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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下一步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原來將天地完全掩蓋住的大雨,也小了下來,只是淅淅瀝瀝的灑落。

  站在庭院的廊前,只能看到郭藥師曾經的都管衙署的一切,被雨水洗得干干凈凈,石頭壘砌起來的圍墻,閃閃發亮。整個空氣中,散發出一種清涼而讓人渾身一振的味道。

  內院之外,兩個勝捷軍士卒正在門口守候,小雨當中,他們一動不動。內院門口的雕花門框,就懸在他們的頭上。此處裝飾風格,比宋地少了一分繁復富麗,卻多了一分粗獷簡潔。墻上排水的獸口就在兩名沉默站立的鐵甲士卒旁邊嘩嘩的吐出水流,偶爾濺在甲葉上,似乎都能聽見清冷凜冽的聲音。

  衙署之外,涿州城安靜無聲,只是蜷伏在新的征服者腳下。這座要隘經歷兩次變亂,現在渴求的,恐怕也只是平安而已。只有城墻上刁斗之聲暗啞,遠遠的傳了過來。

  ――這是老子的涿州。

  蕭言站在階前,只是心滿意足的想著。胸膛當中洋溢著的,唯有成就感。

  涿州已下,一千二百余流散.常勝軍投降。用了半個白天,他們大部已經收縮進城,換句話說,蕭言暫時放棄了對南面的值守警戒,他反正也用不著。只有在北面和西面,在和丘虎臣李存忠商議之后,派出了小隊哨探,也不在外設卡,只是以騎兵巡邏哨探,張開警戒幕。

  城中現在已經完全閉城,城門除.了緊閉,也用石塊土包大木完全堵塞住,城內城外,要有聯絡,就靠垂繩爬城。所有在涿州倉庫檢點到的守具,一概搬上城墻。

  白梃兵和勝捷軍這幾百人,忙.得是團團轉,每個人都是腳不點地。任務實在太多,守城、哨探、城內戒備、監視千余常勝軍降卒,讓人直分不開身來。馬擴、李存忠、丘虎臣等將弁,全都忙得昏天黑地,當然更少不了派出十余騎,將這天大的喜訊回報回去!

  在馬擴和蕭言的商議之下,繳獲不多的糧秣,也用.一半開倉,接濟城中不多的百姓。雖然現在軍資緊張異常,也不知道宋軍什么時候能接應過來。但是以少兵臨大城,安定人心要緊。而且如果要守涿州城,區區幾百兵定然不夠,到時候肯定要征發民壯協守,不如大方一些。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卻是馬擴認為,大宋王師收復故土,一定要有不同于遼人氣象,才能在將來,讓燕地百姓歸心!

  對于馬擴一力堅持的這個主意,李存忠丘虎臣這.些直接帶兵的都有腹誹。對當兵的人來說,糧食就是寶貝,沒有糧草,再強的兵也得散。蕭言帶著大家伙兒克復涿州,遼人得知,還不得趕緊回師?到時候籠城而戰,支撐下去,靠著的還不是糧草?

  鬼知道在這里得守候幾天!對于大宋軍前決策.的效率,大家心里都有數。

  不過蕭言,倒是.笑著贊同了馬擴的意見。一則是一路以來,馬擴都是極其的給自己面子,他這個根基深厚,出身西軍嫡系,更得到童貫重用的正牌宣贊,放手讓自己指揮這場戰事在。這等小事,還是不要掃了這位馬兄的面子才好。

  二則就是,他對下一步,有著自己的盤算……

  兩位宣贊意見相同,李存忠和丘虎臣也至好嘀嘀咕咕的認了。

  自己可從來都未曾以克復涿州為滿足!馬擴以降,恐怕都在想著,怎么樣盡可能長久的將涿州城守下去,守住這個北進燕京的橋頭堡。可這勞,對于自己來說,還遠遠不夠!要真正改變這場戰事的命運,也還遠遠不夠!

