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然想走,那么別人也攔不住他。”
王通看到張世強的請罪文書之后,笑著評價了一句,第二句話更有趣些,說的是:“如果沈枉能到歐洲和美洲去,那還算有可為,在大明南北的海面上討生活,逃了作甚。”
且不提以天津衛為中心的北邊海域,呂宋打下之后,南洋海面也漸漸會被以天津衛和松江為核心的船隊勢力侵入。
雖說這沈枉手上仍有頗大的海上勢力,可主動與王通系統分開,能有多少好處,或者會有多少壞處,不用太聰明的人都能判斷的明白。
“公爺寬宏,張千戶那邊講,這件事是他疏忽犯下的大錯,他要親自來向公爺請罪。”,送信那人進屋后就是跪下,聽到王通這個評價也是不敢怠慢,恭敬磕頭說道,王通擺擺手,淡然說道:“路途千里,折騰做什么,天津衛事情那么多,難免有個疏忽的,讓張世強和孫大海好好在那邊辦差吧!”
信使正要磕頭,王通產音轉冷,森然說道:“當時的布置都是好的,如果人人用心,看守的人輪轉不停,也不會被這個沈枉收買,如果定期有人檢查,也不會沈枉逃出去將近一個月,才有消息,這是為什么,是因為大家現在都是高官厚祿,都有些松懈了,覺得很多事情不去管不去問也能妥帖完備,規矩是規矩,按照規矩辦事的人是人”要時時檢查”時時反省,這樣才能保證不出什么漏子,規矩也不是死的”也要時時的改進革新,這樣才不會耽誤事情。”,“小的都記下了!”
“不用你記什么,會安排人寫信過去,也不光是你家大人,怕是各處都有這個毛病。”,這個見面卻是和楊思塵一起的,打發天津衛來的信使出門,王通嘆了口氣說道:“楊先生把方才我說的都記下來”用私信給各處發過去吧!”,楊思塵點點頭,看著屋中沒有旁人,遲疑了下開口說道:“公爺,天津衛那邊倒還好說,各邊鎮的禁軍卻是不好做的,公爺如今這個位置…不方便啊!”,“不管是天津衛和松江府的生意經,還是禁軍各個團的戰力,還有草原上那些商行團練,如果不按照規矩做,那么一切都要土崩瓦解,沒了這個規矩,他們的身家富貴”本公和他們的地位權勢也都是煙消云散,說的難聽點,今上的權威赫赫恐怕也要動搖,這封信一定要寫的,不過楊先生你考慮的也對,先幫我寫一封奏折吧”讓陛下那邊知曉,也讓陛下那邊一同去督促,這樣才完備穩妥些!”
王通嘆了口氣說道”楊思塵這才快速的寫起來,王通卻直接走出屋子,讓親兵去喊人過來。
湯山和胡安如今是王通松江艦隊的首腦,也是海上船隊的管理人,沙大成沒有跟著回來,他在呂宋經營。
“沈枉那邊已經不在天津衛了,他的船隊還不知道今后是敵是友,他那船隊,比咱們的力量如何?”,“請公爺放心,別看他沈枉號稱海上最大的海主,可也就是個船多,真和咱們打起來,他不是對手差的太遠。
湯山拍胸脯保證,有王通的炮艦作為核心力量,再有各家海主的勢力作為加成,沈枉的力量算不得什航“公爺,要對沈枉動手嗎?”
胡安實在是閑的很,現在開戰就意味著發財,他對此可是很熱衷,王通搖搖頭說道:“現在的沈枉也就是個尋常海商,他把家安在天津衛,那雙方還有些情份在,他既然自己想不開要跑,也就不用理會了,若是他還敢做海盜勾當,你們再動手不遲!”
