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萬歲爺,王通那邊折子已經通過運政司遞上來了,請萬歲爺御覽。
趙金亮在邊上輕聲細氣的說著,一邊從一疊奏折中抽出來遞給萬歷皇帝。
比起剛進宮的時候,趙金亮的個子已經長高了不少,地位則是比個子長高的幅度更快,經過西苑勸諫被打那件事之后,趙金亮已經被上上下下認為是知曉大義道理,值得培養的后輩。
張誠對他也更加的放心,現在有些時候忙碌,就讓趙金亮貼身侍從,這可是內廷宦官中做夢都想要的機會。
聽說是王通的奏折,本來沒什么精神的萬方晃晃頭,伸手接過了奏本,打開看了幾眼,頗為無趣的說道:“不過是招降幾個海盜,這等事呈文知會下有司就是,何必報到朕這邊來。”
說完就把折子丟到了桌面上,趙金亮也沒多說什么,上前把折子收起,又踮著腳把其余的奏折推到了萬歷皇帝的手邊,把這些做完才開口說道:“萬歲爺,王大人那邊的呈文已經報給兵部和河間府地方。
萬歷點了點頭,沒有接話,又看了幾眼別的,突然想起來什么似地說道:“小亮,記得去問問張佯伴,廣東陳磷那邊對澳門的清剿開始了沒有,地方上做事不盯著就要拖沓,記住了。“奴婢知道了。”
兵部和河間府對有海盜投誠招安這件事也不怎么在意,在他們看來,無非又是王通想出來邀功請賞的手段,前段時間不是鬧過海致入侵,想必這次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海盜投誠,顯出他的本事來。
既然報上來了,那就批復就是,無非是點檢人員,不可使其復為盜賊,彰顯朝廷恩義云云。
王通在報上去的時候,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輕描淡寫,戚繼光、俞大猷等人千辛萬苦平定了侵襲東南各省的倭患、胡宗憲招降了巨寇汪直,海盜倭寇已經不敢對大明大陸沿海進行什么行動。
除卻整日和海上打交道的人之外,朝中大臣們都覺得海疆已平,至于那前次對天津衛的侵襲,不過是膽大包天的蟊賊,只需派人清剿福建廣東沿海,加強巡視就是有備無患,他們根本意識不到“三水王”在海上的勢力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但對于王通來說,打了這個招呼,事后如何,都可以說自己行文問詢過上峰,有各種旨意和公文作為憑證,如果不這么做,他日這事情要是有什么反復,那可就是自己私通倭寇,意圖謀反。
那一日的交談,并不值得讓王通對那沈枉和董創喜有什么信任,那兩人離開后,王通派人跟去不說,還直接把他們軟禁了起來。
同時安排快馬去往山東,打聽這董創喜到底是何等人,是不是跟他自己所說的一般,如果有假,那就在天津衛直接了結了。
天津衛走河間府從德州入濟南府這路程盡管不短,可一馬平川,而且人煙不斷,六天內詳細的消息就送了回來。
董創喜的身份無誤,說是在山東的生意做的潑天一般大,和魯王關系頗為不錯,經常采買些外洋的精致玩意送進去,據說還送過泰西女子云云。
而且欺男霸女、好色如命的也打聽了出來,這種種行徑倒是做不了假,也和王通的判斷相同。
真正讓王通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這位董千戶還真和張閣老府上關系不硭,據說曾經拜游七為義兄,對外還聲稱拜過張閣老為義父,山東上到巡撫,下至知縣,都不敢得罪,對他客氣的很。
至于要給張閣老送什么,王通在天津的坐探自己進了這董千戶的住處,私下搜查,除了些送禮必備的金銀珍玩之外,還有海狗幾條,已經曬干,隨時可以入藥。
這滌狗是做什么用的,找了個中藥鋪子一問就問出來,說是用來壯陽的…,
事情綜合起來有些荒謬,不過,王通的確聽說過張居正府邸中蓄養姬妾甚多的傳聞,似乎這送海狗也靠譖。
等軟禁一解除,明顯有些害怕的董創喜派人來和王通這邊告辭,自己則抓緊上了官船去往京師。
倒是那沈枉做事的確有些決斷,二十萬兩銀子在被放出的第二天,就用大車拉到了王通府邸的門口,都是足色的沙金。
