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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師和天津三衛之間的官道,出于種種考慮,都是沿著運河修建的,靠著河,取得糧食就非常簡單。
沿途的這些大車店或者村落都有幾個營生,一是接待來往的客商住宿飯食,二是買便宜的漕糧私釀烈酒,三則是給方方面面的人通風報信。
第三曰啟程的時候,跟著王通走的莊客推過來一個年紀大的,陪著笑臉求王通先支點工錢。
城外那劉守有的莊子歸了王通之后,有不少莊客跟著原來的人去往他處做工,留下來的,這次跟著走的都是些放馬的蒙古人,二十六個人里,只有兩個娶了本地的婆娘,其余的都是三十出頭的光棍漢。
錢財這方面王通一向是大方的很,這些牧馬人他也有心籠絡著,索姓給了預支了兩個月的工錢,譚將拿錢的時候,搖頭苦笑。
這二十幾個牧人耽擱了一會才出發,每個人乘坐的馬上都掛了鼓鼓的大皮囊,手里還都拿著個小的水囊。
上路之后,王通就知道譚將為什么苦笑了,這些牧人居然大清早就開始喝起烈酒,你一口我一口的頗為滋潤,更有幾位喝的興頭發了,在馬上就放聲高歌。
隊伍的氣氛一下子熱鬧了下來,坐在馬車上的小孩子們拍手歡笑,路上的行人也都是側目而視,馬三標、孫大海、張世強都跟著王通騎馬在隊伍中來回的巡視,王通看了幾眼也禁不住搖搖頭,這么高興,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搬家,倒像是郊游。
“這幫韃子要是在草原上哪里喝得起這個,他們在草原上來了咱們大明,每月賺的那幾個工錢全都丟在酒上面去了。”
馬三標在馬上嘿嘿笑著說道,王通有些詫異,隨口問道:
“這酒價錢也不貴,他們二十幾個人一月的工錢才六兩銀子,你看他們買了多少,車上還放著幾壇子呢!”
“價錢小的不知道,可在莊子上做工的時候聽他們講,咱們這邊的烈酒在草原上也就是大部的臺吉才能喝得起,千把人的小部落的頭人還不夠格,說是十斤好酒換一匹好馬容易的很,這都算有良心的。”
王通搖搖頭,自己又是那現代的認識來套古代了,果然有很多的不同。
京師向外走出去不過三天的路程,官道兩邊就沒有什么人煙了,大片大片的田地,現在正是冬曰,看著荒涼的很。
有那牧馬人喝得高興了,突然間就打馬朝著田地里面沖去,王通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情,誰想到那位張弓搭箭,然后下馬上馬,回到隊伍的時候,手里已經多了只兔子,笑呵呵把兔子丟到車上,然后繼續喝酒。
看的小孩子們一陣叫好,氣氛更加的熱烈,那幫牧人看到有人捧場,更是來了勁頭,不斷有人騎馬向著兩邊的田地跑去,走了一個時辰多點,居然也弄回來十幾只兔子,中午歇腳的時候倒是不愁葷腥。
因為有大車,隊伍也走不快,王通每走一段就檢查下自己銅管里的火媒燒完了沒有,燒完了再換上新的。
在這個間隙,他注意到一件事,牧民們的弓和譚家家將們用的弓不同,譚家家將們用的弓是大明的制式軍弓,弓身狹長,而牧民們用的弓要短小許多,但弓身卻非常粗大,看著好像是個月牙的模樣。
他去詢問譚將的時候,譚將對此倒是明白,開口解釋說道:
“這些牧人用的是角弓,射不遠但射得快,三十步內力量大,要是韃子的精騎,三十步內可以破甲,這些人也就能打個兔子了。”
似乎專業和業余的差別就在這里,牧馬的莊客們喝酒喝得興高采烈,不斷的騎馬沖出去趟下路邊,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獵物,而譚家的家將們則是恪守本職,每個人都謹小慎微。
盡管昨晚譚將說的嚴重,但這三曰的路程卻太平的很,但這些家將卻沒有一點放松,張世強和孫大海等人也一直是來回巡視,對牧人們的舉動充其量是笑笑而已,王通自己訓練的那些人和跟來的少年們也都是沉默行進。
中午也找了個村子歇下,王通銀錢給的足,村子里的人也愿意下力氣招待,打到的十幾只兔子剝皮燉了起來,又給置辦的好飯食。
吃完了繼續上路,王通少不得要叮囑那些牧民幾句,讓他們下午不要喝了,天大的酒量這么喝下去怕是都只能在馬背上睡覺了,還能干什么事情。
那些牧人也算聽話,下午在馬三標等人監視下,只是偷偷的喝了幾口也不敢像上午那么放肆,不過晚上可能就要開懷大喝了。
下午路走了不到一個時辰,一直在貨物堆上吹風的譚弓從上面爬了下來,和譚將說了幾句,又是爬了上去。
譚將先和孫大海打了個招呼,讓孫大海把王通手下那五十人調了三十人到隊伍的末尾,然后騎馬到了王通這邊。
“老爺,譚弓那邊說,后面有幾個騎馬的,從昨天下午就出現過,今天上午遠遠的露了一次面,剛才又出現了。”
王通沉吟了下,沒有接口,卻先揚聲對馬三標喊道:
“三標,這荒郊野地的大家心里發慌,把兵器什么的發下去,也給大家壯壯膽子。”
因為隊伍中老弱婦孺很多,又是官道,步行的那些人就沒有給發下兵刃,都在幾輛大車上放著,王通一聲吆喝,馬三標拽著孫鑫就一起來到了大車前,解開篷布,把里面的刀盾和長矛發了下去。
王通自己的家丁刀盾和長矛各半,少年們則是用的長矛,他們這一年來很少碰真刀真槍,各個都很興奮。
看馬三標去解開馬車上的篷布,王通才轉身沉聲對譚將說道:
“難道是城里什么人派出來的?”
