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沉悶,像是在炎熱的夏天做了一個夢,汗水不停:滲出來,空氣似乎都帶著一股的熱浪。
“她在發燒。”
一只手不客氣地摸摸她的臉頰,嘰里咕嚕說了一大串讓人聽不大懂的話,然后掰開她的嘴,有一種澀而苦的液體流入容琦的口里。
“公主。”應該是謝章的聲音,他搖了搖她的身體,聲音帶著幾分的愧疚,“我也不想如此,怎奈我們各為其主,我從小背井離鄉,就是要為我國盡些綿力,如今安定將軍與我國決戰,危急時刻我不得不遵從我國王上,用這種辦法。”
原來謝章竟然是藩國人,她之前竟然沒有想過謝章這樣愛迷路的人,怎么會忽然出現在她面前,怪不得她總覺得這次見面謝章有些不一樣…
他故意說雪山上有罕見的藥材,就是為了支走瑞梓,之后再向茶壺里下毒。怪不得他會說,一個臣子在面對國家利益時要怎么取舍?在面對君主時該怎樣去效忠?人總有不想去做,卻不得不做的事。
容琦半睜開眼睛,頭頂就是藍天白云,她此時此刻正被縛于駱駝背上,熱烈的太陽直射而下,她感覺自己的皮膚仿佛都要綻裂開來,呼吸越發困難。自從得病以來她就非常想念暖暖的陽光,卻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的償夙愿。
容琦吃了藥之后,隊伍繼續前行。那藥似乎真的有些作用,讓容琦稍稍清醒了一些,
紅斑狼瘡在紫外線照射下病情會加重,容琦自然難逃這個厄運,她覺得渾身疼痛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這種痛苦是沒有人能了解的,再這樣下去她大概真的會死在這里,可是她還不能死,即便是藩國的陰謀果然成功,她也要見他一面之后再用死來解除敵國對他的威脅。
容琦忍著疼痛,艱難地活動身體,果然在旁邊的駱駝上找到了謝章,謝章地目光正好落在她身上,頓時因為她的醒來露出驚喜的笑容。
容琦吞咽一口。艱難地動動嘴唇。“謝章…停一下。我有話要說。”聲音像被擠出來一般嘶啞難聽。
謝章大聲傳遞了她地要求。容琦聽見幾句高昂地番邦語言。雖然內容她聽不懂。但是聽語氣像是在怒罵。不過隊伍總算是停了下來。
謝章下了駱駝。拿了水袋走到容琦身前。扶起她地肩膀。將水嘴湊過去。容琦不停地吞咽。第一次感覺到水是那么地甘甜。雖然皮膚還在發熱。她總算是有了一種死里逃生地感覺。
謝章將手拿開。容琦深深地吸了幾口空氣。便迫不及待地道:“你將墨染和瑾秀如何了?”
謝章道:“我此行只是為了公主。并沒有為難他們。不過以我們對這里環境地熟悉。他們想要追上來已經不可能了。”
容琦閉上眼睛。還好她最擔心地事并沒有發生。只要其他人無礙。她也算是放心了。現在她只要顧及好她自己。容琦想了想緩緩開口。“謝章。你找件衣服蓋在我身上。我地病最怕太陽直射。若是能有東西能幫我擋住陽光那是最好。不然這樣下去我恐怕沒命到你們國家。
謝章眼眸中閃過一絲的驚訝,“我還以為公主會以死相挾,卻沒想…”
容琦冷聲道:“你錯了,在這里沒有人比我更看重自己的性命,所以對你們談何威脅,我若說出那樣地話,無非是自取其辱,得到更加兇狠的對待。”容琦看看身上的繩索,“茫茫沙漠中我不可能逃走,你讓他們將我身上的繩索解開吧!”她被綁在駱駝背上,全身僵硬無法活動,血液無法循環,時刻都威脅著她脆弱地生命。
謝章臉上又露出愧疚的神色,“將公主綁縛在駱駝背上,是因為公主無法自行騎乘,就算我將公主放開,以公主現在的情況恐怕也…”