海盜們橫行海上容易,可在岸上有個可靠的與「給停靠的港口很難,搶掠來東西很容易,可想要銷贓出手很難。
沈枉說的很明白,自從天津衛開港收稅之后,他們的利潤不少都損失在了這個稅上,想在其他地方收貨裝運,但卻因為運輸的路途加長,且其他地方的關節并未打通,各種不確定的風險太鄉。
已經有兩船水銀和牛尾藥被官府和沿途的豪強查扣,血本無歸,其他的算上多走的路程,多花的這些打點銀子,反倒不如來天津衛收貨運輸,一來做的熟了,二來是處處正規,得到的貨量反倒是大。
三水王豢養大批勢力,在海上坐地收錢,下面的吃香喝辣自然快活,可他作為首領,手中有大筆的金銀只能存放,卻也不是辦法。
人都有富貴還鄉的心思,何況整個東面,最富庶繁華的所在,都是大碉上的南北各處,有了錢,在這里花用才是至樂,孤懸海外,在異鄉漂泊,實在沒什么意思了。
何況三水王勢力做到這般大,也想求個功名富貴,但也怕死在官府手中,當年巨寇汪直降后被殺,讓人實在是不敢步其后塵。
不過,王通卻有些不同,這個千戶做事有規矩,似乎不是為了自家的富貴,而是為了天津衛的興旺,為了送到宮里的錢多。既然如此,沈枉思慮之后,覺得自家有打動對方的條件,可以冒險一試○
當然,這一切一切都是在沈枉將整今天津衛走了一遍,發現海河邊運河邊盡管沒有城墻工事,駐扎的兵丁也不多,但種種布置都是針對海上,攻打進來必然損失慘重,沒什么好處。
到后來,三水王下面最不服管的顧老虎獨自率眾前來,卻被盡數殲滅,更是讓三水王慶幸自己的判斷正確,也讓他更容易統一起下面的意見,最大的刺頭都已經被滅掉了,其他人沒有話語權。
在王通開會籌辦保險行之前,沈枉又來了一次天津衛,這次就不用看攻打目標的態度來觀察,而是看好不好賺錢做生意的角度。
游覽幾日,不由得感嘆王通點石成金,天津衛海河邊他來過多次的地方,不過是連種莊稼都種不活的荒地,現如今卻成了寸土寸金的商業區,熱鬧雖然比不得蘇州、松江,但那種蓬勃的勢頭卻有所超過。
若是旁的商人還罷了,偏生這天津衛海河邊的商業都和海貿有這樣那樣的關系,沈枉看的很清楚,自家那龐大的船隊需要這么一個地方,同樣的,天津衛海河邊也是需要他們這樣的海上勢力。
雙方的關系互斗會兩敗俱傷,要是女作則有巨大的利益,甚至不僅僅是相加的效果,而會更大。
既然那王通是個做事的人,是個追逐利益的人,是個講理的人,那用這種合作后的巨大前景來誘惑對方,肯定會有效果。
在王通召集眾人開會之前,沈枉已經請來了熟悉的分駐山東錦衣衛千戶董創喜,想要通過他來引薦。
等王通在會上說出他那匪夷所思的計劃之后,沈枉一邊慶幸自己做了個好的判斷,一邊想到了一個更好相見的法子“小人愿出十萬兩”。
至于沈枉為什么要叫做三水王,無非是姓名中的‘沈,字和枉,字各借一個偏旁而已,讓人想起汪直種種也不是壞事,最起碼可以漲漲威風…
保險行王通設想出來之后,并沒有太大的把握,畢竟這是個超前的產物,盡管可以看見種種好處,卻不知道天津衛海河邊商家的接受度如何。
不要小瞧古人,王通本以為自己超越時代的一套套思想理論,這個時代的商人們理解起來都沒什么困難,這次也是一樣,七月十一這天,算是保險行征求各家意見完畢的日子,經過那些沉浸商海多年的老商人的補全,那套保險行的經營規條已經頗為完備。
不過提意見的商人們都有自家的條件,那就是要求多買些保險行的股份,并不僅僅是沈枉一人看到了其中的好處。
七月十一這天,王通手下人見到了從來沒見過的奇景,這番景象他們多年后還在跟子孫講述“你們見過拿著銀子上門求你收下的景象嗎?”“你們見過為了爭搶個前排交錢的位置打起來的嗎?”
王通預計是籌措一百二十萬兩白銀,這基本上可以保證天津衛開發的持續進行,還有天津衛商戶們的抗風險能力。當時本以為是今天文數字,能否籌齊還不知道,現在看,這額度太小。
給張居正送海狗這個典故,明人筆記中有記載,當然,明人筆記也是天馬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