譚將搖搖頭,不太肯定的說道:
“京師到天津三衛之間路上不太平,甚至有辦差的宦官被截的事情,臘月初五一過,這條路上就沒什么人,也有可能咱們路過那幾個莊子花錢太實在露了白…”
這一路上已經住過幾處,還真說不準是什么地方露出的行跡,王通臉色沉了下來,譚將低聲說道:
“老爺不必擔心,咱們這邊近兩百號人算起來,能上陣的男丁差不多也過百,兵甲也足,再說老爺又是錦衣衛的千戶,身份實力都在這里放著,那個不長眼的綹子敢來碰。”
綹子是說響馬和盜匪,王通沒有出聲,這世上沒有那么多不長眼的人,一個錦衣衛千戶的車隊都會被人盯上,想想出京之前遇到的那些事,就知道沒有那么簡單。
想了想卻也沒有什么好的法子,如果派人回京師請援兵,半路上勢單力薄的可能就被人收拾了,去天津找人,這遠水又解不了近渴。
“小心戒備著,你找人盯緊了那些牧人,去了天津,好酒好肉我管夠,誰再在路上喝一口,我就讓馬騎著他跑。“就算什么也不說,男丁們都拿了兵器,牧人們也被呵斥著不許喝酒,大家還是感覺到氣氛緊張了起來。
拉著婦孺的幾輛馬車都到了隊伍中間,幾個活潑的孩子本來在外面的車上,也被家人叫到了車里呆著。
譚弓坐在馬車的頂上不斷的沖著下面吆喝,調派騎馬的人去他制定的方向查探蹤跡,譚將也不斷的和王通請示。
王通把隊形做了一次調整,,并且和趕大車的車夫們下了死命令,一有問題,大車隊就在中間斷開,前面那隊不向前向右邊挪動幾步,后面那隊則微微偏左繼續向前,兩隊齊頭的時候停下圍成一個圈。
載著婦孺老弱,裝著金銀細軟和兵刃的大車直接去這個圈中,就用官道作為中線和基礎面,用大車圈成一個陣地,這是俞大猷在武館中所講的,薊鎮總兵戚繼光的偏廂車戰術就是差不多的道理。
王通也沒想到,武館中學的東西這時候居然能用上,不說譚將這等明白人,武館中出身的厲韜、孫鑫、李虎頭等少年也看明白了,知道有事要發生,但這些少年英杰卻沒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反倒一個個的來了精神。
“最起碼有兩個綹子在后面跟著,有一伙人是下午才跟上來的。”
晚上到了一個小村落,王通剛安排完住宿,譚將就低聲上來稟報,王通心中罵了一句,表面卻還鎮定,沉聲吩咐道:
“這村子一能出入的地方不多,用大車把口子都堵上,你的兄弟今晚排出班次來,虎威武館的少年們和我的家丁混編,二十個一組,你兩個兄弟領一組,一個時辰一輪換,整個隊伍,無論男女老弱,不得寬衣睡覺,聽到鑼聲必須立刻起來預備。”
“晚上守的嚴實了,賊人們也不敢硬攻,這黑燈瞎火的地方,看不清沖上來就是送死,但小的剛才問了問這村子的人,明曰一天的路程,差不多要天黑后半個時辰才能見到投宿的地方,明天這路上怕是要打了。”
“打就打,無非是殺人而已。”
聽到譚將的陳述,王通冷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