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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帝王與軍神

夢想島中文    長安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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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時分,依舊在宮里和那些大和尚們一起吃罷了晚膳素宴,又燒了香添了燭例行了一些公事,秦慕白便騎上馬離開皇宮,準備回家歇息。

  出了皇宮,他尋思起一件事情。回了長安兩天了,怎么說也該得去李靖府上拜謁一下。和老頭子之間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而且,不正好有許多兵法上不懂的東西,要向他請教么?

  于是秦慕白折返回家了一趟,母親和妹子們正待他一起吃飯。他卻取了《玉帳經》和自己的一本手札筆記,讓她們自己用飯,未作片刻停歇又打馬離開了家。

  劉氏滿是憐愛的搖頭嗔笑:“這孩子,一天到晚不停歇,總有忙不完的事情。就是沒見他干什么正事。”

  “娘,哥干的可都是正事!”霜兒在一旁嘀咕道。

  “胡說!”劉氏臉一板,“這么大人了,也不急著討個媳婦進門。什么公主呀商女呀,也就湊合著趕緊娶一個吧,我和你爹還急著要抱孫兒呢!”

  霜兒咯咯的笑:“這就是您說的正事兒呀?”

  “那當然!”劉氏一板一眼的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這翻過年頭你可就二十二了!你兩個嫡長的哥哥,是這年紀的時候孩兒都能滿院子跑了!亮兒這孩子,這么沒用,我能不急嗎?”

  霜兒撇了撇嘴:“娘,您別著急。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有七八個小孩子跳出來叫你奶奶。其實我哥呀…他可能干了,但就喜歡偷偷摸摸的。”

  劉氏被氣樂了,上前來就擰她的耳朵:“你這丫頭,生的一張什么破嘴兒,怪不得死活嫁不出呢!你從哪兒學來的這些沒規沒矩的濫話?看我不收拾你!”

  騎在馬上的秦慕白冷不丁打了個大噴嚏,揉了揉鼻子暗道:誰在想我呢?

  衛國公府,到了。

  上前敲門,來開門的依舊是以前那個老頭兒。他打量了秦慕白半晌,輪著昏花的老眼,嘟嚷道:“小娃娃兒,你找誰?”

  這老頭兒,記性不好。秦慕白笑了笑:“在下秦慕白,特意前來拜訪衛國公。”

  “秦慕白…這名字好熟悉啊!”老頭兒輪了輪眼睛,不讓秦慕白進去,“你還快走吧,今日府中不便,你別進來。”

  “怎么了?”秦慕白怔了一怔,“我是…衛公的學生,您不認識我了?府中有大事么?”

  “你別問了,走吧走吧!”老頭兒就要把秦慕白往外攆,急著關門。

  “何事吵鬧?”正在這時,院內走來一人。

  是個男子,四十出頭的年紀,個子挺高,身板也結實,行走如風孔武有力,濃眉大眼,頜下留了半尺長的黑須,穿一領青錦團花袍,戴黑衫襆頭。

  也許是“同行相吸”,秦慕白咋看了一眼,就本能的感覺眼前這個人,多半是個行武出身的軍人。

  老頭兒見那漢子走過來,抱了下拳嘟嚷道:“蘇將軍,老爺說了,今日府中不見客,這愣頭小子非要進來。”

  “你去歇息吧,交給我。”那漢子微然一笑,老頭兒便拱了拱手,嘟嘟嚷嚷的走了。

  漢子轉過臉來看著秦慕白,面帶微笑目光柔和,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抱拳道:“閣下可是…秦慕白,秦將軍?”