  一切都在掌握,而不是惶恐的等著未來不可知的命運。這種感覺,只能說真他的好。

  蕭言又愜意的伸了一個懶腰。庭院當中,大概也就他一個人這么清閑而已。說起來自己也渾身是傷,手腕脫臼舊傷未好,現在腳又扭了,身上還有不少擦傷,更是青一塊腫一塊。大家伙兒都去忙,誰也不敢給他蕭太爺分派什么任務,在大家潛意識當中,蕭言已經成為坐鎮中軍,運籌帷幄,拿最后決斷的此行統帥。所以現在大家伙兒都在外頭,巡城的巡城,修補戰具的修補戰具,計口授糧的計口授糧,忙得昏天黑地,就蕭言悠閑的在庭院里頭發呆……

  自己,真的是在發呆么?蕭言在心里頭只是淡淡一笑,雖然打下涿州到現在,身體已經疲倦若死,可自己平靜的外表背后,腦海翻騰,卻如長江大河,不曾停歇。

  下一步,下一步自己就要將這遼宋之間的局勢,整個翻卷過來,讓遼人主力退縮到燕京,將屏障之地,完全讓出來!自己要讓大宋,提前兩三個月直抵燕京城下,徹底搶在女真人前頭!

  這份績,夠自己在大宋出人頭地了吧?

  院子外頭,突然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音,急匆匆的朝這里走來。一處處門口,都響起了勝捷軍士卒低聲喝問的聲音,然后就聽見牛皋的大嗓門兒回話:“蕭宣贊麾下岳指揮,還有俺牛都頭,王都頭,湯都頭,張都頭,最后是韓都頭!奉宣贊之命,回衙署聽令!”

  蕭宣贊麾下這幾個字,牛皋這大嗓門兒還特意發了重音,震得安靜的衙署庭院嗡嗡作響。勝捷軍士卒不斷盤問,而牛皋也不厭其煩的一一回答。聲音一層層的進來,蕭言站在內庭,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種虎帳深沉,大帥危坐等著麾下虎賁前來的感覺。

  腳步聲直直的朝著蕭言這里過來,轉瞬之間,就看見門口警衛的兩名甲士向兩邊讓開,岳飛當先,已經大步的走了進來。

  雨淅瀝當中,岳飛等人容色如鐵,今天一天的廝殺,他們都是沖殺在最前頭的。進城之后,蕭言還歇息了一陣,他們卻奔走全城,給蕭言使喚得團團轉。一天下來,人人容色憔悴,兩眼全是血絲,但是個個意氣不曾稍減,走在前面的岳飛,身形有如標槍一般筆直!

  站在他身邊的,正是韓世忠,連同身后的牛皋幾人,都是一身鐵甲,紅纓被打濕,黏在鐵盔之上,舉步之間,甲葉相交之聲作響,在庭院當中輕輕回蕩。一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站立在那里,只是不出聲的看著他們的蕭言身上。

  數人目光對視,進城之后,這才是蕭言和岳飛聚首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目光當中,仿佛就看到了大家在白溝河北初遇,一路掙扎,一路出生入死,在白溝河兩岸來來為撕開這籠罩也北伐大軍頭頂上層層烏云而進行的每一場苦斗!

  嘩啦一聲,岳飛已經單膝跪了下來,聲音低低的,卻敲擊著在庭院當中每個人的內心:“宣贊,涿州現在是俺們的了!”

  嘩啦聲連響,卻是岳飛身后牛皋諸人,一起撩起戰裙,都下了一禮!韓世忠立在岳飛身邊,稍稍遲疑一下,這長大漢子比他們晚了一步,也單膝跪下,拱手抱拳,直直的伸出來,正心誠意,垂首不語。

  蕭言站在上首,只是淡淡一笑。

  “宣贊,城中防務,是馬宣贊在主持,俺們只是奉命接應常勝軍進城安頓。入城已經有九百余人,分十七都,老弱約有百十人,不堪驅使,剩下八百,都是精壯能戰之士,屬下略略和他們接應垂詢幾句,有的戰卒,竟然已經是見仗數十次,當真是百死余生留下來的!宣贊,俺只能說一句,可用!”

  岳飛不等蕭言發話,就已經主動開口。蕭言心下暗贊,岳爺爺當真名不虛傳,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叫他們來要交代什么事情……

  他笑著擺手:“起來罷……大家也都辛苦了,跟著我蕭言,好處沒見著什么,出生入死倒是家常便飯……我也沒什么可招待你們的,這大宅子,現在就我和小啞巴兩個,順便還有七八個沒逃掉的丫鬟小子,廚房跟過了兵似的,干干凈凈,我和小啞巴也只是啃干糧!下次吧,下次我在汴梁豐樂樓請大家伙兒!”

