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昏倒 “呼——,呼——”屋外風聲狂烈,刮了整整一夜。
夜里,慧珠輾轉反側,時夢時醒,汗濕枕巾,也擾的禛一夜無眠。
早晨,慧珠睜開眼來,禛已經離開,燭臺上沒燃燈,整個屋內還昏暗的很,慧珠抬手揉了揉額頭,喚了素心小娟進屋,問道:“爺走了,他用早飯沒?備了茶點讓小祿子帶去馬車上沒?”說完,才發覺嗓子有些干澀的疼。
素心忙從火爐旁,取了白底青瓷茶壺到了杯溫水,遞給慧珠道:“爺簡單用了碗白粥和幾個餑餑,就去早朝了。不過主子放心,奴婢準備了炭爐子、茶膏熱水、一盒蒸餃糕餅都給了祿公公帶上,爺路上也是可以用的。”慧珠嗓子疼的厲害,就著茶盅勉強咽下幾口,便再是喝不下去了,罷手道:“恩。起身吧,還得去正院請安。”一語畢,就撐起身子,掀了被褥下床。
素心看著強打精神的慧珠,心下微嘆。其實,她對于慧珍之女的突然離世,慧珠卻十分自責,有些不解。昨日,剛得知這個消息時,她亦是感慨惋惜,但也僅僅如此而已,畢竟命運凄慘的是慧珍母女,不是她一直陪伴伺候下來的慧珠母子。
本來她是想著慧珠、慧珍姐妹二人感情也不深,就算那孩子去了,慧珠出于沒答應撫養那孩子的由頭,也許會稍有難過,卻不想慧珠居然是這般傷心愧疚。
素心想不明白,慧珍之女病逝,怎么說也不關慧珠的事啊,何須如此?然,見了慧珠蒼白的臉色,疲倦的神態,規勸的話終是沒給說出口,只是默聲的接過茶盅放下,便得是服侍慧珠起身梳洗。
昨夜,朔風乍起,寒流驟至,吼聲凄厲;今日,寒風瀝瀝,枯枝亂晃,吱吱作響。
慧珠也少是喝了半碗白粥做了早飯,又至收拾妥當,便帶著小然子、小娟前去正院請安。路上,一陣呼嘯的北風猝乎襲來,卷起地上還未及時清掃的落葉殘枝,旋起不小的漩渦。見狀,慧珠不由停下腳步,舉目望去,一片凄涼蕭索,曾經茂密的大樹只剩下枯瘦的枝頭,隨著呼呼作響的寒風,張牙舞爪,慢天搖曳,讓人膽顫心驚,瑟瑟發抖。
慧珠望著前方怔然出神,不理心下的凄涼寒顫,只覺有個生命鮮活的小女孩,在她眼前不時蹦跳著身子,發出咯咯笑聲…小女孩的一顰一笑,是那樣的天真可愛,是那樣純潔無垢…可是漸漸的,小女孩被冷冽的寒風所侵襲,生命在一點一點的消逝,身影模糊了下去…忽的,小女孩用著最后一點影像,渴生的回望過來,向她伸出一只小手尋求希冀,卻被冷漠的她一下揮了開去…“啊”慧珠倒退一步,低呼出聲。
小然子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您可是覺得冷了,要不奴才這就跑了回去,拿件翻毛披風給您送來。”慧珠回過省,甩開迷幻的影像,微喘氣道:“不了,快些去正院吧,莫讓福晉和其他人等著了,下了不是。”說罷,又繼續向正院走去。
小然子站在原地,打了個冷顫,瑟縮了下身子,嘀咕道:“怎么說冷就忽然冷了起來,回去得把厚棉衣給翻了出來。”小娟回頭喚道:“發什么楞啊,主子都走了,還不快跟上。”小然子一聽,嘿嘿笑了兩聲,忙快跑了過去。
慧珠起晚了,又一路慢晃晃的走來,到了正院,也就晚了,屋子里除了她,眾人皆是到了。于是,待行了禮,至側位上坐下,慧珠歉意一笑,解釋道:“昨夜里風吹的緊,身子有些不適,起來晚了,有些失禮,還望莫怪。”
烏喇那拉氏關切道:“現在天涼了,鈕祜祿妹妹你可得緊著自個兒身子才是,來晚了些就來晚了些,無事的。”耿氏蹙眉沉凝道:“鈕祜祿福晉您臉色看著不大好,莫不是昨個兒夜里著了涼,等會回去了,可得差了太醫過來看看才行。”慧珠聽了耿氏的話,倒真有著涼之感,頭似有些昏沉樣的,卻還是搖頭笑道:“我身子一向好,不過小有不適,起來晚了,哪用的著去請了太醫過來。”
李氏一聽,立馬尖酸道:“起來晚了?鈕祜祿妹妹你平時來的可是起得早,來的早啊。今起來晚了,莫不是昨個兒爺宿在你那,這才起來晚了吧。”慧珠心下黯然,精神又不濟,也就懶得像平時一樣,理會李氏的撒潑,遂狀似猶言未聞,端起一旁蓋碗茶,小啜輕抿,不予答話。李氏未得回音,面色明顯不愉,卻又拿慧珠無法,只得悶氣暗生。
