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百四十節柏年 沒有絲毫遲疑,劉俊松將這管珍貴的液體,小心塞入一只體積略大的鋼瓶中。擰死瓶口的棉塞后,將其別在胸部口袋內的掛鉤上。作完這一切,他拎起放在桌上的突擊步槍。朝著大開的門口飛快沖去。東西已經得手,計劃也已經完成。剩下的,就是如何安全離開這個該死的基地。
作為一名高級間諜,劉俊松當然明白“只有活著才能完成任務”這個道理。在整個計劃的制訂中,最為被他所重視的,也正是這個環節。早在在兩個多月以前,利用職務之便,情報處對基地飛行中心機庫內的所有儲備物資,進行了詳細的排查。由于陣亡的飛行人員無法在短期內獲得補充,各型作戰飛機均被封存。不過,對于排列在航空管制線外的無人偵察機,卻每天都要進行必要的檢修和保養。按照基地指揮中心的命令,這些無人機必須二十四小時保持出勤狀態。隨時準備侯命出發。在劉俊松看來,這就是自己逃離基地的最佳工具。屏蔽攻擊將持續十分鐘。就算以最快的速度,指揮中心混亂后派出的機動部隊,至少也需要同樣多的時間,才能趕到實驗室附近。雖然控制中心可以封閉所有通道,可是劉俊松早已利用數據庫中的更新密碼,制造出一張能夠在改碼后半小時內恢復的解碼磁卡。這種東西本來是用于解決通道故障的一種臨時維修手段。但在目前這種全封閉的狀態下,卻是一把萬試不爽的開門鑰匙。
更何況,自己身邊還有整整一個中隊的重裝機械士兵。雖然它們的能量供應僅剩十余分鐘,卻也足夠護送自己安全抵達飛行中心。“和這幫蠢貨動手,簡直就是侮辱我的智慧。”走出門廊的劉俊松看了看腳下遍地的尸體,嘴角鄙夷地翹了翹。這樣的任務實在太簡單了,根本沒有任何難度可言。他甚至已經在幻想著,究竟應該用這管細胞樣本,從自己的主子手里討回多少好處…
“轟…轟…”就在躊躇滿志的他,正要步出走廊的一剎那,耳中卻傳來兩道炮彈劃過空氣帶起的尖嘯。反應極快的他,連忙翻身向后一個背躍。只聽得兩聲劇烈的轟鳴后,熾熱燃燒的火焰與劇烈翻滾的濃煙,在爆炸的氣浪中,從走廊出口兩端的墻壁上猛然迸發出來。“75毫米加農炮?怎么回事?難道那些守備人員當中,還有人沒死嗎?”腦子里飛快閃過無數念頭的劉俊松暗自心驚。這兩發炮彈的目標,顯然就是自己布置在走廊外的武裝機械兵。然而,突然而來的炮擊,已經徹底打亂了他的整個計劃。
劉俊松相信自己的計劃不可能出錯。支援實驗室的部隊絕不可能現在就抵達。如果是莫遠章事先知曉自己身份,也絕不可能等到現在才動手。難道,就是那些慘遭機械兵殺害的守備人員當中,出現了某個大難不死的生還者?
或者,還是什么別的原因?
想到這里,劉俊松表情漠然的臉上,不由得冒出了點點冷汗。該怎么辦?
從外面接二連三響起的槍炮聲判斷,對方已經和守護在走廊外的機械兵交上了火。隨同自己進入實驗室的機械人共有四具。如果以它們為前鋒向外猛沖,自己則有可能趁亂逃離。
可是,這樣做的生還機率不大。甚至還有可能受傷。依托地形拖延時間,等待外面進攻的叛民抵達?這更不可能。且不說火力貧弱的自己能夠堅持多久,單就那些叛民的戰斗力,恐怕根本無法沖破基地的二線防御。畢竟,整個計劃從制訂到實施,劉俊松根本就沒指望過那些愚蠢的狂熱者會給自己任何幫助。那么,唯一的辦法,就是賭博。一次亡命的賭博。
隨著走廊外面的槍炮聲漸漸稀落,通往實驗室走廊的內部,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在爆炸的氣浪與火焰中,從走廊出口猛然震出一名身著聯邦制服的軍官。見狀,圍攻機械人的隊伍中,兩名醫療兵連忙干上前去將他救起。這是一名軍銜頗高的上校。爆炸顯然給他帶來的巨大的傷害。身體表面的制服被炸得稀爛,許多破口邊緣還有被燒焦的痕跡。至于衣服下面的身體,則被彈片劃傷多處。左腿上還有一塊寸許長的滾燙破片,死死地插在肌肉間。傷者還有呼吸,他還沒死。只不過,當醫療兵輕輕拍擊他那明顯凹癟胸脯的時候,傷者的口中,卻猛然噴涌出一股腥紅的濃血。“他的肋骨斷了。肺部可能嚴重受損。”檢查傷勢的醫療兵扭頭朝身后大聲喊道:“擔架,快!特級護理。”引爆炸藥演一 場苦肉計。而后導機脫離醫護部隊。這就是劉俊松急中生智想出來的對策。
