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寧雖然被這個想法囧到,但她實在是記不清歷史上老五的老婆或小老婆都是誰了,想想自己家,雖然老爹官位不高,但家族卻是所謂的“著姓大族”,家中的女孩當個皇子福晉也不是不可能的,而且仔細想來,伯爵府里的這些長輩們縱容婉寧與皇子交往,說不定也是抱著這種心思。
回想早已模糊的記憶,五阿哥在九龍奪嫡中似乎并沒有什么突出表現,后來的下場也不大清楚,不過她還記得,除了十三和最小的幾個阿哥,雍正的兄弟中還沒幾個是有好下場的。她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呢。
而且對于淑寧來說,這個世界的歷史跟她穿越前所知道的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就算她本來應該嫁給五阿哥,日后不嫁也不會造成什么嚴重后果,歷史會自行調節,在幾十年或一百年后回到原來的軌道上的。
于是,她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后去了。
晚上正房里沒旁人時,淑寧悄悄把白天遇到四阿哥的事告訴了母親,又說了跟四阿哥約定好的物品傳送渠道,佟氏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到這件事上。
看著母親絮絮叨叨地說著夏天什么料子做衣服最涼快、什么款式最不打眼又最舒服,淑寧有點頭痛,連忙按住母親,鄭重對她說:“額娘,雖然說我們如今有辦法暗中送東西給四阿哥,但還是不要讓人知道這件事比較好。額娘你也別露了痕跡,讓人起疑心。”
佟氏雖然接受了,卻還有些不解:“為什么要這樣偷偷摸摸的?雖說皇子不得與外臣結交,但是你外叔祖跟四阿哥有來往不是么?我也是佟家人,光明正大去做就好了。再說,大房的婉寧不是還跟四阿哥交朋友嗎?”
就是因為有她在,才要偷偷摸摸!被她發現了,還不知會做出什么事來,萬一拿自己家作借口,攪進皇子、朝臣間的爭斗,豈不是連累了自家?
淑寧正色道:“額娘,規矩就是規矩,外叔祖是正經外戚,而我們到底隔了一層,您又已經嫁到這個家里。雖說如今我們私底下送東西,只是額娘對四阿哥的關心,但是讓外面的人知道,會怎么看就難說了,如果被人曲解,不但阿瑪會受到影響,連四阿哥也會被責難吧?而婉寧姐姐與皇子交往,別人可以當成是小孩子興趣相投,才會在一起玩,但額娘是大人,是不一樣的。”
她轉身取來文房四寶,放在桌面上,對母親說:“因此,你可以在第一次送東西到南瓜胡同時,附上一封信,責備我小孩子不知輕重,才會如此魯莽地做下這種約定。然后再說,請四阿哥裝作不知道有我們這一家親戚,只當每次送去的東西是那位王公公孝敬的就好,無論我們家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插手,一切都要以自身安好為要。最后再提點一下,如果再有別人象我們一樣對他示好,千萬要確定對方不懷惡意才能放下戒心。如果能再請他對婉寧姐姐保密這件事,就再好不過了。”
佟氏雙眼深深地看著女兒,嘆了一口氣:“有時額娘真是懷疑,是怎么把你養成這副厲害的樣子的?雖然人人都夸獎你婉寧姐姐聰明過人,照額娘看來,咱們淑寧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個,不是么?”
淑寧不好意思地笑了:“額娘怎么這樣說?只要是為了家里好,女兒什么都會去做的。不過沒事的時候,女兒就是額娘的小棉襖。”她蹭到母親身邊撒著嬌,惹得佟氏都忍不住笑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佟氏悄悄叫來二嫫幫忙,做好了兩件質地很好樣式普通的夏天穿的男孩衣飾,還在下擺留了余地,以便讓穿的人在身量長高后還能放長繼續穿,然后悄悄吩咐了長福,讓他帶著信和衣服并兩盒子同仁堂藥店的仁丹,避了人送到南瓜胡同去了。一個多時辰后長福回轉,回話說那家的人收下了。
這件事佟氏只是私底下告訴了張保,連兒子都沒讓他知道。之后就在有空閑時,打著為兒子做衣裳的名義,做一式兩件大小不同的衣服,只是其中一件要送出去的,多做了些手腳,讓人不會發現兩件衣服是出自一人之手。南瓜胡同那邊從沒回過信,佟氏這邊也是暗地里從事。
婉寧對淑寧的懷疑只持續了兩天,就在看到淑寧上課時總是把蔡先生某位“得意門生”所“創作”的一首滾滾長江東逝水彈錯、而且錯得不是一點半點以后,完全消失了。之后她還是會邀淑寧一起出門玩,而淑寧在衡量了課業的進度之后,三四次中也會答應她一回,而且注意避開了會見到某些人的場合,只和自家堂姐妹們外出。
一天,婉寧拉著淑寧和芳寧出門,卻沒叫上媛寧。芳寧問起怎么不見四妹妹,婉寧就一臉惋惜地說:“不是我不叫她,實在是她今兒一早就跟著二嬸回娘家去了,我是臨時起意要請姐妹們去喝茶的,如今缺了她,我也覺得好可惜。”
芳寧沒說什么,淑寧卻在暗自腹誹:大姐,你戲做得真假!