  岳飛等人都是哈的一笑,紛紛起身。牛皋和張顯還互相擠眉弄眼,看來也是早聞豐樂樓的大名了。只有韓世忠臉色略略有點尷尬,站在那里不說話。他畢竟是西軍出身,現在卻要擠到蕭言手下討名。說起來是有一些沾光的意思,畢竟蕭言的心腹是岳飛他們。岳飛他們出身河北新募敢戰士,在西軍里頭說走就能走,毫無留戀。可以死心塌地為蕭言賣命。可他韓世忠,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撈到足夠名之后,還會不會回轉西軍!

  比起西軍這么一個龐大的靠山,蕭言實在是太過于微不足道了一些。

  看著大家起身,蕭言下來,一個個拍拍他們的肩膀,連韓世忠也沒錯過。韓世忠能跟著岳飛他們過來,蕭言也是多少猜著了這潑韓五的一點心思。不過現在他和赤手空拳也差不多,韓世忠要沾自己的光,那是求之不得,人才多多益善。將來韓世忠走不走,將來再說。

  到了最后,他看著岳飛雙眼,笑道:“岳兄弟,你猜得沒錯,這常勝軍,現在就是我們的了!八百戰卒,一個也他的不給郭藥師留下來,你們明日就主持整編,分兩個指揮,一個指揮三百人,你領一指揮……”

  蕭言的目光又轉向韓世忠,這長大漢子這個時候居然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韓兄領一指揮!湯懷牛皋在你的指揮里當都頭,張顯在韓兄那一指揮里當都頭,剩下兩百,就是老子的親兵,王貴,你就當個親兵都頭吧!”

  蕭言雙手一拍:“官銜差遣在河間府就替你們討來了,現在才有兵給你們……反正沒費老子一文本錢,這生意做得還不壞!”

  岳飛他們低笑一聲,牛皋更是眉飛色舞,就差歡呼出聲了,連湯懷這種老實人都是喜動顏色。他們應募不過數月,是雜牌營頭最底層的戰卒。誰知道遭逢蕭言之后,風云際會,迭迭遭逢奇跡。這所有一切,既讓他們眼花繚亂,又覺得這才是不負胸中男兒意氣!

  當初一跺腳,決定應募投軍,誰能想到,能有如此大暢生平的時候?而且現在僅僅還是開始,大家都有強烈的預感,跟隨眼前這個蕭宣贊,前頭還不知道有什么英雄事業等著大家!

  庭院里頭,小雨冰冷,人人口中都噴著白氣,可是心頭卻是火熱。韓世忠搓著手在旁邊嘿嘿的笑著,老臉如他,也不知道說些什么才好。將來如何不知道,至少這場戰事里頭,蕭宣贊這么賞臉,都是熱血漢子,這命就賣給他啦!

  岳飛笑了兩聲,卻又遲疑:“宣贊,俺們就這六個人,就算要吃下常勝軍八百降卒,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難道俺們,這些日子就是坐守涿州?只是在這里等著大軍上來?那易州那里的郭藥師,俺們就撒手不管了?”

  蕭言臉上笑意不減,只是擺手:“此次北上,宣帥給了我不少空白告身,你們今夜就入營!這八百降卒,瞧著也是想趕緊找靠山的……如何收復他們,我不管,你們放手去做!我只要這八百戰卒,徹底屬于大宋,聽我調遣!下一步該當如何,我自有打算!”

  城墻之上,雨霧茫茫,城內城外,都是黑暗一片。城墻上偶爾人影閃動,卻是身披鐵甲的白梃兵士卒正在巡城。身處白溝河北百余里,大宋主力軍,遠遠的在白溝河南。周遭一切,全是敵國,更有遼國四軍大王蕭干統領大軍就在易州左近。雖然打下了涿州,可是每個人的神經,都未曾稍稍放松。

  站在城墻上四顧,什么都隱藏在黑暗當中,安靜得讓人只是不安。

  馬擴手撫著濕漉漉的城墻垛口,向北而望,只是低語:“燕京城,就在三百里外吧?真是近,又真是遠……”

  在他身邊侍立的,正是李存忠和丘虎臣,兩人神色,現在還有些疑疑惑惑的。李存忠用力捶了一記城垛青磚:“宣贊,這涿州就是俺們的了?俺們真奪下來了?”