這句話就是給這件事定了調子,沈枉從天津衛離開這件事本身不算什么,關鍵是這件疏漏所代表一些事~松懈,這個才是真正的大麻煩。
王通的信件到了京師之后,萬歷皇帝也是非常的重視,現在王通去了松江,那么天津衛的財富和禁軍的武力,對他來說就不是個隱隱的威脅,而是絕對的支柱和助力,如果有動搖這個支柱,削弱這個助力的事情,那都是萬萬不能允許的,王通奏折上所說的,他自然是重視無比,全部聽從。
對于天津衛那邊,對于分布于各處的禁軍將領來說,王通的叮囑和提醒本就要萬分重視,現在又有天子的訓誡,那就更要當成第一等大事來做,而且萬歷皇帝為了整頓有效,特意派出了趙金亮,趙金亮掛著御馬監提督太監銜頭巡視各處。
這樣一位萬歷皇帝最親信宦官出京巡視,大家自然明白這件事的份量如何,都是謹慎從事,上下整頓,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在王通信件下,天津衛由蔡楠、李虎頭、張世強、孫大海推動,三江商行由古自賓推動,歸化城那邊由譚兵推動,松江這邊自然是由王通牽頭,上上下下開始檢查整頓,自查互查,務求沒有疏漏。
不管是軍隊和地方,又或者是王通系統的內部,對這次的整頓都有個呼,稱之為“整風”
沈枉離開天津衛之后,他在天津衛的商行店鋪以及船行什么的都沒有做什么大的動作,當然,這件事一傳出來,錦衣衛各司和三江商行護衛隊的人員立刻對沈枉相關各處的人和產業進行了嚴密的盯梢。
幾處關鍵的產業,原來派駐的人都是沈枉的族人或者親信,這一次也都跟著一起撤走,但生意還在照常運轉,船行里面八百料以上的大船都是以各種名目出海,但留下來的也還在承接生意。
這樣的作風倒是可以理解,完全是逃掉之后”在那里觀望風色”天津衛這邊是一塊寶地,誰也不會不管不顧的輕松走了,能在這邊做生意也會繼續在這邊做生意做下去。
王通的回信也很快”得到了王通的信件和態度之后,張世強和削大海也是惶恐之極,雖然沒有責怪,但接下來整頓卻更讓他們感覺慚愧。
兩個人一邊下大力氣進行梳理整頓,另一方面也是對沈枉這邊嚴加防范,沈枉的妻兒被圈在津門,說是人質,耳實際上也讓沈枉成為了天津衛這邊最讓人放心的豪商,有這個放心二字,那就有種種便利。
比如說,潘明所統轄的天津衛各色力工,還有倉庫貨場什么的,在裝卸存放上就會給沈枉的貨船和貨物很大的便利,在稅賦上也都有這樣那樣的見面和折扣”眼下天津衛這邊萬船云集,停船、修船往往都要排隊,沈枉的船則是能有優先的權力。
松江的船廠剛剛修建,能走造大船,不管是西洋大船還是福船廣船”在北方真正有規模的船廠,實際上就是天津衛的三江船廠,嚴格來說,自杭州灣一直向北,唯一被官方承認的船廠也就是這家。
而且這船廠匯集的制造力量很強,也有在關外取得大木老料的優勢渠道,是海主海商們的首選。
沈枉自然也在這個船廠中有訂造船只,而且下的單子不小,而且也訂造了那種十五門三斤炮的西洋船”超過這規格的船只,船廠只給三江系統的海商們制造。
現在既然沈枉走了”那么這些優惠之類的都是一并取消,好在張世強做事也有章法,船廠的船只自然是不會給他造了,但給的銀子什么的都是退回到沈枉產業的柜上,理由是木料不足。
十五門三斤炮的小船談什么木料不足,這個理由根本騙不了人,但卻表明一個態度,繼續在這里做生意,沒人會刁難你,不過今后大家就走路人了,船廠所生產的炮艦對于海主們來說也算是軍國器,這種要緊東西也不會給你了。
當然,原來天津衛對沈枉這一支的種種優惠,也都是取消,天津衛規矩完備,你正正常常來做生意也沒人會刁難你,一切照常就是,別人還不是一樣做生意。
王通這邊盯著沈枉,離開天津衛的沈枉也對天津衛的情況盯得仔細,實際上離開天津衛的沈枉并沒有去往海上,而是在河間府的某處住了下來,每日里他天津衛的親信都會過來給他傳信問候。
要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沈枉也是做了一走了之的準備,眼下的王通不管從那一方面發動,他三水王都是承受不起,可在天津衛貿易的利潤實在是太過豐厚,讓人舍不得放棄撤手,如果能在這邊做生意,還是要做好。
事情的倒是和沈枉的判斷差不多,王通一干人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會從利弊賺賠來判斷和決定,沈枉對于王通來說,也是做生意的商人,何苦跟錢過不去呢?
