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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失蹤

  拉氏聽了氏的提議,很是猶豫。她回府后已經知的事,并懲罰了那兩個趁她不在就作反的妾室,但自己院里人的糾紛居然是妯幫著彈壓下去的,讓她覺得十分丟臉,此時若答應了,豈不是再次證明自己無能么?

  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她要獨力打理整個府第,已經很吃力了,況且還有個親生女兒要管教,實在是沒有精力再去照顧一個庶女。而芳寧的情形,的確不太適合放任下去,送到保定莊子去,卻擔心沒有長輩照管,但水月庵又太過清冷,萬一真讓姑娘修成個姑子可怎么辦?她還要臉面呢。

  權衡再三,那拉氏嘆了口氣,同意了這個提議,而且還真心實意地請氏多多照顧芳寧,氏自然是爽快應了。

  那拉氏把芳寧召來,對她說起這件事,見她只是垂首不語,便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你心里其實更愿意去保定或水月庵,但你也得體貼家里人的想法。保定那邊雖有管事仆役,卻連個可以照顧指導你的親人長輩都沒有,而水月庵那里,也著實太過清冷了,不是年輕姑娘家該去的地方。你三叔三嬸家的別院,聽說也是好山好水,又清靜,你到了那里,有長輩看顧,又有姐妹作伴,家里人都能放心。你就去了吧。”

  芳寧低低應了一聲,但心里卻仍有些悶悶的,到了姐妹們跟前。雖然嘴上謝了淑寧,但淑寧卻看出她其實不太有興趣。婉寧在一旁道:“大姐,你開心些吧,能到有山有水地地方去住,真是再好不過了。我也想去散心啊。”芳寧勉強笑笑,打開一本佛經。又念了起來。

  淑寧先是被婉寧的話雷了一下,后來看到那佛經,便笑著對芳寧道:“大姐姐整日在家里敲經念佛有什么用?就算能把經文倒背如流,這里頭的意思可都弄明白了?”

  芳寧停下來看她,淑寧繼續道:“我們家房山的莊子,山水什么的都平常,但最大的好處,便是附近多佛家寺廟。其中不乏名山大剎。大姐姐到那邊住著,咱們便挑那天氣好地日子,到各大寺廟里參拜禮佛。哪怕是贍仰一番諸佛法相,聽人講講佛家故事,向那些得道的高僧們請教請教佛理,豈不比大姐姐一個人在家中閉門造車強?姐姐若有哪篇經文想不明白的,也可以趁機問問人啊。”

  芳寧聽得有些心動:“我雖聽說過房山多佛寺,卻從未去過,那里當真有許多寺廟?”淑寧點點頭:“真的很多,我們家后山就有一座小廟。附近方圓幾十里之內。光是比較有名的就有云居寺、靈鷲禪寺,以及圣蓮山上的勝泉寺和南北兩廟等等。這些寺廟常常舉行法會,想來五月十三就是伽藍菩薩圣誕,六月還有觀音成道日,咱們去聽聽講經會如何?我聽說云居寺存有千年前的石經、木經、紙經,還有佛祖舍利。難道姐姐不想去看一眼?”

  芳寧果然對這些很有興趣,也開始盼望起房山之行了。淑寧雖然心里高興,卻又忍不住為芳寧的“愛好”而嘆息。至于婉寧,她早在聽淑寧數起各大寺廟地名字時,就沒了興致,掉頭去對付她最近學做的那件袍子了。

  事情既成,淑寧也放下了心頭大石,只需考慮如何讓芳寧在房山別院期間過得自在些。她想了許多。比如讓芳寧與弟弟們多相處,讓兩個調皮鬼哄芳寧開心;又比如去寺廟參拜,當然免不了沿路觀賞山景;再比如芳寧現在整天呆在室內,對身體不好。最好是多走動走動,飲食上也要注意;等等等等。

  她晚上一直想著這些事,半天還睡不著,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了,卻聽得外頭院里似乎有人在來回散步,便爬起床來,穿上外衣,越過地鋪上睡得正熟的素馨,打開房門往外看,原來是端寧。