  丘虎臣也感慨的嘆氣:“這蕭宣贊,當真不凡!這涿州居然就這么搶下來了!趙鶴壽授首,千余常勝軍歸降……俺們就這四百人!兩位相公和宣帥得知此間消息,還不知道將大喜成什么模樣,還有官家……”

  到官家二字,李存忠的眼睛也是發亮,孤軍搶下涿州,在白溝河大敗的映襯之下,光是大二字,已經無法形容,簡直就是奇聲名必將達于君前。只要他們能夠堅守住涿州,遼人燕京南面屏障,就因為這個釘子而徹底動搖。宋軍就可以憑借這個橋頭堡過河直逼燕京城下!大家都是帶兵打仗的人,誰都知道在前進道路上,有這么一個依托,對于大軍行動是多大的助力!

  這場戰事要是能因為此次而徹底改變過來,領軍的蕭馬兩位宣贊績足至封侯不用說,就連他們二人,也說不定就能有個爵位,官銜至少要超轉個四五階!

  馬擴臉上的喜色,卻并不很多,只是淡淡道:“遼人大軍仍然,俺們仍然是孤處險地,一日不見到我大宋旌旗出現在涿州城下,俺們這四百人的命運,就還在未定之天……俺只是想,蕭兄下一步會做什么?難道他就準備死守涿州,應對蕭干的大軍么?被動應對,這不是蕭兄行事風范啊……再說了,就憑借俺們四百人,這涿州,也是難以死守住!俺只怕這一場好夢,醒得太快!”

  馬擴一席話,讓身后兩人都是悚然一驚。殺入涿州的狂喜,一下煙消云散。這個時候才能感覺到鐵甲外燕地細雨的冰寒。

  蕭干的數萬大遼精銳,正在西面不遠處的易州徘徊。一旦涿州生變的消息傳到,他回師涿州,就憑借這四百人憑城死守?

  守得住么?

  當初郭藥師八千常勝軍,在蕭干面前,都被他轉眼間搶下了城!

  蕭言固然已經讓他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是他就能應付遼國四軍大王蕭干的大軍了么?

  李存忠和丘虎臣只是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不由得就將目光投向了站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的馬擴。

  馬擴沉默良久,狠狠一捶城磚,語調如金鐵之交:“蕭兄一定有他的打算!他冒死搶下涿州,不是為了再將這主動權丟出去的!”

  岳飛他們已經離開了良久,蕭言仍然在庭院里頭站著。剛才接見岳飛他們的時候,蕭言臉上平靜得很,言笑自若。可是自家事情自家知道。自己心潮起伏,幾乎隨時都能噴涌出來!

  良久良久,蕭言才搖頭笑笑,轉身回自己臨時的居所而去。這個時代,已經被自己攪動了,將來還不知道有多少大場面等著自己呢……還是早點休息,養足精神吧。明日眼睛睜開,就該是一個已經有點不一樣的時代了……

  廂房當中,一燈如豆,窗邊映出了小啞巴正在收拾東西的剪影。衙署闊大,蕭言居所不過占了一個小小的院落。進來的時候里頭亂七八糟,一副兵荒馬亂的景象。上一個主人董大郎看來還沒來得及享受占據這個衙署的感覺呢……

  住進衙署里頭的,還有郭蓉幾人,蕭言早就吩咐下去,派勝捷軍看住了他們居停的院落。進出都要監視,常勝軍蕭言打算是吃定了,謝謝都不會說一聲,誰讓郭藥師看不出自己的基業?這是亂世,他們郭家得認命。郭蓉這個舊主人,當然得看牢了。至于郭家大小姐是什么個心思,重回舊地,物是人非,是否凄然神傷,蕭言也沒法去理會。

  這是宣和四年的燕地!不是自己穿越之前的那個安閑的時代是需要哄的……自己始終還在奮力掙扎,求出一條挽此亂世的通路!

  里頭的小啞巴,似乎是聽見蕭言回來的腳步聲了,窗邊剪影就是一動,接著蕭言就看見小啞巴笑顰如花的出現在門口到小啞巴清秀可愛的容顏,還有倚在門框上娉婷的少女身影,蕭言心中仍然在翻騰著的種種情緒,竟然自然而然的就評獎了下來。他嘿嘿笑著,迎上前去,出手如電!

