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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御駕親臨

夢想島中文    宋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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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手此刻被組織起來,將準備好的各種器物資材流水價的朝著球市子運來。

  主要道路,都用黃土墊過。原來在球市子中間的那片小小綠地,也從各家花園當中現挖出了不少奇石,不少奇花異草,在連夜請來的高手匠人指點下,小心翼翼的翻新安置。將這片綠地,裝點得已經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奇石可以不論,這還能回收的。但是那些花了大價錢養出來的奇花異草,這么一番移栽折騰下來,也就是當日迎駕的時候能光鮮一下,以后就再也使用不著。這上頭就是幾千貫的開銷扔出去了。

  球市子周遭店鋪,門面前連夜里都搭起了竹架,彩畫工將這些門臉都重新出新裝點,顯出一番花團錦簇的富麗模樣。要是時間充裕一些,少不得就得是這些入駐球市子的商家分攤這筆費用,現在卻是說不得了。全是經營球市子的諸家自己貼本,短時間能將能找到的彩畫工匠全部雇募一空,拉到這里就免費被這些商家門面出新了。這些彩畫工匠,因為來得急,活計又重,要的價錢都是往常二三倍。將門諸家這個時候也算不得這些細賬,一口就應承下來。從下午到整個夜間,還點了多少燈籠火把,將這里映照得白晝也似。彩畫工和學徒在竹架上上上下下,拼命趕工。

  店鋪如此,官家要親臨的賽場準備更是了不得的工程。球市子最大一個賽場一夜當中,如蟻巢遇水一般,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涌動。營建工匠,彩畫工匠,侍弄花草的園丁,甚而單純出氣力的夫役,將這里擠得滿滿當當。

  原來一直延伸到雅間之下的觀賽座席,拆了一半下來。中間空出來的地方,就是為了這些觀賽百姓不能離官家太近,免得有什么沖犯。到時候說不得這片空出來的地方有多少御前諸班直扈衛值守。

  支撐看臺的基礎,也全部加牢。原來支撐大料已經足夠堅實,現在又連夜從備河工的積儲當中拉來多少大料,加固支撐。地基也再度夯實一遍。干這個活計的都是力工汴梁城中不足就到城外各個碼頭上將搬運小工全都雇募進來,鉆到看臺底下這狹窄空間里頭干這加固的工作,最是辛苦不過。

  官家御駕親臨賽場的居停之所裝點起來就是一個細致工作了。原來幾個雅間連同起來,仔細打掃出新完畢,屋頂也掀開重鋪了一層防水油氈再加上金絲稻草。雅間當中器物陳設舊的一概不要,新的就從各家當中將出來,各家不足,就去市場上現賣。名家字畫張蓋四下,雅間中鋪設好上等的大食絨毯。官家坐榻也是千挑萬選,不知道從誰家里搬來的有幾百年歲數的沉香木打制的坐榻。起坐之間自然有淡淡香氣,安神醒腦。

  官家所在雅間外面,更用蜀錦張蓋鋪陳,花團錦簇耀眼奪目。正是要顯這位太平天子的富貴升平氣象。御臨雅間兩邊,其他房舍,都是官家禁中跟隨的從人所暫時居停也不是件可以怠慢的事情。一般要陳設得富麗堂皇,而且官家在這里不是短短時間總要耽擱一陣,要茶要水,都得事先預備。吃食自然是從禁中帶來的,但是青木炭紅泥爐卻要事先備好。明知道官家可能喝不上三五口漿水,預備燒火的上好青木炭卻準備了半間屋子。還專門留人照應,小心走水。

  此時天熱,官家所在自然是要放冰盆的。各家地窖當中藏冰,大塊大塊的挖出來。運到這里用毛氈包裹。隨化就隨時補運。單單隨時補運這冰塊,就是十幾輛騾車,二三十條漢子來操持。

  其他吃的喝的用的,一應器物,不管是應奉官家,還是接待官家身邊必然要隨身的幾百從人班直,都打寬預備,只有多余,絕不會到時候出現不足。

  各家投入,在這直接應奉官家的賽場上是最大的,現在來不及算細賬。事后略微盤算一下,單單在這賽場上,投入的器物人工各項開銷,就足有四五萬貫!這還算是趙估臨時動意前來,一切算是從簡。要是如上元節和金明池演武這等正式的天子與民同樂的場合,一應開銷,單單是這陳設,就要翻上去幾倍。

  除了布置接駕場地,還有其他不知道多少零碎卻要緊的事情也要安排。明日官家前來,這賽場就再不能擠擠挨挨,亂蜂蟄頭一般了。這個賽場當中觀眾,一應都是各家自家人充當,到時候什么家奴都遣出來,大家都是闔家不論良賤都伺候官家了。到時候喊什么說什么,官家興致高昂的時候大家怎么湊趣,都一一教演安排。

  百姓看到這番景象,已經知道明日熱鬧。明日官家在時,這門券銷售就得從緊。也不能一個百姓都不放進來,官家是喜熱鬧的,要看的就是萬民與君同樂的升平繁華氣象。但是卻不能讓百姓沖撞了官家,門券銷售就得推倒大路外面去,投注是絕不能受了。沿途還得有人維持秩序,疏導交通,警戒四下。這個不單單是禁軍的事情了,還得趕緊聯絡開封府,就算是迎接官家御駕大事,要請動開封府諸班來幫忙,還是無錢不行。這一切都得有人去奔走。

