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騎戰馬風一般的穿越無邊的黑夜,雖是夜間,但是還是不能舉火暴露形跡。郭蓉一馬當先,她的白鷹在黑夜當中就如一團白色的影子,在前面領路。每匹馬都緊緊的跟著白鷹前行。郭蓉幾乎和白鷹成為一體,從后看去,就看見她高挑纖細的身子一起一伏。
竟然有一種奇異的美麗。
蕭言在馬上盡力放松,死死的夾著馬腹,距離的起伏已經讓他屁股都有點顛疼了。馬術不精的人襠勁不足,壓不住馬,只能讓屁股不斷的和硬皮馬鞍接觸。這個時候蕭言還能苦中作樂的想,等到了雄州,自己估計得一屁股是血,跟來了大姨媽似的。
回首后面,白溝河已經遠遠的被拋在了身后,兩道浮橋上火把熊熊,讓橫在河面上的橋身就像夜色里的一條火龍,照得背后天幕隱隱發紅。一支支火箭正在此起彼伏的升上夜空,這都是兩弓疊在一塊兒的硬弓射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在天空能升得好高。箭頭上都綁上了火筒,在空中嗤嗤的發出焰火四散的火光。一朵朵的高懸在天空上,就有如梨花綻放一般。
蕭言并不知道,這個時候宋遼兩軍都大規模的裝備了夜間聯絡用的火筒,硝石和硫磺混在一起,用皂角子引火,就能如后世焰火一般噴吐出無數火光,構成夜間聯絡的信號手段。宋金戰事末期,所謂在山東二十年梨花槍無雙無對的楊妙真李全軍系,更是將這種火筒掛在了長矛底下,一排排的長矛兵挺著噴煙吐火的長矛就跟對手干上了。
他對歷史很熟悉,卻不是技術流的,怎么打仗也是一知半解,這個時候行軍野戰的具體細節更是知道得少。要不然也不會在小啞巴身上鬧出了這么大的麻煩,還給郭蓉咬著牙齒罵了一句笨蛋!
這個時候他就知道,一切都不妙,非常不妙。他們為了躲避遠攔子哨探,這才選擇的從遺留戰場正中間通過。現在卻因為自己,反而驚動了遼軍!他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潛入山地,利用復雜地形隱藏行蹤,直抵雄州之前!
小啞巴和岳飛他們,比蕭言這個馬術半吊子強多了,好整以暇的緊緊跟著蕭言。岳飛他們都將腰間長刀,馬鞍旁邊的弓袋和羽箭撒袋都調整到了都最方便抽出的位置。只是拱衛著蕭言,牛皋在蕭言前頭幾次要替蕭言拉著韁繩,控馬他來,蕭言可以專心騎穩不要掉下去,卻被蕭言堅決的拒絕了。
自己要更快的學會這個時代的所有一切,而且比身邊的人學得更多,這樣才能活下來!才能走得更遠!渡河時候的失誤,雖然在岳飛他們看來,是再正常不過。蕭言所作所為,已經遠遠的超出他那個小白臉形象。可蕭言就是不爽,要在這個時代奮力前行,還要保護住自己好容易才抓住的一點東西,最可靠的,還是自己!要不然哪怕自己做的是想保護身邊人的事情,遭到的卻是如今天一般的后果!
人聲在野外也開始隱隱約約的響起,更多的還是從后面浮橋方向傳來。浮橋守軍雖然多,可多是步卒,雖然聽到他們馬蹄聲遠去,也只是在后頭空自吶喊,不斷的發信號,卻沒有追逐上來的勇氣。
最讓人擔心的,還是游走在白溝河兩岸的那些遠攔子哨探!這些遼人騎兵中最為精銳的一部分,機動力足夠,戰斗力也足夠,只要聞信號而來,纏上來就沒有自己這一隊人馬的好處!