破爛的衣服和體表微小的傷口,的確是爆炸所致。用一塊厚實的橡膠座墊擋在胸前,在爆炸瞬間丟棄,就能制造出同樣的場景。這是他在特訓中學到的偽裝技能。至于肋骨的斷裂和肺部的重傷,那就更加簡單。強行運氣阻止體內血液的流量,導致供氧不足。再加上胸肋下暗藏的金屬支架,同樣能夠瞞過醫護兵的眼睛。只是,大腿上的那塊彈片,實屬意外…
之所以敢這么做,是因為從屏蔽攻擊開始到現在,僅僅只過了八分鐘。他相信沒有人會識破自己的身份。至于被他所顧忌的幸存守備者,也只會在第一時間被送往醫院。而那種留在現場指認自己的機率,幾乎等同于零。當然,也有對方在獲救時就已經公開自己身份的可能。這樣的機率同樣不大。在最高攻擊模式的情況下,機械士兵根本不可能失手。在電腦的引導下,它們只會一槍斃命。
到現在位置,事情的進展與預料的完全一樣。現在的他,就等著醫療兵把自己送往安全區域。到了那個時候,哈哈哈哈…
“劉俊松?劉上校!哼哼哼!你怎么會在這兒?”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把正在暗自得意的他,幾乎驚得從擔架上躍起。如果不是深信自己身份尚未暴露,恐怕他已經放棄所有偽裝強行逃離。“柏…柏將軍…是…是你 啊!”眼前的熟人,正是柏年。“嘖嘖嘖!傷得不輕啊!”帶著滿臉的譏諷,柏年俯下身來,輕輕按了按他胸部的傷口。頓時,正要掙扎著回答的劉俊松口中,隨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咕嘟嘟冒出了一股倒灌的黑血。這當然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預先吞下,強行收縮胃袋噴出的部分。
“劉處長,你怎么會在這兒?”不為所動的柏年,翻了翻他身上破爛的制服,甚至還滿臉陰色地故意掀起幾處傷口道:
“你不是在指揮中心嗎?怎么會突然跑到這兒來了?你可是情報主官,不屬于戰斗編制嘛!”傷口傳來的刺痛,使劉俊松只能咬牙強忍。故作虛弱的他疲憊地答道:“實驗室告急…將軍…將軍…
只能派…派我…”“那么其他人呢?你的士兵呢?怎么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了?”柏年不為所動地瞟了他一眼,用手狠狠轉了一把那塊插在他大腿上的彈片。“啊…”劇烈的疼痛,使劉俊松頭上猛然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用顫抖的手,死死按住傷腿的頂端。滿懷憤恨地低吼道:“柏年,你…你這是什么意思?按照戰時條例,我…
我…可以把你…”“送急救特護區。”未等他的話說完,早已直起身的柏年,已經朝旁邊的醫療兵輕輕揮了揮乎。“將軍!現在怎么辦?”看了一眼不遠處正要被抬上氣墊急救車的劉俊松,柏年旁邊一名參謀上前道:“實驗室已經被毀,如果那名間諜不在死者當中,肯定已經逃離了現場。那我們…”“封鎖整個實驗區域。”面色陰沉的柏年皺了皺眉:“通訊恢復了嗎?”“沒有。”“繼續派人與指揮中心聯絡。盡快查明屏蔽原因。徹底清查實驗室附近所有死亡人員。就算是用手拼,也要把他們給我拼回原來的模樣。”柏年之所以會出現在這里,完全出于意外。他很幸運。接獲捕捉命令的機械士兵,帶回的所有叛民戰俘中,有一個身份頗高的指揮官。而這個家伙,恰恰是個多少知道一點內幕情況,又不想白白送命的怕死鬼。
“我們的進攻屬于掩護性質。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據我所知,這次行動,好像是為了策應某個人而故意展開…”這家伙知道的就這么多。不過在柏年看來,已經足夠了。如果是一名中下級軍官獲得這樣的情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向上級匯報。而柏年,恰恰是整個基地的副司令。莫遠章正在指揮戰斗無法分心。搜捕間諜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自己先過問,事后再通知他就行。不是柏年想貪功,這是一種由于身份而產生的常規性思維。
