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將,你去雇傭八輛大車,不要和對方計較僑錢,說要搬家去城外的莊子。”
王通沉聲的吩咐道,譚將自從昨晚看到王通的臉色之后,就知道事情不太對,此時他也不想多問,應了就出門。
看著擺在屋中的炭火盆,那寫著“忍”字的紙條已經燒的連灰燼都看不見了,王通靜默的發了會呆,又去美味館那邊喊了馬三標過來。
馬三標現在住在王通對門廂房那邊,但馬婆子給他規定的很死,起了床洗漱完就立刻到前面來幫忙,老爺那屋子給你住已經是福氣,那還能耽誤老爺做正事。
“等下諄將雇了大車過來,你跟著去一次城外,在莊子那邊把東西卸下來,去鐵匠作坊把我的那把火銃拿回來,你去叫你娘和張世強進來,你在外面等著。”
馬三標盡管有點糊涂,可還是照做,清早起來,馬婆子要盯著美味館這邊準備飯菜材料,準備一天的買賣。張世強要在振興樓、吉樣茶館和聚義坊幾處查看,最是繁忙。王通也很少在這個時候招呼他們。
進來之后,王通讓張世強關上門,沉吟了下開口說道:
“等下你們就出城,等著譚家那些人的消息,要是有什么不好,就按照我說的安排,給孫大海三千兩,他手下的弟兄每人五百兩,呂推官那邊三千兩,王貴和李四每人一千兩,譚家帶來的錢財全都還給諄將由他們自行分配,這店鋪里的人每人二十兩,其余的馬嬸子和張大哥你們分掉。”
王通把話說完,那馬婆子就著急的說道:
“王通你可莫要嚇嬸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怎么突然這么說!?”
“什么都不要問,到時候拿著銀子就走,離京師越遠越好,想來也沒人會和你們計較。”
王通神色頗為的慎重,馬婆子和張世強已經習接了王通的判斷和命令,他們知道要有大事發生,可王通說不能問,那誰也不敢問。
這些日子積攢出來的銀錢,馬婆子和張世強這等心腹多少有個計較,即便是按照王通話中那般向外支出銀子,和馬婆子和張世強能分到的還要過白銀萬兩。
“王通啊,嬸子年紀大了,過了這些天的好日子也就知足了,嬸子不知道你要出什么事,不過嬸子也不怕,就留在這里還能給你送個飯什么的!“
馬婆子的眼淚都流了下來,張世強躬身拜下,行了個大禮,澀聲說道:
“小的欠大人太多,大人有事,小的怎么能拿錢就走,就讓小的留下,到時候伺候大人,通風報信。”
王通擺擺手,他心中感動,但沒有表露在臉上,苦笑著說道:
“事情還未定,不要說的我好像已經被捉拿下獄一般,先這般做吧,也是萬全,沒準我還有機會出去找你們一起走。”
真要是論罪下獄,王通可沒有束手就擒的打算,能跑當然要跑,他這么一說,馬婆子和張世強都不再堅持什么,心中卻想到,大人這樣的安排,難道是為了潛逃做準備不成。
兩個人剛準備出門收拾,張世強卻想起了什么,轉身問道:
“老爺,李小旗那邊不用給什么銀錢嗎?”
王通擺擺手,開口說道:
“若到了分錢那地步,記得不要和李文遠那邊扯上任何的關系,他們家自有他們的富貴在,這些銀子反倒是耽誤了他們。”
那李虎頭在虎威武館和“黃義軍”玩的那般要好,今后不一定有何種榮華富貴在等著他們家,沒必要去連累了。
張世強點點頭就要出門,這次是王通想起了個事情喊住了他:
“收秦館的銀子,等下撥出來你去給秦館的宋姑娘送過去,告訴她好自為之吧!”