  “正是在下。”秦慕白見他這一抱拳,倒是地地道道的軍姿,再次印證了心中的猜測。于是回了一禮答道:“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那漢子略微一笑:“在下左武候中郎將蘇烈。久聞秦將軍大名,幸會。”

  “蘇…烈?蘇定方?”秦慕白略吃了一驚。

  “哦?秦將軍居然知道某家姓名?不錯,蘇某取字定方,慣以字行。”蘇烈一笑,抱了抱拳道,“快請進吧!老仆固執,請不要在意。”

  秦慕白便走了進來,蘇定方親自掩上門。

  眼前的這個蘇定方,當然不是《隋唐演義》那類小說之中,害死羅成的那個奸惡之徒(當然,歷史上壓根就沒羅成這號人物)。在隋末紛爭的時代里,他先是隨父親一同起義,做戰勇猛常身先士卒。后來他的確效力于劉黑闥。劉黑闥敗亡之后,蘇定方便回歸鄉野過起了隱居的生活。貞觀初年,李世民聞知蘇定方之名,有意招攬這個深黯兵法武藝出眾的人才。于是蘇定方再度出仕于大唐。

  此前,蘇定方隨李靖、李勣等北定突厥國后,因表現出眾官拜左武候中郎將,秩四品。從此,他也成了李靖公開的嫡傳門生,跟他學兵法。

  歷史上真實的蘇定方,征戰一生功勛卓著,兩伐突厥東征百濟,平定蔥嶺之亂。一生之中所打的仗,多半是對外戰爭,而且他為人正直豪爽,絕非演義丑化的形象。稱他為民族英雄,也毫不為過。

  不過,歷史上的蘇定方大部份戰績都是高宗一朝打出來的,現在的他,雖不說默默無聞,但還棲息在李靖等人的光環之下。外人知道他,也就是一個“李靖門生”的名頭。也就難怪蘇定方要奇怪,怎么秦慕白居然知道他的名號了。

  進門后蘇定方說道:“秦將軍公務繁忙,今日何以到了衛公府上?”

  “不瞞蘇將軍,我專為拜訪衛國公而來。”秦慕白回道,“請教一些兵法。”

  蘇定方點頭笑了笑:“某聽家師說過,他傳了秦將軍半部《玉帳經》,那可是他老人家一生兵法的精粹之所在。也只有秦將軍這樣天縱之資的人才配以得授。蘇某,真是嫉妒呀!”

  “呵呵,蘇將軍說笑了。”秦慕白笑道,“衛公都不屑收我為徒,我才憋屈呢!要說羨慕,當是我羨慕蘇將軍才是。”

  “哈哈!”蘇定方大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師父他老人家一向淡薄名利銜頭這類東西,秦將軍又何必在意?”

  “也是。”秦慕白笑了笑,“如此說來,秦某與蘇將軍也算是同門了,當稱蘇將軍一聲‘師兄’啊!”

  “且敢且敢!”蘇定方抱拳笑道,“秦將軍名門貴胄將門虎子,蘇某一介草莽,且敢妄自攀附?”

  “好了,咱們都是軍武之人,就不必仿效文人作如此客套了。”秦慕白笑道,“對了,方才那位老先生說,今日府中不便迎客,卻是何故?”

  “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皇帝陛下駕臨了。”蘇定方說道。

  “哦?”秦慕白怔了一怔,“皇帝來了?”

  “對。”蘇定方說道,“皇帝陛下與衛公,一向感情深篤,私下里時常稱兄道弟,多有走動。不過,秦將軍也不是外人,既然來了,就請入內便了,也沒什么可回避的。”

  “也好。明人不作暗事,既然來了,何必又要走?就煩請蘇將軍代為通傳一聲好了。”秦慕白說道。

  “不必通傳。皇帝陛下與衛公,正在大廳里下棋,咱們一同前去料也無妨。”蘇定方說道,“請!”

  “請!”

