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浩蕩,是年年,寒食梨花時節。轉眼辭了寒食,過了清明,卻是春回日暖時節。此時,正是春陽照臨,春雨飛灑,春風蕩漾之時,又是海棠斗艷,梨花飄香之際,處處洋溢著勃勃生機,一副春光旖旎的景色。
三月最后幾天,連著好幾日都是陰雨綿綿,地上濕滑,擾人出行。
這日黎明破曉之前,雨勢漸收,日頭東升,水光瀲滟,晴日方好。慧珠一手撐著后腰,一手由小娟攙扶,行至梳妝臺前對鏡晨妝,映射下,便見一室金輝,不由瞇眼笑道:“總算放晴了,雖是喜歡霏霏細雨,不過這時節還是出去走走曬曬太陽的好。”
話落,只聽素心的生音說道:“主子在屋子里也悶了好些日子了,榮大人是說過了的,出去走走對您身子有益處的。”說著話,素心人已經撩開了厚厚的暖簾,楊著笑托著茶盤,進了屋來。
慧珠端過藥碗,話不多說,仰頭一飲而下,隨即忙是接過素心遞來的碗盅漱了口,又用洋巾拭過嘴角,方說道:“服藥也有一月了,這該是最后一劑了吧。”素心接過空碗洋巾放回茶盤里,笑道:“榮大人醫術高明,主子這才服了一個月的藥,氣色好了不少,以后是不用天天服這苦藥。只需半月服上一劑,再食些補品就行了。”慧珠心里聽的受用,摸摸已滿五個月、隆起不少的肚子,笑彎了眼。
后至晌午用完飯,小憩一會兒后,弘歷伏在小幾上描紅,忽聽見外面吱吱的鳥叫聲,轉過了注意,遂停下筆頭,一臉哀求的望向慧珠道:“額娘,弘歷想去園子里玩會兒,都好幾天沒出過院子了。”慧珠歇下閑話,看了下窗外,見外面柳綠花紅,鶯歌燕舞,日頭甚好,卻又出去走走的想法。轉頭又見弘歷嘟皺著小臉,心道:“這幾日雨下個不停,真是把小家伙給悶壞了”,便點頭笑道:“再描半個時辰的字,咱們就去二園玩,讓小然子帶著你放風箏可好?”弘歷一下子樂壞,嘟囔了句“額娘真好”,忙拾起筆,繼續描紅。屋內之人見狀,抿嘴輕笑。
正笑著時,耿氏帶著弘晝前來,邀約道:“弘晝這小子嚷著要婢妾帶他去園子里玩,這不,婢妾就來問問您可是也出去走走,今日頭不錯。”慧珠摟過弘晝,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方抬頭笑道:“這哥倆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打算帶弘歷去園子里玩會兒。”說罷,起身收拾了片刻,就帶著弘歷哥倆,與耿氏雙雙結伴去了二園子。
進來二門,繞過月亮門,便是一個極大的空地,空地上除了嫩綠的草地,就是石子平鋪的小路,用來放風箏卻是最適合不過。于是,慧珠和耿氏逛了一會兒園子,便尋了此地讓小然子等人帶著弘歷哥倆放風箏玩耍。
慧珠身子漸重,在一旁陪著站了會兒,卻有些腰酸,不由拿手輕錘了幾下。耿氏心細,察覺出來,便指了前方不遠處的涼亭,笑道:“這有人看著他們,要不婢妾陪您去那邊坐會兒,也是能瞧見這邊的。”慧珠看了眼玩的正歡的弘歷,周圍又有七八個人看著,倒也安全,便攜著耿氏的手,上了抄手游廊,繞過池塘,向涼亭走去。
此時正是春深,路旁的梨樹花開,一團團一簇簇次開放,又是白輕如雪,又是亮眼含香,一陣清風拂過,似漫天雪花飛舞,似花雨紛紛。慧珠不禁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轉頭欲對身旁的耿氏,身后的小娟說上什么,就聽掌攉“啪”的一聲,又是女子輕呼“啊”的一聲,
聞聲,慧珠瞬間止了話,與耿氏狐疑的對視一眼,便向聲音的方向看去,聲音是從一米來高的假山那邊傳來,假山后搭建著一件極為簡易的小屋,是供季節交替時花匠休憩的地方,因地方偏僻,平時很少有人過來,今個兒慧珠和耿氏也是貪圖院子邊上的梨花甜香,方才繞了遠路,從偏角去了亭子。
慧珠望著那屋子,心里起了計較,弱勢一般下人欺負事件倒也罷,不過既然選了這地方,八成是有什么隱秘之事,妾身邊還有耿氏在場,她又懷著身子,這麻煩還是不要招惹的好。慧珠心下拿定主意,作勢不知,就想直接繞路離開,卻聽那邊隱隱傳來似女子乞求的聲音道:“司碳嬤嬤鈕鈷祿福晉下藥”說著,斷了尾音。
