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端視片刻,慧珠心頭疑惑一點點退去,待見耿氏也一面尋常視之,不由低頭輕聲一哂,終是一笑置之,道:“恩,一身打扮的也很是淡雅,倒有幾分清新可人的味兒。”
話聲未止,只聽武氏一陣嬉笑之聲,慧珠微斂笑意,揚眉問道:“寧嬪,何惹得你笑?難道是本宮有甚說錯!”
武氏笑容攸變,忙起身行過一禮,垂惶恐道:“臣妾不敢。”
見武氏這般作態,又聽她嗓音里透著些許顫抖,慧珠忍不住擰了擰眉,壓下一個呼吸的停頓,勉強朝她一笑道:“寧嬪,本宮對你又沒怪罪什么,你何必說了不敢。”武氏只管低頭侍立,卻不置一詞。
也不知是怎了,這月里來,稍一不順心,就容易動怒。此時,看著故作一副受委屈樣子的武氏,慧珠只覺得怒火一下子就被點起,胸口怒意不止;都四年過去了,大家相安無事的處著,井水不犯河水對彼此都好,偏偏又來再生事端,還是在選秀的事上。
“寧嬪,既然熹妃只是問你為何笑,你回答就是。”見慧珠端著笑容看著武氏笑而不語,禛曉是慧珠惱了,遂語帶責備道。
聞言,武氏臉色黑的青,胸口起伏不定,心下亦是了狠的冷笑連連,卻待她抬起頭時,臉上已染了恭敬之色,答道:“單看劉秀女,再襯著她一身沉靜之氣,確實如熹貴妃娘娘夸贊的;可人往往是要比這看,才能看出到底怎般。所以方才臣妾想起東施效顰的典故,不由輕笑出聲,還望皇上和娘娘莫怪。”
東施效顰!這不是暗貶劉氏裝腔作勢,刻意模仿!卻不知武氏這意有所指,究竟是指的劉氏模仿誰?
慧珠正想著,就見武氏“呀”的一聲捂住嘴,然后背過身子面向殿中,指著小李氏道:“哎呦,本宮失言了,只想說李、劉二位秀女穿戴一樣,卻不想才疏學淺,竟用錯了話。”說著,一面就著手里的團扇往面上拍了幾下,一面說道:“真該打,劉秀女你可別見怪,怨上了本宮。”
大殿內一時間皆靜默無語,唯剩武氏她嬌柔的女聲在空氣中回蕩,顯得尤為空曠。半晌,烏拉那拉氏打了圓場道:“雖說歷屆秀女妝扮多是大同小異,但像她二人一般無二的裝束卻是少有。李舒雅尼上前來,與劉喜珠一同站著,讓本宮好生看看。”
小李氏應聲,稍揚眼角睨了眼劉氏,隨之迤邐上前,行至殿中駐足。
聽得烏拉那拉氏所言,慧珠上上下下將二人一看,現她們除了衣裳胸襟、袖口、下擺的掐牙不同,墜的耳鐺式樣有差,其余皆是毫無差別。而這兩人站在一塊,一較之下,立即可分高低,原本劉氏僅有的亮點,也被恍若清新百合般的小李氏遮住光彩,使眾人不由自主的將目光凝在小李氏身上。
烏拉那拉氏滿意一笑道:“劉喜珠雖是端莊,可比起李舒雅還是略遜一些。”
此言倒是有些委婉,豈是略遜一些,根本就是云泥之別。
慧珠、耿氏心里冷然一笑,事已自此,再是清楚不過,這個劉氏先予眾人耳目一新之感,又以擅佛學投了禛的好,卻最終只是為了引出小李氏!就是不知這個小李氏值不值得。竟讓烏拉那拉氏費了如此大的功夫!
慧珠與耿氏能料到,禛自然從一開始已看出分曉。而他至始至終未予表態,不過是想看這出戲會唱成何樣。沒想到的是繞了一圈還是這個既有李氏嬌媚之態,又有年氏清雅之姿的小李氏 想到這里,禛趁著的面上閃過譏諷,微帶一抹輕淺的失望看向烏拉那拉氏,予之肯定道:“皇后眼光確實不錯,這李舒雅也算得上此屆秀女極佳之人。”說話時節,不錯眼睛的看著烏拉那拉氏,見她聽言眼里又得意閃爍,失望之色愈加濃厚,不堪再分了注意,遂收回視線,不咸不淡的道:“皇后有選秀女之權,既然她得了你的意,就留下吧,晉為貴人。”
話語一出,殿內一片嘩然。一時間,看向小李氏的目光復雜難言 貴人!貴人頭銜!再晉一級就是位列至嬪,一宮之主!