讓沈枉有些哭笑不得的是,他的一干族人親信頗有些不希望他從天津衛離開的,說你這一走,咱們在天津衛的產業,在各處入的份子,恐怕都要被官府一口吞了,而且現在天底下那有天津衛這樣的地方,太太平平的就能坐地賺大錢。
沈枉縱橫海上,一個小小的失誤之后,被王通按在天津衛近十年,雖說這十年也不曾虧了他,可他卻不能甘心,錢財沈枉自然也是心疼,不過能舍也就舍了。
不過天津衛做事卻比沈枉這邊想的講究很多,沈枉的各個產業都沒有沒收之類的,還在天津衛的那些人手也都沒有人拘禁扣押,至于沈枉從一開始在各處入的股份之類的,也都是按照船廠那邊的處置規矩,都是將現銀送到了沈枉的這些產業中,點清了開出條子來,算是兩清。
這件事在天津衛是頗為轟動的一件事,因為沈枉在各處的股份,在船廠的訂金,林林總總加起來,幾十萬兩的銀子,三江商行和保險行說拿出來就拿出來了,直接送到對方柜上,還有那手眼小的商戶害怕三江柜上沒銀子了”急忙過去催錢,結果也是干脆利索的拿到了銀子,眾人都是贊嘆,說三江果然是財雄勢大。
此事不光是證明了三江的財力”更是從另一個方面證明了三江銀行即將發行銀票的可靠性,也算是做了。
對于沈枉來說,對方的退股等等舉措,并沒什么過份的,既然大家一拍兩散,那也沒必要替你忙碌,給你的很了生息可知道歸知道,想明白卻未必,沈枉當年不過是為了結好王通而投進的銀子,這些年來的利息都已經是超過了本錢很多,更不要說,因為各處的股東身份帶來的種種便利,得到更多利益。每年豐厚的入息沒有了種種優惠沒有了,看似沒有任何的損失,但長遠來看,卻是從自己身上割了一塊肉下來,更讓人無可奈何的是這塊肉還是自己動手割的。
人就是這樣,給他優惠和折扣的時候,他覺得是理所當然,一旦是扣除,就覺得這是損害自己的利益。
這個動作是立竿見影的,沈枉在離開天津衛的第二個月他的各處生意獲利都是大規模的下甑,當時妻兒被同在天津衛在,自己的自由也被圈住,總想著離開會有這樣那樣的好處等現在天高海闊,完全是自由身了卻發現未必和自己想的那么美。
下面那些不愿意沈枉離開天津衛的手下親信自然也有怨言,他們在天津衛的繁華中習慣了,天津衛貨物豐富,萬事方便,潔凈規矩,都是他們在其他處體會不到的,都已經準備在那里安家落戶,這么一走,什么也不必提了,更別說平時的哪些優惠,原本做的簡單容易的生意也有些難了。
種種種種,讓沈枉也是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海上人求得就是一個暴利,在天津衛這邊沒了優惠,利潤雖然依舊豐厚,卻讓見慣了暴利的沈枉覺得可以找找別的出路了,比如說去南洋…
前段時間,沈枉一直在琢磨如何從天津衛逃出去,對海上發生的一些事情也就不那么關心,呂宋發生的那些事情他了解的并不詳細。
知道的再不詳細,如今已經是五月份,呂宋那邊的消息也都傳了過來,被王通的海上勢力和南邊的那些海主占住了呂宋地方,沈枉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么,也就是說,占住了呂宋的人就可以向著南洋一步步的侵集同樣的,不在呂宋的人,也就被擋在了南洋之外。
沈枉不認為自己如今還能大搖大擺的進入南洋,可以去做生意,可以去貿易,但也就是和尋常商人一樣,那就沒有什么意思了。
沈枉沒想到自己離開之后會變成這樣的局面,怨氣也跟著越來越重,眼下他也只能去平戶那邊和倭人繼續做生意,即便是那條線,他也不能完全獨霸了。………,松江府上海縣現在依稀有天津衛的幾分氣象了,各處都在大興土木,人力缺乏始終是大問題,江南各府的百姓可不是那么缺錢貧苦,結果來松江府做生意的海船都被加了附帶的條件,說是一定要去江北各處招募多少人手,才有進來貿易的資格。
能在松江府做生意就是賺錢,江北窮苦人多,招募起來也容易的很,很多大鹽商更是容易,在兩淮一帶不知道多少貧戶,他們招募來了送到松江做工,還能博個善人名目,還能在松江這邊做生意賺錢,何樂而不為。
萬歷十八年的上半年,松江府這邊沒賺什么錢,也沒有太多的稅賦可以交上去,因為各處卡子以及貿易得來的利潤,都是花費在了營建和人工上,能勉強做平賬目而已。
到了六月,三江商行一位去往呂宋的掌柜回返,在王通面前稟明呂宋那邊的各項事宅一切順利,這就是描繪呂宋那邊局勢的詞語,王通的利益分配讓華些海主和豪強們都把呂宋當成了自己的地盤,知道這里經營的越用心,自己得到的好處就越大,而且他們做的不法之事太多,也隱隱約約將這個呂宋當成退路來經營。
各家都是從大明向著呂宋招募人口,實際上規矩很鼓勵這個,誰招募來的人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就是誰的領民,可以使用,可以得利。
有了更多的領民,就可以組織力量強大的團練,就可以向呂宋各個島嶼拓荒殖民,就可以獲取更大的地盤和利益。
不過這一切都要和王通的分不開,掌握著火炮和戰艦的三江護衛隊,還有作為精銳戰士的禁軍退役老兵,這些是呂宋的屏障,要不然白人打過來那可真是大麻煩。
在這幾個月間,實際上也有白人的商船過來貿易裝卸貨物,他們也看到了岸上的異常,他們當然也看到了漢人的戰艦和岸上的大炮,所以照舊是做生意補充補給,然后離開,但沒有了三江護衛隊的武力,一切恐怕就不同了。
這位掌柜描述了見聞之后,和王通提了個建議,南洋那邊自成體系,因為路途的原因,從這邊過去的貨物未必比得上閩浙過去的,來回的航程,單向總是不合算,他建議是在呂宋大規模種植甘蔗,榨取蔗糖,這樣,去往松江的船只就有了裝載的貨悔,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