  結果卻是落空,小啞巴已經輕靈的朝后一跳,閃開了蕭言伸向她臉頰的怪手,笑得小酒窩就在臉頰上頭飛舞,她伸出舌頭,鄙視的看了蕭言一眼。

  蕭言嘿嘿怪笑:“你跑不出我的五指山!在這個地方,你叫破喉嚨也是沒有人來救你的……口胡口胡口胡口胡,口桀口桀口桀口桀口桀……”

  他追著小啞巴進了廂房,就覺得眼前一亮。原本布滿灰塵,亂七八糟的房間,已經被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床榻之上,他的斗篷已經烘干,疊好放在床頭。一盞熱茶,正在案頭冒著裊娜的熱氣……

  血腥廝殺仿佛仍然在眼前,蕭言自己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廢柴小白領,雖然咬牙拼殺到現在,可是繃得緊緊的神經,隨時有可能斷裂掉!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突然承受不住這種壓力而變得瘋狂起來……可是眼前這一切,卻是拼殺之后最好的慰籍,讓自己能夠知道,自己是個人,有人在默默守候著自己,照顧著自己,牽掛著自己……

  蕭言嘆口氣,朝小啞巴招招手:“小啞巴,過來。”

  啞巴警惕的看著蕭言,小心翼翼的進一步退半步的走過來,等挨到了蕭言身邊,蕭言伸手,將小啞巴溫軟的少女身子攬進了懷里,習慣性的摸著她柔順的青絲,低聲道:“小啞巴,你答應我,不管什么變故,都不要離開我身邊好么?你照顧我一輩子,我也保護你一輩子……”

  在蕭言懷里的小啞巴身形僵了一下,卻不出聲的點了點頭。她的緊緊的抓著蕭言胸口衣襟,仿佛一松手,就會和蕭言相隔天涯,永不相見也似。

  而蕭言也是緊緊的攬著她,一句話也不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的響動聲音,才驚動了兩人。蕭言沒有松開攬著小啞巴的手,只是轉頭朝門外望去。就聽見院門口傳來了喝問的聲音,接著又是兩個勝捷軍士卒答話:“郭家小姐來見宣贊!”

  甲葉聲叮當作響中,數名勝捷軍甲士擁著郭蓉就走了進來。夜色當中,郭蓉一身白色的衫子,只露出修長苗條的身形。她的臉色蒼白,咬著嘴唇只是不說話,在勝捷軍甲士簇擁之下,直走到蕭言的廂房門口,正正迎上蕭言的目光。

  郭蓉冷淡的一笑:“現在可以讓你手下退開么?我在這里,也跑不了不會和你去爭那些常勝軍!”

  蕭言一笑,擺擺手讓勝捷軍甲士退到了院門口,伸手擺出肅客架勢:“不知道郭大小姐漏夜前來,有什么事情?涿州我已經搶下,蕭干得知,必然回師,郭都管處,其圍自解。我想,這約定算是履行了吧?那些常勝軍士卒,我也不過是替大小姐代管,只要郭都管一旦重回涿州,自然雙手奉還……”

  郭蓉冷冷的掃視了蕭言一眼,邁開修長雙腿,從他身邊擦過,直直的走了進來。蕭言和小啞巴都瞧著她,看著郭蓉走到蕭言榻前,居然就這么坐了下來。

  郭蓉誰也不看,臉色清冷。她伸手將頭上束發發冠取下,一頭青絲,如瀑布一般落下。這個高傲的少女,頭發竟然是出奇的長,直直垂到了腰下面,又黑又亮。被束得久了,還有些卷曲,就有如烏黑的波浪!燈火照在她瀑布也似的秀發上面,幽亮得如一場美夢。

  幾縷發絲垂在了郭蓉臉前,讓她一向堅強的神色都柔弱了許多。她舒展著修長苗條的身姿,冷冷的看著已經目瞪口呆的蕭言。

  “我陪你睡,這身子給了你。我們今夜,就算洞房了。明天起來,下一步要做的事情,就是陪我去易州救我爹爹!涿州你都搶得下來,如何應對蕭干,你肯定早就有了法子。只要救了爹爹,常勝軍就是全部給了你,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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