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下間最有油水的差事肯定有幾個和仗相關。做個拈詞咸訓虹歷,肯定要賺下幾輩子吃用不盡的家業。
在這個位置上手腳干凈不干凈的區別不是撈錢不撈錢,而是多少。比如說錢春平的前任做了三年,回家之后號稱本縣首富,這就被認為是清廉無比。
不過萬事有風險,有大批撈錢的好處,自然也就有被人揪住,罷官下獄的風險,你前任太太平平回家。你這邊被人抓住痛腳,這也是無可奈何,該著。
盡管天津衛錦衣衛千戶王通的所作所為被人注意,可這個什么配合河間府殲滅奸邪之徒若干,并且查出鹽運司經歷某某的事情,大家不過是一笑而過,這上任剛剛一年的錢春平實在是倒霉,僅此而已。
通政司這邊傳出來的消息內閣每個人都耍知曉,有的人從頭到尾看的。有的人則是有書辦師爺摘錄瀏覽。
身為天下中樞之人,一定要對朝堂上的風吹草動保持最警覺的心態。要不然稍有不慎,就要被別人算計。
京師東城,內閣大學士、禮部尚書申時行府邸,禮部的事務都是些常規運轉,不需要禮部尚書過多的參與指揮,他對這通政司那邊傳出來的消息一向是仔細看一遍,府內的聽差長隨在這個時候都是連飯都不敢去吃的,各個在堂前聽令,自家老爺往往在這個時候支差,打聽什么事。了解什么人,都要隨叫隨辦,不能有絲毫耽擱。
申時行坐在書房中,高官顯貴家中都有專門的書辦,在買來通政司的消息時候,快速謄寫出來。
雖說是蠅頭小楷,卻工整異常。看得也不吃力。申時行再色淡然的看著,不時點頭或搖頭,看到某一行字上。
“長蘆鹽運司經歷錢春平因勾結鹽梟販賣私鹽”
申時行的視線停駐在這行字上,神色變得慎重起來,念明了幾次“錢春平”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小把折片丟在桌上,揚聲說道:
“去請刑部黃大人來府一敘。”
外面出聲答應。急忙出去了。刑部右侍郎黃躍文是申時行做刑部尚書時候提拔起來的,二人又是同鄉,一向是關系緊密異常。”
官員多住在東城和西城,文華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的宅邸距離申時行府邸不遠,通政司中傳來的消息,到張府照例比到申府要早些。
申時行看到的消息,張四維自然也看到了,只不過他臉上卻沒什么笑意,反倒有些陰沉,開口問道:
“這樁事如何扯到長蘆那邊?”
“小的們前日得到消息,說是王通那邊青縣剿了一伙私鹽販子,拷問之下牽扯到了,落供畫押,已經送到刑部去了。”
“海捕文書下了沒有?”
“回老爺的話,最快要在明日下文。按規矩三日后長蘆河間府那邊就該派出差人”
“規矩不必教我,去喊張泉來!”
張四維在外在內,向來都以從容優雅著稱,下面人難得看到他這般厲色,都是噤若寒蟬的模樣,連忙去辦。
那邊出去一個人喊人,張四維又是開口叫來自己的長隨,肅聲說道:“小四,你現在就去打聽,就是這青縣剿滅鹽梟的前后經過,越細越好,花錢盡管支取,速去速去。”
長隨領命,不敢怠慢,也是急忙出門辦差了,這邊出門,那邊張泉已經在門外侯著了,張四維揮手斥退了所有下人,單把張泉留了下來。
張泉在張府的地位很高,掛著個外府三管家的頭銜,卻從不見他管什么實務,住在靠墻的一個小宅院豐,從不和其他人來往。
眾人本來對這張泉頗為輕視。不過張四維新納小妾的兄弟不知道為何和張泉沖突,那小妾鬧到張四維這邊來,卻沒想到張大人反倒是對寵愛的小妾動了家法,從這以后,再也沒有人敢冒犯張泉了。
而且這張泉整日在外面辦差,經常有幾天甚至半月不在的時候,大家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不過誰也不敢問不敢管,索性敬而遠之了。
張泉粗手大腳,個子比常人略高些。從來都是一副陰沉臉,走路無聲無息,這樣的人讓人看到就惟恐避之不及,也不知道為何張四維對他這般的看重。
“還記得錢春平嗎?”