  二人便結伴入府,來到了前堂正廳里。

  看來李世民出行得挺低調,都沒有大擺鑾駕,只事了數名百騎隨行而來,自己也只穿了便服。此時,他正與李靖坐在正堂上下棋。李靖的白頭發,格外醒目。

  二人也沒有叫嚷叨擾,靜靜的走了進去,左右站在棋盤邊觀戰。

  李世民聚精會神的下棋都沒有側目看他們一眼,這時對旁邊擺了擺手:“都坐下,別站著,擋著光了。”

  二人依言坐在了棋桌兩旁,靜默不語欣賞他二人對弈。

  李世民神情嚴峻專心投入,李靖面帶微笑神情自若。棋面上,也恰是李靖占盡了優勢。

  李世民的棋藝原本精湛,但和李靖一比,他還真就成了個臭棋簍子。而且,李靖好像沒有半點放水的意思,乘勝追機得勢不饒人,直把李世民殺得丟盔棄甲。

  “不下啦!連輸了三盤,真掃興!”李世民將手中的棋子一扔,拍拍大腿悻悻的道。

  “呵呵!”李靖笑了,“陛下今日何以心浮氣躁啊?”

  “哎!還不是讓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女給鬧的!…嗯,秦慕白,你何時來的?”李世民這時才看到一旁的秦慕白,還吃了一驚。

  秦慕白忍住笑,拱手道:“微臣來了多時了,還正是陛下給賜的座。”

  “哦?哈哈!”李世民拍著大腿笑了起來,“朕下棋下得太投入了,都沒注意。這么說,朕方才說的話你都聽到啦?”

  “是,的確是都聽到了。”秦慕白笑著回道。

  “大膽,竟敢偷聽朕與衛公的密談!”李世民作勢把臉一板,“罰你去給我們沏茶,速去!”

  “是。”秦慕白笑嘻嘻的放下了包袱,起身去沏茶了。

  蘇定方移走了棋盤,放上了茶幾。李世民頗有回味的說道:“靖兄,還是你的棋藝更勝一著啊!朕在宮中,都無人操練,因此越發輸給你了。諸子之中,也就只有泰兒和恪兒的棋藝還算可以。但泰兒下棋太過謹慎,與他對弈甚是寡味;恪兒呢,剛猛有余精細不足,時常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也不足與戰。還是和靖兄對弈比較過癮,但就是輸得太慘了。”

  “呵呵!”李靖撫髯長笑,“陛下屈尊來到老臣府上,不就是來找輸的么?老臣豈敢不勝?”

  “你這老狐貍!”李世民撫掌大笑,李靖和蘇定方也一并笑了起來。

  這時,李世民順手拿起秦慕白放下的包袱瞅了一眼,打趣道:“秦慕白鬼鬼祟祟的跑到你府上來,還帶這么一包東西,難不成是來賄賂你的?該不是從襄州帶了不少好東西來吧,也不見他來孝敬朕?朕可得看看!”

  李世民就打開了包袱,不由得一笑:“呵!《玉帳經》,還有他的讀書筆錄!”

  說罷,李世民就翻開那些筆錄看了一眼,沒看幾行,臉上就顯露出一絲異訝的神采。漸漸看入了迷,一連翻看了數頁。

  這時秦慕白取了茶水來了,李靖做手勢示意他禁聲。于是秦慕白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旁,靜悄悄的給他們添上茶水。

  一連翻看了十余頁,李世民點頭贊道:“不錯!…慕白,你還有點悟性呀!”

  “哦?陛下這次注意到微臣了?”秦慕白笑道。

  “你以為朕真的老糊涂了嗎?”李世民笑了一笑,將手札與兵書合到一起放進包袱里遞還給秦慕白,說道,“靖兄啊,你千辛萬苦平定了吐谷渾沒幾年,那地方現在又亂了。此前吐谷渾平后,松贊干布率領的吐蕃諸部心生怯意,便請旨求朕賜婚。朕當時拒絕了。沒想到那使者回去之后,對松贊干布等人稱說,是朕封賜的吐谷渾首領西平郡王慕容順從中作梗。松贊干布就借題發揮,起兵二十萬兵分兩路,一路南下蜀地寇犯松州,一路東出大非川,襲擾蘭州。”

  說到這里,李世民特意停頓了一下,看著秦慕白說道:“就是你父親把守的西域要沖,蘭州。”

  “嗯。”秦慕白點了一下頭,心忖:皇帝怎么想到,跑到李靖府上來談討軍國大事?