容琦道:“我可以與你共騎一匹駱駝。希望你能找到遮陽的東西幫我擋住陽光。”
謝章更是驚異,他 想到容琦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長公主之前雖然名聲在經他后來了解她卻不是那般驕奢荒淫之人,否則二少又怎么會喜歡上她。既然她不是那樣的人,自然在意男女有別,卻不曾想她卻主動提出要與他共騎,她既然無法自己坐在駱駝背上,就不免依靠他地幫扶…
容琦知道謝章在想什么,她笑一聲,“此情此景我只想要活下去,就委屈謝大人了。”
這聲謝大人,就像一把刀子捅在謝章心口上,將這件事做好,他以后在藩國定是前途無量,謝章苦笑一聲,“我勸諫無效只能如此,我雖然知道王上的做法地并不正確,可是…若是傷了公主性命,我只能以我的性命相陪,用來點醒我王。”
看到謝章這般舍生取義地模樣,容琦心底不禁慢慢發涼,來到古代之后她還沒有真正見識到所謂的文人迂腐,她身邊地不管是駙馬,二少還是瑞梓,都有一副玲瓏的心腸,卻沒想到今時今日讓她在謝章身上見識到。
容琦扯扯嘴唇冷笑,“割肉奉君盡丹心,但愿主公常清明。柳下作鬼終不見,強似伴君作諫臣。倘若主公心有我,憶我之時常自省。臣在九泉心無愧,勤政清明復清明。”容琦慢慢念出,謝章眼眸果然一亮如獲至寶。
“公主,這詩…”
容琦不再去看他,“第一次見面我還當你和瑞梓一樣是個飽讀詩書很有見解的青年,現在發現你和這作詩的人一樣,迂腐之極。若是你的陛下英明,何至于用你的性命去點醒。若是遇到昏庸的帝王,你就算死一萬次也于事無補。死諫讓你這樣的人,瞧見這樣的機會,不想著如何解決,只一心想用肉身撲上去,好名留千古。其實人的一生有很多事可以做,你太看重你忠臣的名聲了,以至于皇命在身就可以是非不分。”容琦的話字字如針。
大概是嫌棄容琦和謝章太過磨蹭,領著駝隊的人隨手揮過一鞭,結結實實抽在容琦大腿上,容琦痛的哼一聲,本來被綁縛到發麻的身體,如今接受這樣的痛楚,就像是凍僵的人被放入熱水中一樣,已經不單單是皮肉之痛。
那人還要再舉鞭子,謝章立即走上前去與那人爭辯,兩個人說了好一番話,謝章從腰中掏出一塊牌子,那人才冷笑著沖謝章行禮,說話的聲音帶著諷刺和不屑,但總之算是聽從了謝章的安排。
謝章將容琦身上的繩索解開,然后尋了一塊遮陽物和容琦合乘一騎,容琦靠在謝章身上,低頭看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面一塊塊的紅斑果然增多了許多。
這么長時間的調養,只這一次折騰就全都功虧一簣。容琦不敢去想象自己臉上已經變成什么慘不忍睹的模樣。
人說紅斑狼瘡是愛情殺手,因為它實在能將人的臉毀的不成樣子。二少見到她這個模樣大概也會驚得說不出話來。
謝章從包袱里拿出幾塊肉干來遞到容琦嘴邊,那肉干黑糊糊一片實在讓人難以有胃口,但是為了活著,她只能張嘴咬一口,肉干一入口,容琦便敏感地吐出來。
這一幕恰好又被抽她鞭子的人看到,那人咒罵了一句。
謝章道:“這里的東西確實不如都城的好吃…”
容琦道:“你以為我嫌棄這東西難吃?我是因為它有過多的鹽分所以不能吃,你身上可有干糧?”
謝章點頭,掏出一塊差不多風干了的大餅來,容琦伸出手來接過,想將餅掰成一塊塊送入嘴中,卻不料用了幾次力氣都掰不動,不能拿起來慢慢咬,吃了幾口只覺得兩腮都嚼酸了。
謝章看了半天道:“我真沒想到你能受這樣的苦。”
容琦笑一聲,“那我告訴你,人最可貴的是生命,只要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