慧珠不由站住身子,驚異的看著那屋子不再動作,耿氏像是也聽見了,附耳道:“可是過去?”慧珠立馬回過頭,直直看了耿氏一眼,放點頭同意,和耿氏、小娟輕步走去,藏身于屋子外邊的假山和高木從中間。
慧珠心里對耿氏還是存有忌諱,而這事又與他有關,遂心思一轉,隔了下身子,由她一個進了拱起的狹窄地,二個便是小娟跟在身后,最后方是耿氏。
慧珠身子一正,與里站著三人,一人身體微胖,穿土黃色金絲繡福旗服,粗粗看來該是上了年紀,估摸著應是哪院的掌事嬤嬤,另一人身材纖細,身著藕荷色緞地雙喜白蝶紋無才平金繡夾衣,微抬的手腕上戴著一支白玉手鐲,遠遠看去,也知不是凡品。
慧珠看到這,不禁嘴巴大張,那手鐲她是見過的,是宋氏陪嫁之一,一直戴在宋氏手上從未取下。慧珠閉上眼睛,緩和了下心緒,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司碳嬤嬤的事竟然和宋氏有關,難道是宋氏想害了她,一個唯唯諾諾,常讓人忘記存在的宋氏。
心思翻轉間,只聽開始說話那女子又低聲哀求道:“嬤嬤,求您饒了奴婢啊,奴婢這一年來夜里常常噩夢,不會借著那拉格格讓稍物什么的時候,去看看小格格是否安然無恙,奴婢真的沒受我家主子的意思去害小格格。”嬤嬤哼道:“良心不安,當初是您親自偷了司碳婆子的鑰匙,在炭上做手腳的。”那女子道:“那碳上下的藥只對小孩又用,奴婢不知道怎么會突然到了年福晉那,還有那香燭也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嬤嬤冷笑道:“空口無憑,當初知道這事時,已饒了你一命,誰知你老是往年福晉院里跑。現在年氏已起了懷疑,在暗中找證據,必查了你那去。你若想讓你父母幼弟安然,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做。”聽后,那女子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像宋氏磕了個頭道:“主子,奴婢已經做了那么多了,請主子一定要保證奴婢家人的安全。”宋氏親手扶起那女子,溫和道:“你放心,我一定護了你家人,這事尋了替罪之人后,我便想辦法送你出府嫁人。”那女子抽泣道:“謝主子。”說罷,那女子轉身離開。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又關了上去,這時,慧珠卻是看清女子面目,卻是一月多前,出現在年氏院子里的那個女子。
不及多想,只見那嬤嬤轉過身來,乍一看,竟是烏喇那拉氏的陪嫁嬤嬤——王嬤嬤。接著便聽王嬤嬤道:“格格您和主子做姐妹時間是最長的了,情意是有的,主子方才保了您。可您嫉妒鈕鈷祿福晉因弘歷阿哥得寵,讓那丫頭去下藥,卻真是糊涂。鈕鈷祿福晉那是不可輕易作為的,按主子的意思,還是拉攏的好。”宋氏應道:“是婢妾糊涂,不該一時蒙蔽了雙眼做出這事,累了姐姐。婢妾得姐姐幫助,以后定當為姐姐的是從,不過年前,因那司碳嬤嬤勢力,將碳予了年氏,姐姐又讓人下了藥,才讓年氏她壞了身子,去了她女兒的命,也算是給年氏一個教訓,但是卻便宜了”
一語未了,已被王嬤嬤厲聲打斷道:“格格,說話要有證據。不要因主子幫了您,您就以為年福晉屋里的香燭是主子做的手腳,那香燭是意外所用,不過是因和您做手腳的碳放在一起,才變成害人的東西,請您記住。”宋氏咬咬牙,只恨她這事被現了,幸得年氏懷疑的不是她,便也稍作安心,應道:“嬤嬤說的是,婢妾以后定不會妄言。”王嬤嬤滿意的笑了,又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方與宋氏一前一后的離開。
慧珠三人又在樹叢后待了一刻鐘,方踱步而出。耿氏愧了下慧珠的神色,想了想道:“這事牽連甚大,又無憑據,且她們的談話可知以后是友好與您,這婢妾剛才也只是聽了幾句,又不知是何人,所以”慧珠明白耿氏的意思,面上嘆道“是呀,已經是從前的事了,說出去,反成了你我二人的不是,而我也沒見著人,聽的亦是不太清楚。”話猶未完,與耿氏相視一笑,便掩下各自心思,面上一團和氣的回了前院空地尋弘歷哥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