  這時,李靖的反應倒是平靜,他淡淡道:“吐番人一直野性不馴,其心不服。其首領松贊干布,也堪稱是個英雄人物,一統吐蕃諸部,國力日漸強盛。他們與我大唐有此沖突,倒也是預料之中。”

  “是啊!”李世民點點頭,說道,“朕登基這么多年以來,北面平定了突厥汗國,從此諸蠻順伏。唯有吐蕃,一直心服口不服。他們仗著自己的高原險地易守難攻,狼子野心覬覦中原,時常寇犯西蜀與河套。朕之所以費盡心力拿下吐谷渾,也是為了鎮劾防范他們。今次松贊干贊借題發揮率軍寇犯,靖兄以為,朕應該如何?”

  李靖略擰了一下眉頭,說道:“陛下的意思是,派兵抵御,還是講和賜婚么?”

  “對。”李世民倒也不否認,干脆利落的點頭。

  李靖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說道:“此事,陛下當與房魏長孫等人商議才是。”

  方才李世民一副“靜待下文”的期待表情,這時大為失望的連搖了幾下頭:“軍國大事,還有誰比靖兄更清楚?朕之所以來,還不是期望靖兄先給個方略,也好讓朕心里有個準頭?”

  李靖呵呵的長笑,不說話。

  “怎么,有旁人,靖兄就不肯多言?”李世民看向秦慕白與蘇定方,“這兩位都不是外人哪,一個馬上就是朕的女婿了,另一個是靖兄的門生。”

  “非是如此。”李靖說道,“其實,陛下心中已有定案,又何必來問老臣?老臣退居朝堂已有多日,不問軍政。如今空口說白話,恐有失妥,就怕誤導了陛下。因此,還是緘口慎言的好。”

  “嗯,靖兄就是如此謹慎,那朕也就不逼你了。”李世民點點頭,說道,“那朕就說說自己心里的想法,請靖兄幫忙參詳一下如何?”

  李靖點了點頭:“好。”

  李世民便說道:“朕心中有兩個想法。一是,武力反攻,不予與婚;二是,武力反攻,許以賜婚。”

  秦慕白和蘇定方都皺了下眉頭:這不差不多么?就是許婚與不許婚的區別。

  “嗯…”李靖卻是饒有深意的長嗯了一聲,還點頭。看表情,他對于皇帝的這兩個決定,很是贊賞。

  “靖兄以為如何?”李世民問道。

  “如陛下所言,這無論賜不賜婚,仗,是肯定要打的。”李靖說道,“老臣,心中也是這樣想。至陛下登基以來,大唐國力日漸隆重,兵鋒利銳民風果勁,所戰無不得勝。現如今,無論出于什么樣的理由,吐蕃人膽敢引兵來犯,我大唐就必須予以強有力的回擊。賜不賜婚,那都是后話。若賜婚,則是以戰謀合,圖長遠之計,這仗就必須打得有點分寸;若不賜,那仗就是另外一種打法,就務必做到除惡務盡一勞永逸。但是這么做,難度顯然相當的大。吐蕃,自不如當年突厥那么容易平定。”

  秦慕白一聽——高論!

  這才是兵家高手的眼光與韜略。軍事本就是政治的延伸,也是服務于政治的。打仗,也不能悶著腦袋迷迷糊糊的殺敵。這恐怕,就是一員良將與一名統帥的區別吧!

  “靖兄高論!”李世民果然連聲稱贊,“所以,朕才一定要登門拜訪,問問你的意思。其實朕心里,真是想把吐蕃高原也像當年的突厥草原那樣收拾了。但朕也清楚,這不大現實。當年平定了突厥汗國之后,光是安置突厥諸部,就花去了好幾年的時間,國庫為之一空,百姓為之勞苦,至今還有沒處理完的事情,余波不平。吐蕃地處高原,不利我軍作戰這是其一;高原輻原遼廣,從巴蜀一直到西域蔥嶺乃至大食天竺,都與之接壤,周邊形勢復雜。要想平定其土,談何容易?因此朕一直就尋思著,如何能有一個,永絕邊患長治久安的辦法,解決吐蕃的問題?眼下吐蕃舉兵來犯,未嘗不是一個楔機。朕想趁此機會,打個大仗。”

