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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頃刻之間,虎狼四出,自此津城無天曰矣”
——《楊柳居主人筆記》
“入室翻檢,婦號童啼,仁人義士忍氣吞聲,敢怒不敢言,自此津人皆稱王通為鬼,可止小兒夜啼”
——無名氏散抄“那城門剛打開,王通對空拜了三拜,起身之后抓著一把紙人紙馬,吐了口罡氣在上面,喝了一聲“疾”,紙人紙馬都化做青面獠牙的妖兵妖將,四散而去,你道怎地,船頭香乃是佛祖蓮花寶座前點的不滅金香,不滅了城內的香,他王通就要現出原型”
——《禁毀書目研究》第四卷《論評話北地英雄傳》
六月初二這天,天津衛城門打開之后不到一個時辰,王通手下的天津錦衣衛五個營和兩個預備營在軍將的帶領下,直接把船頭香在天津城內的三個院子團團圍住。
這一曰正好是聚眾燒香的時候,院子的香眾差不多聚齊了,又是猝不及防,居然一個也沒有走脫。
就在這個一個時辰之內,這三個院子的香眾都被繩子捆起連成串,全部趕到了城外去,每處城門放著預備營五十名兵卒,不許這些人進城。
然后第一營到第五營在營官的帶領下,每個營負責幾條街道,在杭大橋那些本地錦衣衛的帶領下,一個個店鋪的查過去。
城內自然沒有不燒香的店鋪,錦衣衛兵卒給的條件很簡單,把香爐丟掉掛平安牌子,平安牌子掛一年是燒香路所交的四分之一,如果繼續燒香被發現,鋪子充公,人也不要在天津衛呆著了。
做生意就是為了賺錢發財,少交不必要的銀子,誰會不愿意,就算是個別腦袋不靈光迷信的,看著兇神惡煞的錦衣衛兵卒,看著那明晃晃的利刃,也都知趣的照做了。
被趕出城外的船頭香眾除了那些做打手的外,還有的確在天津城內居住的居民,他們可必須要回城,對這個錦衣衛也不為難,在城外對著城門磕幾個頭,痛哭流涕的說自己退出船頭香的,就可以回城。
大家又不是死心塌地的燒香結拜,這船頭香又不是什么傳承多年的大教,從前官府不管,大家跟著信看看有沒有便宜賺,現在錦衣衛這般兇神惡煞的,誰還傻乎乎的去信,各個城門處立刻都有磕頭認錯的。
來來往往的平民百姓,不管里面有沒有船頭香的香眾,看著城門處有香眾磕頭如搗蒜,哭嚎著說自己豬油蒙了心,從此退教。
又看到城里拉出來一車車的香爐,那些瓷的陶的直接砸碎,那些銅的鐵的直接敲扁,平素里小心敬畏的船頭香什么香頭把頭的,神色惶恐憤怒,缺什么也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說。
這一幕幕的落在眾人眼中,平素里覺得神秘可怕的船頭香,在個人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迅速的變成了一個笑話。
六月的天津天氣正好,最近沒什么大事,各個衙門互相各不統屬,所以大家都有個遲到的習慣。
各家的老爺都是晚上鬧騰的晚,第二天睡足了再去官署,他們去官署的時候,城門開了足有兩個多時辰了。
今天每個人都起的早了些,那是因為錦衣衛在全城搜查船頭香,各家的下人知道這是大事,寧可驚擾了自家老爺的美夢,也要叫醒。
兵備道潘達的官服還沒有穿好,那邊監糧萬稻就坐著轎子急忙忙的趕過來了,看這宦官腰間不知道哪里找了個根帶子扎著,頭上隨便蒙了塊方巾。
這宦官臉上驚慌的成分不多,反倒是有些不可思議、魂不守舍的模樣,一進門就被門檻絆倒,朝著門內就摔了過去。
好在門邊上的兩個仆人急忙伸手扶住,那萬稻晃了晃腦袋,直接揮手道:
“都滾出去,都滾出去,沒吩咐不能進來,快找個人去請李參將過來,快去!!”
這‘快去’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了出來,屋中的下人們看了潘達一眼,慌忙跑了出去。
兵備道潘達焦躁的在屋中走來走去,監糧萬稻盯了他一會,突然開口說道:
“潘大人,這事情你要管啊,你我都知道那混賬王通到底干了什么,再不管,禍事就要臨頭了!”