在夜色當中急奔一陣,背后的喊聲已經顯得漸漸飄渺遙遠。每個人都是一臉大汗,星月微光之下,遠處隆起了黑黝黝的一片,卻是雄州和白溝河之間連綿的丘陵山地。宋軍在白溝河戰敗之后,沿著這里的地形立寨抵抗,辛世宗和楊可世兩部算是抵抗得最力的,這才保證了童貫帶領西軍主力一口氣退到了雄州。這片丘陵雖然并不高峻,可是連綿起伏,地形復雜,能通過大軍的道路就那么寥寥幾條,只要能潛進去,避開丘陵之間便于大隊遼軍運動的大路,按照他們這小隊人馬的靈活,可以說到雄州之前都是安全的。
蕭言伏在馬背上,只感到屁股發麻,健馬溫熱的口沫直打到臉上。這一段急奔,再加上是在夜里,馬力消耗已經很大了。已經感覺到速度漸漸放緩下來。旁邊岳飛欣喜的指著前頭:“快進山了!大人,進去了就能安全了,現在不能停下來!”
牛皋回頭,甕聲甕氣的喊了一聲:“直娘賊的馬跑不動了!兵刃,干糧,還有甲包!帶著這么大一坨,渡河又耗了馬力,現在還跑得動個屁!依俺看,除了兵刃,其他的全扔個球,反正到雄州不過兩天的功夫,褲腰帶一勒,就過去了!”
蕭言這才想起來,他鞍后面還捆著一個甲包。別人的他不知道,對他蕭言郭藥師可是好得很,給的一副鱗甲,渡河的時候馬屁股直朝后沉,差點給拖到水里去。聽到這話他就在馬背上直起腰來,要摘后面的甲包。牛皋嗓門兒大,常勝軍騎士也有不少人聽到他的話,也想動手扔了這些累贅的東西。
岳飛卻在旁邊低聲道:“大人,不能!”
他話音才落,就看見白影一閃,郭蓉已經策馬從前頭轉過來,眉毛挑得高高的下令:“丟了干糧!甲包不能丟!”
牛皋頂了一句回去:“蕭大人在,丟了一副甲,還怕俺們大宋不賠你們十幅?”
郭蓉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萬一在雄州之前,我們要沖陣而過,沒甲,你等著變刺猬吧!”說罷就圈轉馬頭,又沖到了隊伍前頭。
蕭言一下僵在那里:“還要沖陣?”
岳飛臉色也不好看:“大人,俺不知道,照理說,怎么也繞遼軍大營過去了…不過這郭家小姐,領兵打仗的經驗實在超過俺們多多,這個時候,一切也只有聽她安排……”
小啞巴也催馬跟了上來,她身子輕盈,馬術又嫻熟。比蕭言一副直不起腰來的樣子好多了,也許是因為自己害得蕭言出了這么大一個烏龍,她一直怯生生的在后頭,現在卻上前來,探過身子就要幫蕭言解開甲包繩子,朝她的馬上放。兩馬并行疾馳,她的身子半懸在外頭,卻穩穩當當,行若無事。
蕭言一回頭就瞧見了小啞巴的舉動,頓時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坐回去!還沒找你算帳,現在來充什么女英雄?馬術好了不起?這是男人的事情!你看好你自己!”
剛才蕭言埋著頭趕路,想自己的心事。小啞巴以為蕭言惱她了,只是不敢上前。現在聽到蕭言這么厲聲一喝,反而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只是策馬跟在蕭言旁邊,不朝后頭退了。
對于小啞巴而言,似乎這個世界只有蕭言是最重要的事情,而這暗夜狂奔,背后此起彼伏升起的流星信號,還有藏在暗處那些遼人精銳遠攔子哨探,都不是她在意的事情。她跟在蕭言旁邊,只是笑得可愛已極。
看到小啞巴笑成這樣,蕭言和岳飛不知不覺的也平靜了下來。萬一沖陣就沖陣吧,怕他個鳥!老子兩手空空,還不是到了現在!
