代見到的好多事情,和后世的歷史書里寫的都不一樣呢?
“兩位說的是,”孫綱點點頭說道,“倘若舊法能使中國變富變強,中國已富強多時矣,何須等到今日?”
“我就說么,孫大人其實也是我輩同道中人,康南海前番對孫大人有所微詞,當屬誤會。”徐世昌笑道,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孫綱微微一笑,說道:“南海先生地學問我是十分景仰地,但朝鮮縱敵之事,實因我軍連番激戰,糧彈缺乏,而海6軍士久役露處,寒暑受病,戰力大減,無奈之下,才作猛虎在山之勢,以迫使日軍能夠早日退出朝鮮。此中難處,當時不便向南海先生明言,而軍事非南海先生所長,南海先生是以有如此之責,而我今天和兩位說這些,絕無怪罪南海先生之意,只求二位日后見到南海先生,私下里替我向南海先生解釋一下。”
“孫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徐世昌立刻表態說道,
“以前只是和孫老弟有公文上的來往,見老弟每有所舉措,皆極是妥當,實不相瞞,我對老弟神交以久,今日一見,大快平生,”袁世凱高興地說道,“如蒙不棄,你我共扶圣主,開創一番大業如何?”
“強國乃平素之志,報效圣主乃為人臣之本分,只要有利于國計民生,無不從命。”孫綱正色說道,
他這么說是經過了考慮的,聽起來是向袁世凱和徐世昌表示,自己愿意和他們一道贊助變法,但他并沒有把話全部說死,而是說“有利于國計民生者,無不從命”,那意思就是說,如果有“不利于國計民生”的地方,那就“不能從命“了。
和袁世凱徐世昌談了很久后,孫綱才送走了他們,他回去把談話地內容向愛妻做了“匯報”,馬聽了他說的,美麗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顯得吃驚不已。
“袁世凱來勸你加入維新派,要不是你親口對我說,我就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馬說道,“歷史教科書上不是說維新派要救皇帝,才拉攏他的嗎?”
“如果不是蝴蝶效應引起的意外改變的話,就從今天他說的這些話來看,他本身就是維新一黨地,”孫綱說道,“他和康有為,梁啟,林旭,楊銳,劉光第,譚嗣同等維新派頭腦全都認識,而且不僅僅是認識,應該是非常非常熟地。”
“怎么知道呢?”馬問道,
“他自己說的,甲午戰后,康有為聯合在京士子上書朝廷,請求變法,就是歷史書上記載地著名的公車上書那一次,袁世凱當時就在督辦軍務處當差,在這之前也上過差不多內容的折子,士子公然集體上書皇帝,在大清朝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當時都察院和工部(康有為當時是工部主事)都不肯代遞(也就是沒有上成,實際上并不象后世所宣傳的那樣影響那么大),袁世凱當時曾設法上督辦軍務處代遞,”孫綱說道,“如果不是一般的關系,誰敢冒風險這么做?不久,康有為辦的強學會成立,強學會歷史書上講過是怎么回事,你應該聽說過吧?知道嗎?袁世凱其實是起人之一呢。”
“啊?!我記得當時李中堂想捐錢加入強學會,康有為嫌李中堂名聲臭,說死不要他呢。”馬說道,“可他居然要袁大頭?!”
“而且,他這個直隸按察使,其實也是維新派大力推薦的結果,”孫綱說道,“而榮祿也很看好他,他能把兩方面都擺弄得溜光,我還真是挺佩服他的。”
“你這方面確實差點。”愛妻笑道,
“其實還不止這些呢,如果我猜得不錯,他應該還是維新骨干之一。”孫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