  端寧正低著頭來回踱步,還時不時地嘆息幾聲,忽地感到背后有人,回頭一看,卻是妹妹淑寧,忙抬頭看看天色,有些愧疚地道:“是不是吵醒你了?我這就回去。”淑寧搖搖頭,道:“我本就醒著,哥哥可是有什么煩惱?”端寧笑笑:“沒什么,天有些熱,我睡不著,出來納納涼罷了。”

  淑寧不信,端寧可是在廣州的炎熱夏季里熬過來的人,北京的初夏天氣能讓他熱得睡不著?她仔細端詳著兄長的臉,發現他眉間隱隱藏著一抹憂色,拉拉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回想起他晚上吃飯時,只是吃了很少,現在說不定早餓了。她不禁有些愧疚,她本該早點發現哥哥不對勁才是,只是芳寧去房山的事占據了她地整個腦子,她居然把哥哥給忽略了。

  淑寧忙拉著端寧回了房,又輕手輕腳地去廚房下了一碗面,送到端寧面前要他吃。端寧苦笑,雖然沒有胃口,但妹妹的一番心意總不能白費了,只好把面都吃光光。淑寧這才開始問他在煩惱些什么事。

  端寧猶豫再三,才說了出來:“今天出門,路過簡親王府,我想著萬壽節差不多到了,便去打聽桐英來了沒有,結果王府的人只說他沒來,問什么時候到,卻支支唔唔的。最后還是一個曾經跟過桐英幾年的長隨,悄悄告訴我說,桐英…失蹤了。”

  “什么?!”淑寧吃了一驚,“不是說他到蒙古去了么?我還以為他早回奉天了呢,怎么會失蹤呢?”

  端寧嘆道:“誰知道呢?自他去年夏天離開奉天的簡親王府,家里人都只知道他去了蒙古,后來皇上巡幸塞外,四阿哥還曾經見過他。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托人捎信回家,因此他家里人雖然生氣。但也沒怎么擔心。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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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寧握緊了拳頭,深吸幾口氣,才繼續道:“三個月前  里曾給他送信,催他回奉天,但他只說會盡快回去。打發走了。那時他正在阿拉善厄魯特附近,不管是直接從草原上走,還是借道陜甘一帶,都用不著一個月功夫,卻至今沒有消息。那里是地廣人稀地大漠,他身邊又只帶了一個從人…”

  淑寧不知道阿拉善厄魯特在哪里,聽名字似乎是蒙古某個偏遠的地區,但桐英的家人既然能送信到那里給他。至少證明那是個可以住人的地方,而且蒙古各部與朝廷關系不錯,以桐英的身份,應該會受到照顧才是。

  她深知桐英是端寧從小到大最要好的朋友,他失蹤達三月之久,可想而知哥哥有多擔心了,于是安慰道:“我記得桐英哥自小便文武雙全,騎射與武藝都是極好地,人也很聰明,他既然敢只帶一個從人在大漠上闖蕩。想必是有所依仗的。也許他過兩天就回到家了呢?哥哥先別擔心,往后多去他府上打聽就是了。”

  端寧苦笑道:“他這個人,說是文武雙全,其實只是騎射功夫好些,武藝在宗學只是中上而已,他最大地長處是聰明。想什么都很周到,但我擔心他太聰明了,所以做起事來會托大。你看他只帶一個人就在蒙古各部混了那么長時間,哪里知道那樣有多危險?”