年氏面對著李氏而坐,見李氏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眼里閃過嘲諷,也懶得理會,便掠過李氏,看向慧珠,卻不禁微皺起柳眉。禛早就答應過,昨個兒夜里會來她的院子,可她一直等,等到打更聲已過兩次,等來的只有小祿子告知禛歇在了慧珠那的消息。
想到這,年氏緊拽住錦帕,暗里撕扯半天,方是緩了緩心緒,淡淡說道:“前些日子,我和小格格都是病了,累的爺操了不少心。現下,看著鈕祜祿妹妹似乎身子有恙,還是聽了耿格格的話,找了太醫過來看看,莫你得了風寒不說,又過給了弘歷阿哥,反讓爺操心了。”
慧珠此時只感到頭昏眼花,耳旁更是唔隆隆的,意識不明,又哪能明了年氏話里的意思,便隨意“恩”了一聲,就擱下青瓷蓋碗,垂首半靠在紅木雕花寶椅上,不讓眾人窺其異樣。年氏見慧珠低眉順眼的應了聲,也不好再尋由頭,遂挑挑眉就是過去。
隨后,眾人見慧珠今個兒好似特意來晚般,便猜慧珠是想顯擺顯擺,不想卻讓年氏給小訓了,遂心下皆是有些幸災樂禍,卻又各自暗下嫉妒年氏的囂張,年氏的得寵。
年氏和小格格前些日子身體微恙,禛一月下來,除了規矩定下來的日子是宿在烏喇那拉氏屋里,其余不是自個兒歇在一處,就是待在年氏的院子里。可這一出了年氏的院子,就去慧珠的院子,這能不讓眾人心存妒意,把年氏和慧珠當成眼中釘。
這俗話說,柿子專找軟的捏,眾人又是妒忌年氏,又是妒忌慧珠,二選一,自是甚好做了選擇。而慧珠今個兒服了軟,又有年氏在后幫襯,這眾人一月下來未見禛,積下的酸意冒了泡。而平時因顧忌慧珠的身份不敢多話,此時有了憑借,這說出口的話,就是隱隱帶了嘲諷,對慧珠多有擠兌。
這下酸話,眾人是說了個歡,不過沒說一會兒,卻發現她們話里藏針刺向慧珠,就如刺到棉花里,未有一點反應,只見慧珠仍是垂首坐著,不時輕“恩”一聲應付過去,哪有聽她們說些什么。
烏喇那拉氏一直漠然旁觀,只是偶爾含笑說個幾句。這時,間慧珠一直不做回答,也發現了不對勁,忙側首看向慧珠,輕喚道:“鈕祜祿妹妹?”不見回答,心下生疑,遂招呼道:“小然子是吧?看下你主子怎么了?喚也沒個反應。”小然子得話應了。
慧珠是側福晉,獨坐一方椅榻,椅榻又在屋子側邊,兩邊都是紅木幾,隔了一尺半的下首才設有繡墩,供耿氏等格格坐。這般,慧珠身邊只有小然子、小娟二人立于身后,眾人也只得在就著原地打看著。
慧珠感覺好似火在燒一般,身上熱極了,頭更是迷迷糊糊,只憑著些微意識,強撐起身子坐著。正迷糊間,聽見小然子在叫著她,以為是該回院子了,這才恍惚的抬首,張了張嘴,想讓小然子扶著起身,卻怎么也出不了聲。
小然子一臉驚恐望著慧珠從毛皮領間抬起頭,只見慧珠滿臉緋紅,眼神渙散,好似神志不清一般,半響,才“噗通”一聲,跪地驚嚷道:“主子,您怎么了?可別嚇壞了奴才呀。”眾人聞言,面面相覷,驚得無人開腔。
烏喇那拉氏較之其他人,離慧珠卻是最近,這聽了小然子的嚷叫聲,知是不對,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卻見慧珠一臉緋紅,微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撫上慧珠額頭,驚呼道:“天啊,怎么這么燙。”眾人聞聲而至,皆圍了過來噓寒問暖。
烏喇那拉氏也是急了,連聲喝道:“別都觸了過來,站開些。”又吩咐道:“小福子,你快去請了太醫過府來。嬤嬤你去找幾個力氣的婆子過來扶鈕祜祿妹妹。”
聽著耳邊嘰嘰喳喳的鬧成一團,慧珠頭愈加沉了,四肢酸軟無力,目之所及,天旋地轉,晃的人頭暈目眩,難受極了,只得扯著嗓子說道:“別…好吵…讓開…讓開…”不想說出來的話已是嘶啞無聲,眾人未得聽見話里意思,慧珠已經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黑,便是昏倒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