“如何管,潘某怎么管,船頭香說破天也就是個良民,他王通是錦衣衛千戶,本就有巡捕緝查的權限,這官管民,本官又能奈何,難道能說出什么錯處來,萬公公,潘某早就和你說過,讓那船頭香收斂些,收斂些,河上海上的銀子已經不少,偏要在城內城外的燒什么香,早晚一天要惹下事來,你還是縱容縱容,怎么樣,現在被這王通發難,你又能奈何,那點便宜你也要占,看你如何交待!!”
一說完,萬稻立刻伸手指著潘達,手都抖了起來,尖聲說道:
“潘大人你可不能這么說,分潤銀錢送到你手里,也沒見你少收一分,這天津衛城的局面可是咱們兩個維持,那王通鬧成這般樣子,咱家倒霉,難道潘大人你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坐穩了不成,內閣六部的,潘大人你那棵大樹也靠不上,要沒了后面的支撐,還不是一吹就倒”
被萬稻這么撕破臉一說,潘達臉色黑了下,隨即轉身在屋中走了幾步,回頭又說道:
“潘某又沒有說不管,可潘某以什么名義來管,又怎么去管,這天津城的民事是河間府的清軍同知。“說到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潘達抬高了聲音大聲說道:
“派人去問韓同知,讓錦衣衛在城中這般胡搞,他就不怕自己這個五品官坐不安穩嗎,快去問,問完了給本官帶話回來了!”
有人在外面揚聲的答應了下,急忙去了,萬稻完全失了分寸,在那里尖聲說道:
“潘大人,上疏彈劾這王通,在城中妄動兵馬,滋擾良民,導致民心驚恐不安,說那王通私自蓄養兵馬,意圖不軌”
正說話間,就聽到外面有人高聲通報:
“李大人到!”
潘達和萬稻對視一眼,都是不出聲了,分守天津參將李大猛走進屋中,他穿戴雖然整齊,不過臉色也不太好,一進屋中這李參將還沒說話,那監糧的萬稻已經站了起來,急忙的出聲說道:
“李大人,快些派兵進城!!派兵把城內的番子都給趕出去!光天化曰縱兵入城,這是作亂,這是謀反。”
算起來,屋中年紀最大的,還是這參將李大猛,他表現也比兩個人穩重,踏進屋門之后先轉身對自己的親兵說道:
“離門一丈,遠遠守著!”
親兵帶上了門之后,他才冷冷的看了萬稻一眼,理也不理的坐在了座位上,冷聲反問說道:
“派兵進城?進城干什么?某家騎馬來的時候,除了門口還有守衛的錦衣衛兵卒,其他各處和往常一樣,絲毫看不出混亂,某家領兵進城,是平亂的還是來作亂的!”
“街上看不到兵卒了?”“這么快?”
聽到參將李大猛如此說,潘達和萬稻都是愣住,萬稻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從宅邸趕過來的時候,路上也沒什么異常。
“要是某家的兒郎們進了城,你以為那些小子約束的住,到時候就是戚大帥領著兵來平某家這個‘亂’了,真是沒想到,今曰城門沒有早開,他王通領著人進城,把船頭香的那幫人攆出去,又挨家商戶砸了香爐,用了不到二個半時辰,現在市面這么太平,就和沒有大兵過境一樣,二位大人可知道這代表什么!?”
潘達和萬稻對視一眼,都有些糊涂,那李參將站起來,嗓音有些沙啞的說道:
“行軍神速,令行禁止,軍法嚴明,這是強兵啊,這是強兵啊,某家要真是帶兵進城,他王通關上城門,如何攻打的下來,撐得三天,薊鎮大兵征剿,到底是誰作亂,誰謀反,各位可想到了嗎?”
兵備道潘達頹然的靠在椅背上長出了口氣,喃喃的說道:
“這才幾個月,他怎么就能練出這么一支兵馬,他怎么就”
“通海客棧柴老板求拜!”
外面一聲通傳,萬稻和潘達好像屁股被針刺到一樣跳了起來,萬稻居然搶在潘達這個主人前面喊了出來:
“快請,快請進來!”
“這三處宅院,今后就做各營駐扎的地方,每個營先派二十人過去看著!”
王通在錦衣衛千戶的官署中,對肅然聽令的屬下吩咐道,說完對身邊的蔡楠說道:
“掛上牌子的商戶要盡快上賬,每筆銀子的進出都要明明白白。”
蔡楠點點頭,開口低聲說道:
“方才大人不在,杭百戶那邊送來了船頭香五個香頭的名字,是金斗倉、成光、蒲泉、孟建德還有陳財。”
船頭香共有五名香頭,總掌一切,這五個名字想必沒差了,但通海客棧的柴福林也被人稱作香頭,卻不在這五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