  “大仗?”李靖皺了下眉頭。

  “對。”李世民的表情卻是比較堅定,他握住了幾個棋子,在手中重重的捏了一把,說道,“我大唐尚武,但多年以來,朕藏兵甲而修學堂,以仁政王道治國。現如今天下呈平日久,兵甲難免蒙塵,將士心生惰意。吐谷渾這才平了多久,吐蕃人就敢舉兵來犯了。若不予以強有力的回擊,今日有吐蕃作亂,明日西域諸國就都敢附逆,乃至高句麗,乃至余心未死的突厥舊部。今日吐蕃之亂,雖是疥癬之疾,卻不容忽視。朕打算,兩線作戰。一路兵馬,南下松州,驅遂敵寇保西蜀安寧;二路兵馬出關迎敵,于蘭州大非川等吐谷渾故地與吐蕃人周旋,一來幫助吐谷渾收復失地,二來,力保西域與河套商路的安寧。”

  “兵分兩路,其兵寡,其勢弱,糧草難濟,國力民國損耗巨大。陛下,這可真是一場大戰,也是對我大唐國力的考驗。”李靖說道。

  “是啊!”李世民有些為難的皺了下眉頭,“房玄齡肯定會反對。他一向就不愛打仗,就怕耗了錢糧損了國力。朕還真有些擔心說不過他。”

  “呵呵,若非有房相公為陛下出謀劃策,何來今日盛世?”李請笑道。

  “也是!”李世民笑道,“若說這朝廷是個家吧,朕是一家之主,房玄齡就是個精打細算又忠心耿耿的小媳婦,相夫教子精于持家,令朕無后顧之憂。但要對外用事大展鴻圖,還得是靖兄這樣的人物來輔佐于朕哪!”

  “哈哈!”李靖爽朗的大笑,“陛下真會說笑!其實,陛下不必多慮。吐蕃舉兵犯我,主戰是在西蜀松州,為患作亂禍害不小。陛下要發兵抵抗,這是天經地義,想必房玄齡等人也會全力支持。只是,陛下想要西出蘭州主動出擊,那便是勞師遠征,一則補給困難勞民傷財,二則孤軍深入,非上將不可為。所以,眼下陛下請以西蜀為重,蘭州,徐而圖之。房玄齡等,必不多言。”

  “甚善!”李世民在桌上一拍,“還是靖兄高明!蘭州秦叔寶,可不就是朕的衛霍之將?只不過,蘭州地處西域要沖,但地廣人稀物儲有限,兵力不甚強勁。此處牽一發而動全身,朕還的確有些不敢放任他去征伐別地。聽靖兄良謀之后,朕打算在蘭州建都督府,開屯田,治軍鎮,養生民,給個三五年的時間,讓蘭州大軍能夠自給自足,絕了補給之患。然后,以此為據,西圖北進,皆可成大事。”

  “陛下英明。”李靖言簡意賅,稱贊。

  “好,好,好。”李世民連說了三個好字,看他表情,大有一點撥得云霧見青天,了卻心中一棕大事的模樣。

  這時,他又看向了秦慕白,說道:“慕白,聽了這么大半天,你作何感想?”

  秦慕白正色,拱手:“微臣,獲益良多,一時無以言表。”

  李世民面帶微笑,笑得有些高深莫測。他一手沾了些茶水在桌幾上隨意的筆劃了幾下,劃出了一個大唐西疆的大概疆域圖,在蘭州的地界上劃了一個圈,然后用手指頭在這地方連連重磕了三下:“蘭州!蘭州!蘭州!!若大唐經略西域,威服吐谷渾與吐蕃,則蘭州至關重要。所謂通婚,其實是不得已之舉。若能以力伏之,何須送女任其凌虐?慕白,你可能也聽說過。那吐蕃好不無理,此前就指名道姓要娶朕的高陽公主,朕哪會將愛女許給那未曾開化不識禮尊的蠻化之人?現如今,他們還以此為借口,興師來犯了。你可有想法?”