黑黝黝的山影,已經就在眼前。直通到白溝河的官道在丘陵當中蜿蜒曲折,藏在視線不可見之處。山上樹影憧憧,密密麻麻。宋遼對峙百余年,河北前線,除了幾條道路,其他的地方樹木不能砍伐,河道任其泛濫,就是為了防止遼人騎兵馳突的。只要隱入這連綿丘陵,二十人的小小隊伍,怎么也藏過去了。
郭蓉在前,避開正面山口,找了一處小徑入口,在前面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大家伙才算松了一口氣。郭蓉停下馬來,找了一處小丘之后,集中隊伍,清點人數,跑松的肚帶也要緊一下,鞍具也要整理。常勝軍士卒紛紛跳下馬來,忙著這一切。
蕭言也被岳飛扶了下來,只覺得自己屁股似乎變成了四瓣,大腿根部痛得鉆心。落在地上站都站不穩了。小啞巴也趕緊過來,扶著蕭言在地上慢慢走動,幫他舒緩快顛散了的筋骨。
牛皋在旁邊重重落地,低聲道:“直娘賊,一路跑過來,除了背后跟放焰口也似,鬼影子也沒瞧見一個……就算真有遠攔子又怎的了?二十多條漢子,有刀有弓,打就是了,非要跑得舌頭都要掛到了肚臍眼!”
王貴在牛皋背后,重重的給他腦袋來了一下。牛皋捂著腦袋還要說話,郭蓉已經過來。隊伍當中,她整理馬具最快,這個時候只是牽著白鷹走動,放放馬身上的汗,馬跑久了還有眡目糊,也得擦了。
聽到牛皋說話,她冷冷一笑:“以為殺了幾個女真蠻子就算本事了?步斗也許你們宋人還算是不錯,可這馬斗,你們還差得遠!大遼精華,在于騎兵,而騎兵精英,就是這些遠攔子!現在整個大遼,也不過就剩下耶律大石麾下這千人菁華而已!”
她帶著一絲嘲諷笑意看著蕭言那副狼狽樣子:“算你運氣好,遠攔子果然避開了這些戰場,刀頭舔血的家伙也有忌諱……看到信號,趕過來也許遲了,我瞧著你下次再怎么逞英雄!”
小啞巴臉朝下一拉,蕭言再怎么,也是為的她。郭蓉怎么樣說她都可以,不能這樣說蕭言!可是她又說不話來,只有低著頭踢著路上小石子兒。
蕭言拍拍小啞巴的手,大度的不和郭蓉這個悍妞計較。反正老子是你叔……
牛皋猶自滿臉不服氣的嘀嘀咕咕,岳飛卻按著長刀站在一旁,將郭蓉每句話都仔細的聽在耳朵里面。這個十八九歲的未來名將,正如饑似渴的吸收著所有一切有用的知識。
郭蓉得理猶自不饒人,還在那里冷笑:“幸虧這次遠攔子反應得慢,要不就是離得太遠,你運氣當真是……”
她突然收住了嘴里的話,四下一看周圍地形,他們借以避風掩藏形跡,稍稍修整的小丘上頭,樹影緩緩而動,在月光下仿佛一泓流水。
“張弓!拔刀!”
郭蓉突然大聲下令,一翻手之間,已經將馬上弓袋的步弓取在手中。就在這個時候,小丘上面突然扔下四五個黑黝黝的東西,猶在半空,就嗤嗤的冒著火星。蕭言轉頭看著這一切,還沒反應過來。
這黑黑的東西,在半空中就撲哧一聲,冒出火光,焰火火焰,吐得老長,將山丘下頭二十余人馬的身影,照得通明!
火筒!遼人用來發信號的火筒!
幾個火筒已經落在地上,焰火猶自亂射,火星四濺,戰馬被驚動,嘶鳴聲連成一片,所有人都已經抽出了兵刃,而小丘之上,破空聲亂響,七八支羽箭,已經帶著勁風射來!
寫了三千六,又全部推翻重寫,舌頭真掛肚臍眼上頭了…
奧斯卡一直在努力碼字,至少在寫作態度上從來不曾敷衍讀者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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