  禁中內諸省,禮部那里也得打點好。至于御前諸班直,都是禁軍將門自家子弟充當,這個是不用操什么心的。不過這些負責儀注的內使文臣,卻還得奉上心意。讓他們對準備的一切點頭認可。就算是收了心意,這些內使文臣卻還少不了諸般挑剔,一個意見說出來,大家就得雞飛狗跳好一大陣。

  這倒不是這般內使文臣不上路,收了錢還要拿喬。現在這位官家權重他要在汴梁城內出行,是沒人攔得住的。此間御駕親臨球市子,雖然不比上元節和金明池演武這等儀式重要,但是也不是微行到李師師處都比擬的。李師師那里就一座小樓,警戒容易,又不要對著百姓,天家威風不必擺出來。此次可是要對著多少百姓!安全警蹕,儀注禮節,都不能輕慢。這些先期遣出來的內使文臣也擔著不小責任,兢兢業業的跟著辛苦了整整一夜。

  就是這夜準備吃食也是個不輕松的活計。為了連夜將這里操持起來,各家是能動用的人手全部動用上了,一時能調集的禁軍軍漢也全部遣出。蕭言雖然不曾親至,但是也遣人傳令讓韓世忠和岳飛搭把手神武常勝軍也來了幾個指揮的軍漢。加上雇募的各種工匠力夫,足有一兩萬之多。最后要不是球市子實在擺布不開了,還能有更多的人手塞進來!這一兩萬人活計極重,除了工錢厚給,就是宵夜也得跟上。大碗的熱湯,肉餅,果子,消暑涼湯。流水價一般的朝著這里運送,在汴梁城中揀選了還算潔凈的幾十家吃食店,諸般宵夜做多少就運進來多少,任人取用。有些力夫事情了了,領了工錢,還來混一個肚圓。拍著肚子滿意今夜這場莫名而來的急工算是遇著了。

  在一夜間,動員了近兩萬人,其間細作工匠數千。大木磚石泥灰竹木,各種陳設器物,花草樹木無數,燒了數十擔大蠟燈油。單單吃食,一夜間就調集了足供數萬人飽餐。在一夜之間調集如許人手物資,也只是在此刻大宋,此時汴梁。整個世界其他漆黑成一團的所在,這種繁盛富庶的程度,只怕做夢都難以想見!

  各家中人,自石崇義以降,全都分派了任務,各領一隊人馬來回奔走。石崇義居中調度一切。一夜下來,不知道大家都處理了多少事情,應付了多少難題。人人都是累得骨軟筋酥,對望之時,眼睛里面前是血絲。這個時候還不能回去安歇,官家到時候御駕前來,責任更重!不多精神還得打疊起來,甚至要從元氣里多挖一些出來,才撐持得過。當初得聞官家要御駕親臨而來的興冇奮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人人心里都是哀嘆,今夜這么一場,大家只怕都得少活幾年!

  天色已經漸漸明亮起來,諸般總算了結了負責之事首尾的各家中人,漸次聚集到石崇義那里。禁中消息也傳了過來,官家已經起身,親信隨駕之臣,和有興陪著官家來球市子一觀的貴人們也已經到拱辰門外等候。等官家進了早膳,選定出宮吉時。鈞容直鼓吹之后,就要出駕。了不得還有一個半時辰的功夫。

  石崇義嗓子已經有些啞了,滿面煙火灰塵之色,瞧瞧聚過來的大家,也差不多模樣。當下苦笑道:“真是辛苦諸位了,再打起精神,撐過今日白天。再好好將養罷!改日在汴河邊城外尋一清凈處,都算是俺的!現下已經在外間準備了熱湯,諸位洗漱一下,換上朝服,等著接駕罷……”,對了,誰再辛苦一下,朝蕭顯漠那里打個催牌,今日可少不得他!”

  不等這些有氣無力的主事之人應聲,石崇義充作布置調度一切的中軍所在屋芋外面,就響起了蕭言的聲音:“不必發催牌了,此等大事,蕭某人怎么遲至?現在就束手來等石老將爺號令,但有差遣,萬不敢辭。”

  說話間就見蕭言方騰幾人,都換了朝服,玉帶圍腰,瀟瀟灑灑的就已經步入而內。在他兩人身后,就是同樣一身武臣朝服的岳飛和韓世忠。全都收拾得極是整潔精神,人人精力飽滿充沛。蕭言一雙創眉,飛揚得幾乎都要破鬢而出一般。

  一番辛苦下來,看到蕭言幾人來秀優越感,這幫灰頭土臉的各家主事人物無不眼紅。可是還有什么說的,自愿上了蕭言賊船,而且還巴望著將來好處。主客早就易位,事已至此,夫復何言?不知道有多少人,這個時候心頭泛起的已經有一絲淡淡的悔意了。

  這蕭言的錢,當真不好拿得很哪……”