  秦慕白一聽這話,心里再明白不過了——這不就是讓我請纓出戰么?此前,李勣還早就給我透過口風了,可見皇帝此前也曾與李勣商議過了。

  “吐蕃無禮犯我疆土殺我子民,還辱及皇家覬覦公主,微臣于公于私,必當與其決一雌雄!”秦慕白正色凜然,雙手重重一抱拳,“陛下,就請將微臣調往西域輔佐父親,治善蘭州整頓兵甲,以謀后圖!”

  “嗯——”李世民煞有介事的拖長了聲音,指著秦慕白呵呵的長笑,對李靖道,“這小子,不錯!把女兒交給他,朕多少放點心了。靖兄,你以為如何呢?你的兩個門生可都在這里,可不能因為秦慕白是朕的女婿,就特別偏愛于他。定方長于戎武深得你的真傳,為人又正直謹慎,正是一個適合用在蘭州輔佐叔寶的上上人選。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李靖掃了秦慕白與蘇定方一眼,臉上沒什么表情,眼光之中卻偶閃過一道老謀深算的精光。

  “慕白去吧!”李靖說道。

  “哦,為什么?”李世民今天好像特別喜歡刨根問底,非要李靖說個明白。

  李靖苦笑了幾聲一時不知如何作答,突然古怪的一笑:“松贊干布,又沒索請定方之妻賜婚,自然是慕白合適。”

  “哈哈!”眾人都大笑起來。

  “你這老狐貍,你這是為老不尊哪!”李世民大笑,雙手在大腿上拍了一拍,“好,那就慕白去吧!過些日子,再詳作商議。此事,暫不要對外泄露。”

  “是,陛下。”三人一起應諾。

  稍后李世民便走了。走的時候,腳步輕盈面帶紅光,顯然心情開朗了不少。

  秦慕白今天在李靖與李世民身邊聽了半天“說書”,感覺這一個軍神一個帝王,還真是高明又默契。

  李世民早有用心將我調往蘭州,李靖自然心知明肚。就如同這下棋一樣,李世民是來求敗的,李靖就絕不會放水輸給他,當力戰得勝。

  當官的都拍馬屁,李靖當然也拍。但他拍得不露痕跡,儼然已是出神入化了。

  “跟他學!這老狐貍身上的東西,我一輩子也學不完!”秦慕白如此對自己說道。

  李世民走了不久,秦慕白便來請教李靖的兵法。李靖也沒叫蘇定方回避,三人坐在一起參詳討論,共襄交流。

  若說理論知識,秦慕白這個國防科大的高材生可不輸給他們多少;可是這冷兵器戰場上的作戰經驗,則是差得遠了去。三人討教了一陣,多半的時候是秦慕白在與蘇定方切磋交流,李靖時不時點撥一兩句。就這樣,不知不覺過了一兩個時辰,夜都深了。

  秦慕白告辭要走,李靖將他單獨喚至書房,給他一本書——《玉帳經》下部!

  “終于完成了,拿去吧!”李靖笑容可掬的道,“老夫見你,將那上部也參詳得差不多了。興許過不了多久,你就要去蘭州。希望這兵書對你有幫助。”

  “謝衛公!”秦慕白接過兵書,毫不含糊的磕了頭,行師徒之禮。

  這一次,李靖倒是沒有拒絕,而是笑瞇瞇的接受了。他說道:“論天資,你比蘇定方、侯君集都要好。但是,你將來的成就卻就未必就一定會比他們大。知道為何嗎?”

  秦慕白略感異訝的拱手問道:“還請衛公點撥。”

  “呵呵!”李靖撫髯而笑,說道,“定方沉穩干練,專心致志一絲不茍;君集癡心迷醉以兵家為本業。明白了?”

  “是,我明白了!”

  秦慕白恍然大悟:李靖這是在教導我,要用心專一持之以恒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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