張泉一進門就垂手站在一旁。張四維開門見山的問道,張泉點點頭說道:
“小人記得,他的孩子還是小小人帶走的。”
“這等清客相公最是做不得事,給個肥差也會被人拿訓,眾錢春平凡經犯了事,海捕文書明日就會發出,單電。”本是小事,但再說出什么別的,”
張四維說到這里頓了頓,咳了聲繼續說道:
“為求萬全,你今日就去一次長蘆。”
張泉躬身沉聲說道:
“小的這就出城,老爺莫要擔憂。此事一定辦的妥當 “請付先生來!!?”
等這位身材瘦削,滿臉褶皺好像是樹皮一樣的付先生走進書房的時候。張四維已經端坐在書案前。氣定神閑正在看書。
付先生也是這尚書府中的怪人。雖說被叫做先生,可身上半點斯文氣質也無,倒是張府管家有幾次帳目算不明白,這位付先生看過賬目后倒是立刻理清,這分明是個帳房掌柜。可不是什么師爺書辦。
“付先生,長蘆鹽運,北直隸和京師都有何人在其中獲利?”
正月二十七這天中午,蘇州會館內。
在京師的會館中,蘇州會館是最大的一個,不光是蘇州士子商人在其中,松江府、常州府以及南直隸其他各處的人也經常來往。
原因很簡單,官員士子多出身江南,富商也多在南方,在這會館中。就近交結聯系,一切都方便的很。
京師之中的官員更是喜歡在蘇州會館見客飲宴,甚至閑來無事的時候,也愿意在這邊喝喝茶談天,總歸有這樣那樣的好處。
正耳底,出城踏青春游,也是人們的話題之一,不少人都是盛情邀請戶部山東司員外郎李三才一同前往。李三才一一含笑答應。
正談笑間,一名家仆模樣的人匆忙走進屋中,和眾人行禮問候了下。湊到李三才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屋中諸人都看到李三才臉色變了下。盡管隨即讓家仆退下,神色又是如常,眾人雖然不好發問,奈何心中好奇難免。
照例要在蘇州會館呆到下午的李三才隨便說了幾句就匆匆離開。這又讓眾人心中的好奇重了不少。
員外郎在京師中屬于個不大不小的官職,知道消息往往比大佬們要晚一些,往往是相關的衙門發出公文來,消息靈通的才打聽到。
李家是通州第一豪商,而且主要是依靠通州是運河終點和京師物流樞紐的位置,自家又在戶部當差,又是免稅,又是有各種各樣的方便。
李三才在家中河船、車馬、岸上的倉庫都有不少,既然有這個買賣。南下必然過天津衛,必然要被抽稅,這已經是個記恨。
既然有運輸存儲這方面的買賣。私鹽利大,進出京師,少不得要打交道,如果貪圖這大利,自己下手販賣也不是不可能。
長蘆鹽運司的鹽自然和京師這邊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鹽運司之中,鹽運使坐地收錢,不需要自己做什么,鹽商們就會送過來。
可身為鹽運司經歷,有些事情就要親力親為,鹽引買賣,公私賠給。官鹽私賣等等,這鹽運司經歷既然被抓出來,和他打過交道的人肯定會被牽扯。
鹽商鹽梟什么倒罷了,若是官員相關,那對這仕途可大大損害,私鹽盡管來錢,可卻被認的是第一等賤業。
正月二十八日,李三才再出現在蘇州會館的時候,臉色頗為沉重,眾人詢問的時候,才嘆氣回答說道:
“錦衣衛千戶王通在天津肆意妄為。居然去往河間府青縣境地,剿滅莊子一處,并指認其為鹽梟匪盜,收繳那莊子資財若干,解送京師充作金花銀,若任由其橫行,真不知王法何在,這般下去,豈不是看誰家富庶,隨便安上咋。什么罪名搶了就是。”
能在這正月里還在蘇州會館的人都不是什么窮苦平民,聽到李三才這一席話,都是心中凜然,想到這事若是放在自家身上會如何。
“圣上被小人蒙蔽視聽,只顧金銀錢財,而不顧江讓社稷,圣德大義。我等讀圣賢書,懂大義道理,難道不該挺身而出,諫言圣上而正視聽嗎!?”
說完,屋中一片寂靜,大家都看著激昂慷慨的李三才,正在聽著的一些年輕官員臉上都是露出凜然的神色。天冷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