基地能量爐、物資儲備中心,生產車間區域…
柏年派出了手下所有的機動部隊。至于他自己,則帶著警衛人員朝著實驗室方向而來。不是他對這里尤其敏感。而是從路線上看,
所有值得注意的目標區域中,實驗室距離他的位置最近。按照人的正常思維概念,理所當然會由近及遠進行逐一排查。就在途中,信息屏蔽攻擊開始。感覺不妙的柏年,一面派出通訊兵與指揮中心聯絡。一面下令向實驗室發起攻擊。根據先頭部隊報告,該區域周邊已經被機械士兵所接管。而清楚基地所有兵力配置的柏年卻知道,那里絕對不是機械警衛的控制范圍。
正因為如此,就在劉俊松前腳剛剛踏出實驗室大門的時候,司令部警衛隊恰好發起攻擊。正如莫遠章所知,柏年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卻也是一名合格的將軍。對于突然出現的劉俊松,他抱有相當的懷疑。出于試探和報復的心理,在測試其受傷真偽的同時,他也順當小小地出了一口心中的惡氣。傷口應該是真的。從戰場上真槍實彈殺出來的柏年,對于人體構造相當熟悉。爆炸的劃傷與自己用刀口的割裂完全不同。衣服破口上燒焦的痕跡、大腿上深深插入的彈片、胸口的骨折…
應該都是真的。
他試過,劉俊松腿上的彈片,已經插進了骨頭。不會有假。如果誰的偽裝真能玩到如此地步,那只能說這家伙實在心狠手辣。連自己也不會放過。至于胸口的斷骨,他也親自摸過。凹陷的皮肉已經骨頭撐破。至于肺部,大概也是被骨頭的碎片劃傷吧!
就在這一剎那,柏年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對。肺部破損的傷員,根本無法進行自由呼吸。嚴重的,甚至會當場窒息。但是在劉俊松身上,顯然沒有出現這類狀況。很自然的,他不由得轉身望向醫療車的位置。而眼角的余光,恰恰也在此時捕捉到地面的一塊血跡。
那是剛剛從劉俊松口中吐出的膿血。能夠當上將軍,除了家中的權勢和鉆營,柏年自己當然也有不俗的能力。這團已經發黑的血跡,在他眼中顯得異常古怪。本該很新鮮的血塊已經凝固。以正常時間計算,至少還要數分鐘后方能達到如此效果。
它也沒有鮮血中固有的濃腥,而是輔以一股劇烈的酸臭。感覺更像是從胃部嘔吐而出。
單憑這幾點,柏年已經肯定劉俊松有問題。就算不是,至少也有相當的嫌疑。“快!攔住那輛車。衛兵,抓住劉俊松。他就是間諜!”此時,被阻斷的通訊已經恢復。話音未落,懸浮的醫療車突然啟動。隨著馬達的轟鳴,被擰斷脖子的司機尸體,從松開的車門被推到了地上。在所有人驚怒的視線中,白色的車體流暢的轉了個身,朝著側面的專用通道疾馳而去。“快拉閘,攔住他!”聞訊,守衛道口的士兵飛快地按下閘門密碼。就在他的手剛剛握上閘口柄端之際,車窗口飛出一梭子彈貫穿了他的身體。而捏合的手掌在尸體的重量牽引下,只能朝著地面猛然下墜。失去齒輪支撐的鋼鐵閘門,也在瞬間轟然落下。
前出無路的醫療車,在即將撞上墻壁的瞬間猛然回轉。由于距離不夠,昂長的車尾只能緊貼墻體而過。在一片摩擦而起的火花中,無法保持平衡的懸浮車只得朝著地面的衛隊徑直駛來。就在此時,一名士兵發射的槍彈,準確擊中了車頭的引擎。終于,失去動力的懸浮車,只能歪斜著一頭砸下。車體落地的瞬間,從駕駛室中猛然躥出一團灰色的身影。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士兵無法鎖定射擊。就在灰影落地的瞬間,他卻朝著側面再次躍出。閃避不及的柏年之覺得胸口一緊,咽喉處已經被抵上一把冰冷的匕首。
“叫你的人閃開,否則我就殺了你。”渾身傷口的劉俊松,仍然是那么一副冰冷的模樣。只有受傷的大腿在微微發顫。“殺我?”柏年鄙夷地笑了笑:“哼哼哼!你下得了手嗎?”此時,所有士兵已經沖了上來,把受傷的間諜與自己的將軍團團圍在中間。“你以為我不敢嗎?”劉俊松眼中掠過一絲殘忍,扣住柏年肩膀的左臂一松。反手從腰間摸出另外一把匕首,想也不想便朝柏年的腿側狠插下去。頓時,一股鮮紅的液體,從傷口的破處猛濺而出。“殺了我,你逃得了嗎?”面色慘白的柏年,死死捂住受傷的腿部。冷哼一聲:“沒想到,你小子居然隱藏得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