  “哥哥想太多了,桐英哥做事一向謹慎,他自然知道這些事,況且他在奉天時,就與幾位蒙古小王爺交好。那些部落里的人,光是看在那些小王爺的份上,也不會對桐英哥怎么樣的。”淑寧輕輕拍著端寧地背脊道,“況且我們在這里擔心有什么用?奉天簡親王府一定會派人去找的。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好歹是兩個大活人,一定會留下蹤跡地。”

  端寧再次苦笑,張了張嘴,有些猶豫。他想告訴妹妹,他先前與奉天的舊同窗們通信,方才知道去年桐英離家時,剛與家人大吵一架;他想告訴妹妹,年后桐英的大哥雅爾江阿,因為縱容屬下與大阿哥手下的官兵斗毆,被降了職,簡親王又因為君前失儀,被罰了俸又強令離京,甚至連桐英本人,也被連累降了爵,從貝子降到了不入八分輔國公;他想告訴妹妹,簡親王府的人寫信要桐英盡快回家,是為了讓他在今年萬壽節上再獻一次畫,只要哄得皇上高興,說不定就能討些恩典;他想告訴妹妹…

  他有許多話想告訴妹妹,但不知為什么,當他看到面前那張小臉上的困意,便打消了這些念頭,妹妹就算再聰明,也不可能有辦法解決這些事,告訴她,也只是多添一個為此煩惱的人而已。于是他微笑著對妹妹說:“瞧你那個樣子,一定很困了吧?快回屋睡覺吧。”“我不困,我多陪哥哥一會兒吧。”淑寧硬撐著道。

  端寧笑笑:“我沒事了,把話說出來后,舒服許多。我也要睡下了,明天還有事呢。”淑寧想想也對,便應了,臨走前把碗筷收拾好,放在外間,明早自然有人來收。

  她一回屋很快就睡著了,所以并沒有留意到,端寧房里的那一盞燭光,直到四更才熄滅。

我是兩天后的分割線  過了兩天,淑寧跟著母親哥哥,又帶上堂姐芳寧,回到了房山的別院。張保對芳寧地到來表示了歡迎,但并沒有表現出過度的熱情,這令芳寧感到很安心。她只在這座宅院里待了半個時辰,便已經感受到,這是個與伯爵府很不一樣的地方。

  氏將她安置在芷蘭院,見她只帶了春燕一個丫環來,便另撥了個伶俐的小丫頭,以及兩個媳婦子侍候她,又對家下人等三令五申,要把大姑娘當成自家姑娘一樣尊重。她囑咐芳寧想什么吃的用的盡管說出來,也不必總到正院里立規矩,只需按自己心意行事便可。芳寧當然不敢照做,但她知道這是三叔三嬸一家地心意,便在心中領了這份情。

  第二天天氣晴朗,淑寧一大早就拉著芳寧先去逛了園子。在日漸炎熱的夏季,一個依山靠水又多花草樹木的地方,當然要比別處涼快得多,更何況園中各色鮮花散發著香氣,著實令人心曠神怡。芳寧在這里,倒是享受到了難得的閑情。

  淑寧早讓人把芳寧的經書紙卷都送到了觀瀾亭,對她道:“這里涼快,地方又寬敞,看著水眼睛也清亮些,大姐姐不防在這里抄經吧。只是外頭熱起來時,要記得回屋去才是。”芳寧打量了周圍一番,微微笑道:“這里的確不錯,你平日也慣在這里讀書寫字么?”淑寧道:“這里原本是蔡先生給我上課的地方,兩個弟弟便在那邊的凌波臺上,只是如今天熱了,額娘讓我們挪到二院去,所以我只在閑暇時到這里來。我叫個小丫頭在這里聽候吩咐,姐姐只管安心抄經吧。”

  芳寧點點頭,坐在案前拿起了筆。淑寧看她抄了半頁,便離開了園子,回前頭上琴課去。

  不但是上課地地點變了,連時間也從下午改到了上午,這大概也是考慮到夏天午后人容易發困,不利于學習的緣故吧?蔡先生很贊成這種做法,因為他早上精神會更好;至于楊先生,他覺得新做法更利于他安排自己的讀書時間,而且在二院上課,對住在旁邊院子里的他而言更加方便,當然也不會反對。

  其實氏這樣安排,固然有天氣地考量,更大的原因,卻是想空出園子來。因為四阿哥那邊傳來消息,他最近極可能會再到房山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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