今天的目的地卻是婉寧與芳寧常去的一家茶室,就是上回淑寧和她們一起出門時路過卻沒進去的那家。婉寧興致勃勃地向堂妹介紹那家店:“跟其他茶室完全不一樣,很清靜,一進去就讓人覺得自己高雅起來,茶也很好喝,更難得的,是店主人實在博學不凡。有很多達官貴人或文人雅士都喜歡去那里坐坐,感受一下書香味。而且那家茶室有一點很特別,就是會每個月更換店里掛的字畫,而那些字畫,全都是客人的佳作。凡是自家作品被掛出來的人,都覺得是莫大的榮耀呢。”
這個點子倒是不錯,很可以滿足客人的虛榮心。淑寧看著婉寧的神情,心中一動:“難道這是二姐姐出的主意?”婉寧卻訕訕地道:“不是,雖然我也有想到,不過有人比我早一步提出來了。”
原來如此。
很快婉寧又高興起來:“不過上回我們去時,范老板曾經提過,今天會換新字畫,以‘花’為主題,其中就有我的一首詩呢。”
咦咦咦???真的嗎?淑寧很懷疑地想道:“你真的能作出詩來嗎?不會又是抄的吧?”不過想想,還能抄誰的呀,婉寧也的確是有點真才學的,說不定真是她自己作的呢。
芳寧一路都很安靜,但看得出她很高興到那家茶室去。半路上婉寧被路邊小攤子上的貨物吸引時,還是芳寧大力勸她放棄的,難得看到她這么有魄力的時候。
茶室的確很不錯,環境很幽雅,此時天色尚早,還沒什么客人,那位范老板很熱情地招待了她們一行人,還特地帶她們到里面的雅間去坐。
范老板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兒子,長得很清秀,一臉書卷氣,卻又不顯得瘦弱,雖然還是少年,已經頗有“玉樹臨風”的感覺,連淑寧都不得不承認,單論相貌的話,自家老哥恐怕還略遜一籌。
少年名叫范錦春,據婉寧說,已經考上了秀才,只是年紀還小,打算過兩年再去考舉人。婉寧與他們很熟,這很正常,但想不到連芳寧也對這兩父子的事這么了解,倒頗令淑寧吃驚。
范錦春給她們示范了茶道,動作很好看,邊示范還邊講解些與茶有關的典故詩詞什么的,談吐相當不凡。淑寧聽得津津有味,心想:怪不得婉寧喜歡來,原來有這么一位美貌與智慧并存的小帥哥在啊。
只談了一會兒,婉寧就說:“方才進門時沒留心看,外頭已經掛上新字畫了吧?三妹妹,你陪我一起去瞧瞧如何?”淑寧覺得有些掃興,她還想繼續聽呢,不過她對婉寧作的詩也很有興趣,便跟著她出去了。
一看墻上掛的婉寧大作,淑寧又被囧到了。那是一首詠白海棠:“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淡極始知花更艷,愁多焉得玉無痕。欲償白帝宜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淑寧:居然連紅樓夢都不放過嗎?)
她忍不住有點佩服這位大姐,居然連紅樓夢里的詩都記得那么清楚,這也算是一種才華的體現吧?
只是一看到婉寧那副得意樣兒,她又佩服不起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真是你自己作的。
婉寧并不知道淑寧此時的想法,還特地回頭問她:“三妹妹覺得這詩怎么樣?這是范錦春親自抄的,還不錯吧?”淑寧抿著嘴笑說:“是,‘詩’寫得真好,二姐姐真‘了不起’。”
婉寧什么也沒聽出來,只是笑著說:“去年秋天有人送了一盆白海棠給我們家,那花真的很漂亮,我也是一時有感,才寫出這個來。”
淑寧道:“雖然說是詠花,但照妹妹看來,更像是在詠人呢,就好像是一位白海棠仙子。”
“可不正是仙子么?”范老板笑呵呵地走過來,手里的托盤放著兩盞茶,“雖然婉姑娘是這樣活潑的性子,但能寫出這樣的詩來,真不愧是大家閨秀呢。”
淑寧陪著他笑:婉大姐,你怎么就不挑挑,偏偏拿這么一首“端莊穩重”的詩來抄啊?太不符合你的性格,會被人懷疑的哦。
婉寧訕訕一笑,連忙談論起其他的字畫來:“咦,這首詩寫得不錯嘛,原來是這個人寫的,我見過,樣子長得有點難看。…咦?這一首…‘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這是誰寫的?”她猛地轉過頭來問范老板,一臉震驚。
范老板被她嚇到,一時說不出話來。淑寧明白她為什么震驚,便答道:“上面不是有署名么?陳善才,是陳良本大人的詩作,很有名的。姐姐沒聽說過?”
“陳良本?”婉寧死盯著淑寧,“就是上次在茶樓里見過的那個?那個娶了好多老婆的大官?”
淑寧點點頭,很有興趣想知道婉寧會有什么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