“貴人,可是這屆秀女賜封的最高位啊,還是當場冊封!李秀女,不,應該是李妹妹,還不快謝過皇上,皇后的恩典。”武氏驚喜道 小李氏新下亦是萬分激動,卻不敢過于露出喜色,勉強壓下心中的起伏,只微微一笑,施下一禮道:“臣妾謝皇上恩典,謝皇后娘娘看重。”
禛凌厲的眼風掃過嘩然的眾人,薄唇勾起玩味的弧度,及至烏喇那拉氏開口前,免了小李氏的禮,爾后說:“皇后屬意李貴人,不過朕卻更屬意劉秀女。”說著,毫無意外的見慧珠面上一僵,又話鋒一轉道:“難得遇得一位名字與熹妃投緣的秀女,到讓朕想起了多年前的熹妃。不過你的名字畢竟犯了熹妃的名諱,就改名為劉劉微珠吧。”
聞言,劉氏心頭劃過一道屈辱,咽下喉間酸澀,俯身拜倒,道:“臣女謝皇上賜名,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禛“恩”了一聲,轉頭對宮監道:“把她的牌子也留下…唔,也封貴人…至于尊號就以姓取舍吧。”
又封貴人!殿內嘩然之聲再起,諸人目光紛紛在劉、李二人之間來回擺動,卻也慢慢品出味來。
一個得烏喇那拉氏喜,一個投慧珠的緣,而二人皆博得頭彩,一入宮便是貴人頭銜,無疑是一個風向標示與眾人,皇后、貴妃兩宮為政,不以一正一副區分尊卑。然,明面上透露出這一層意思,可暗下又另是一番較量。劉、李二人雖分位一樣,卻一人是上選留牌,一人卻非上意留之。如是,皇上終究是偏頗熹貴妃,而非正宮娘娘的皇后!
一番醒過省來,眾人恍然大悟之下,遮遮掩掩的目光向上位右看去,果不其然,就見烏喇那拉氏面色有瞬間的難看,心下更加篤定所言,為之也暗暗拿定主意,多年的猶豫是可以定下來了,他們究竟是該站在哪一宮!
見結果已如料想一般,烏拉那拉氏也不理會多方的打看,作勢勉強一笑道:“此輪刪選一過,臣妾也該回儲秀宮了。”輕咳幾聲,面上浮起一層灰白。
真嘆片一聲,道“皇后操勞了,你下去休息吧。”說著,又囑咐烏拉那拉氏身邊的宮人幾句,大意也就是明面虛的一套。
何時?是從何時起,真對她只有面上的虛假應付!烏拉那拉氏死咬牙關,恨意森然的看了對面相坐的慧珠,復又離坐一拜,道:“謝皇上關心,臣妾告退。”說畢,就著左右兩旁宮人的攙扶走下梯階,步履蹣跚的踱步出殿,卻在與劉氏迎面相遇的剎那,背著眾人,烏拉那拉氏快活的笑出聲響,又于下一連咳數聲,仿佛剛才那至肺腑的笑,從未生。
待烏拉那拉氏離開,真以后宮以納十人為由,罷了后面幾輪的刪選,直接下旨:余下未殿選的秀女階送還原籍,自行婚配。
旨意一下,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但為時兩月的選秀終于落下帷幕,之后,眾人各自退下,真也攜慧珠回了景仁宮。
小然子人脈廣,提前半個時辰就得了后面選秀取消的事兒,忙命宮人在正殿內堂燃了香,置了鎮涼,放了竹簾,沙幔,又去廚房定了膳食的菜樣。可巧等一切事情打點妥當,真、慧珠正好踩著點回來。
一時,內堂伺候的宮人退下,慧珠舀了大半碗酸蘿卜老鴨湯遞給禛,丟下一句:“去秋燥”的話,就坐在食幾對面,靜靜的注目看著對方,也不動筷子。
禛喝了幾口,就隱隱感覺不對勁,在一掀眼皮子,正對上慧珠溫似泉水的眸子,心頭沒來由的“咯噔”一下,又自個唬了一跳,眼底旋起一輪凝重,他問心無愧,為何這會兒面對慧珠時心里會有心慌?
“咳”禛干咳一聲,掩下這股荒謬的念頭,問道:“怎么了,可是秋老虎引了溫燥?”說著話,放下手里的湯碗,摸了摸慧珠的額頭,見是未有異常,心里輕舒了口氣,又轉過一念頭,不禁縱容一笑道:“這小段時間里,你與朕分了兩地。不過有寶兒那丫頭代了你叨念朕的飲食起居,這夏日朕可沒累了身體半分。”
言及此,禛突然覆上慧珠擱在幾上的素手,緊了緊,道:“說起來,寶兒也不小,也該大婚的時候了。”不知想到何事,又緊蹙了眉頭,才道:“不過女子嫁人不比男兒,定要給咱們的寶兒在京里選個最優秀的好男兒!”
“咱們”一詞,啥時燙上了心扉,慧珠無奈一笑,只好歇過方起的小性子,一邊伺候著禛用食,一邊說著寶蓮的事,又商量了回圓明園的日子。
(大家可能覺得選秀這事有些拖了,其實俺是想表現四四現在和慧珠的不同,就寫啊寫的寫多了。對了,這文在這月以內會完結,希望大家能在最后這月里支持,謝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