畢竟這宋嬋嬋過來通報了消息,自己也該承他的情。
王通和各家的銀錢細軟都是裝上了大車,譚將和馬三標領著大車出了城,路過南街的時候,便裝值守的東廠番子也沒有理會。
臨近午飯的時候,馬三標把短火杭給王通帶了回來,王通特意請人打了一午木箱,這木箱里面分成大小的間隔,裝著火藥的鹿皮袋子,裝著鉛彈的牛皮袋子,和通條之類的分門別類,也有放置火銃格子。
王通把銅管火媒點著,然后吹滅明火,蓋上蓋子,關鍵時候就要靠它來點燃火繩了,裝填完彈藥之后,看看屋子里面空空蕩蕩,心中滋味真是莫名。
拎著箱子去走出宅院,王通去武館那邊溜達了溜達,現在少年們應該在課堂上聽人講課,外面看著冷清的很。
有些奇怪的是,小宦官蔡楠居然也在,以王通總結出來的規Ⅱ律,這般時節,小蔡那是唯恐避之不及,今日居然還笑著上前來打招呼,真真是奇怪。
很快就是午飯,午飯之后,又要去武館了。
武館周圍不少的民居都已經搬空了,里面或者是改成倉庫,或者是駐扎著東廠和禁兵,也有幾間被改成了武館這些人員休息的地方。
每到中午,美味館的御廚也要去振興樓一次,盯著那邊的大廚燒幾個清淡可口的好菜,然后用帶著棉套子的食盒送過來,能享受這個待遇的,無非是御馬監前任監督太監黃洋和在兵部掛了個閑職的俞大猷。
這兩位也算軍旅多年,到了這個年紀,也沒什么脾氣了,雙方盡管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可畢竟是大明的武職衙門,熟悉的人頗多。
中午晚上的閑暇時分,吃點可口的飯菜,聊聊當年的故人故事,也是頗為愜意的時光,王通在外面假裝平靜,心中波濤洶涌的時候,俞大猷和黃洋這邊的氣氛依舊是安靜祥和。
俞大猷有個喝濃茶的習慣,他那個粗瓷的大杯子之中,黑潦漆的好像墨水一般,也不知道是什么茶。
夾了塊酥肉,咀嚼幾下,喝一大口送下去,俞大漲隨手摸了下嘴,笑著說道:
“武館的事情,黃公公知道了吧!”
那黃洋在內宮養尊處優多年,吃飯就比這俞大猷講究許多,細瓷青花小酒盅里面倒著琥珀色的黃酒,慢慢抿著。
聽到俞大猷這話,黃洋把筷子放下,微笑著說道:
“俞將軍消息倒也靈通,中午咱家的一個義子過來告訴的消息,不知道俞將軍怎么知道的?”
“打了這么多年的仗,領兵領餉的,和兵部這些人交道多,人也就熟悉了,總有幾個信得過的,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某家就想,莫非是這勞什子的丁憂奪情牽扯到了王通,他一個小小百戶,又能干什么!”
黃洋笑著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還能做什么,和萬歲爺太親近了就是罪過…,”
話說到這里卻停住了,俞大猷又喝了一大口濃茶,垂重放在桌上,粗聲罵道:
“好好的武學,這就辦不下去了,又是克扣又是搶功,想要練出些好苗子來,又弄出這樁事,這些官兒還真以為天下太平了。”
黃洋沒有接口,夾了一塊魚放入嘴里,閉上眼睛咀嚼,似乎在品這菜肴的滋味,低聲說道:
“俞大人覺得武館的少年中能有幾個成才的?”
俞大猷也不繼續剛才的話題,手端著茶杯沉吟了下說道:
“歷韜少年老成,家學淵源,心機也有,很是不錯,那別鑫明里憨實,內里沉穩,不容易出錯,這兩人要是有機緣,做到個分守參將還是能的,總兵就要看福份了,襄誠伯家那個兒子在各處大城做個練兵守城的提督。”
黃洋笑著接口說道:
“咱家的看法和俞將軍差不多去,這提督京營的差事搞不好就著落在這陳思寶的身上了,他們家沒準還能拼個侯爺的爵位呢!”
京營提督職位照倒由勛貴擔任,但實權往往操持在同樣擔任提督的宦官和文臣身上,可在勛貴全面沒落的如今,能有這個職位也算光大門媚,若做得好,封賞格外優厚。
這個倒是共識,雙方說了幾句,俞大猷卻說道:
“那李虎頭公公覺得如何,即便每日里不和皇上玩的那么親近,那小孩子也和旁人不太一樣,且不說技擊時候很少落下風,看他幾次沙盤操演,也是狠辣果決,但年紀太小,還真說不出他將來如何?”
黃洋聽到這個話也笑了起來,搖頭說道:
“這孩子年紀小,卻鋒芒畢露,又和陛下相熟,真不知道今后會有什么樣的前途,你我怕是看不到嘍!”
說完這句,黃洋嘆了口氣,搖頭道:
“咱家每日給這些孩子們講課,看他們聽的聚精會神模樣,就覺得心里高興,老了老了,覺得也沒白活,給咱們大明教出來些有用之才,可好事難全啊!”
黃太監的突然感慨,俞大猷卻不大在乎的模樣,笑著說道:
“咱們大明當家的是讀書人,某家這些年起起落落的,公公還看不明白嗎,對了,公公覺得那王通如何,這孩子年紀不大,可看著就和個三四十歲的一般,無論武技還是謀略都是中游,不怎么出彩,卻讓人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