  石崇義也是心下苦笑,將幾個也陪他辛苦了半夜的禮部司官,內諸省使臣讓出來:“蕭顯漠,今日當是你領銜首迎官家,其間儀注,自有這幾位大人與蕭顯漠分說。俺實在是來不得了,就下去洗漱,到時候自然在蕭顯漠身后恭迎官家”,……,俺們已經盡心竭力,操持完成應分之事,下面就全指望蕭顯漠了。”

  蕭言笑著拱手,仍然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有勞有勞,豈敢豈敢。”

  石崇義苦笑一聲還禮:“不敢道有勞,但求以后,蕭顯漠能對我輩手下放寬一些就是。今后我輩還指著蕭顯漠,一切都是應分的事情。”

  蕭言目中波光一閃,石崇義打交道不多。但是從他兒子石行方也看得出來。這一家都是外表憨厚,心里面清明。難道他也嗅出來自己必然要爭取整練禁軍大權,要對都門禁軍現在局面動手?倒是好眼力。

  不過轉瞬之間心下也就釋然,自己這條路就準備一條道走到黑了,誰擋在前面,都只有碾過去。不管用什么樣的手段,就算這些禁軍將門都看出自己心思又能如何?到時候無非是再戰一場,自己穿越以來,早就戰得習慣了。

  石崇義一幫人已經累得連行禮都是七歪八倒,搖搖晃晃的都出去了。那幫禮部司官內諸省班頭也累得不淺,很是有些眼熱的看著神清氣爽的蕭言一行。

  蕭言一笑迎向他們:“諸位大人,今日我該如何迎奉官家,但請明示。”

  這些禮部司官,內諸省班頭忙了一夜,腦子已經有點麻木。這個時候蕭言動問,大家才有些恍然。眼前這位平燕名帥,在沉寂一段時間之后,在今日又要成為整個汴梁的焦點。梁隱相都未曾壓制得住他,老公相又隱為奧援。從此汴梁,便要再多了一叮)新的幸臣。而這幸臣,又是如此年輕,還有如許傳奇般的功業,將來到底能扶搖之上到何等地步,誰都難以預料!

  不過有一點是大可以肯定的,從此在汴梁城中,這蕭言,也算是一號人物了!…………………………………………………………………………………………

  鈞容直的雅樂大中,一隊隊儀仗鼓吹從宣德樓魚貫而出。此次算是一切從簡,在受命寶,千牛駕之后,便已經引出了導駕官。

  乘白馬的導駕官后,便是御前金槍班班直,但是今日所持儀仗都是金吾細杖,這卻是上承唐制,一直傳到此時,都未曾更易。

  金槍班班直之后,就是趙估的車格,在十六騎白馬的牽引下轟然而出。車格之內,黃羅張蓋之下,當今官家著通天冠,穿紅修紗袍。端然而坐。

  趙估車格之后,就是大隊或乘車,或騎馬的貴人相隨。乘車的多是嬪妃帝姬一流,騎馬的便是王子駙馬都尉之輩,莫不是天家貴人。大家在宮禁當中悶得盡是夠夠的,往常上元節燈會,金明池演武,天家儀仗之后這般貴人都是如云跟從。今日駕幸球市子這般新鮮玩意,比起正常儀式還少了許多拘束。在趙估身邊有體面的嬪妃宮娥,有寵信的王子帝姬,都想跟看來走一遭。趙估又是一個子女既多,在親情上面又看得重些,雖然時間倉促,可許下隨駕的人也就不少了。

  雖說趙詰一切都說從簡,相關人等的確也是降等安排。可趙估身邊就有五六百從人儀仗,這跟來天家貴人也有二十余位,每人都有自己的從人儀仗。七七八八湊在一處,便是上千。扈衛人手又得跟著加添。這般最終從宣德樓魚貫而出,已經是山搖地動的排場!

  從宣德樓出御街,沿著東十字大街西段向西而行,到金水橋有十余里路程。除了趙估隨身班直儀衛之外,三衙也調了禁軍沿街守護。都是昨天一天安排下來的。上四軍軍漢,換上久未曾著的大紅軍服,戴著范陽氈笠,十步一個,沿街而立。調出人馬也有千余。湊齊這些人,三衙也是花了好大氣力,其間未嘗沒有臨時雇募的閑漢充當。

  不過有宋以來,天子車駕從來沒出過什么問題,趙估輕車簡從的往來李師師處這幾年也點事皆無。這般列隊,要說是為了天子安全,更不如說是單只為了排場。

  趙估一路行來,他也知道自家決定一日時間就要備齊一切,駕幸球市子。說實在的有些孟浪了。不過眼下所有一切,都還讓他滿意。一班人等對他號令還算是奉旨勤謹,擺出的場面也很有個樣子。大是裝點出一番升平氣象。東十字大街上,因為這個時候還算是早,百姓涌來并沒有到人山人海的地步,卻也是足夠繁密了。東十字大街兩邊臨街樓上,擠擠挨挨露出的全是紅男綠女的身影。看到官家車駕,人人頌圣,呼喊聲音也一浪接著一浪的傳過來。大宋汴梁,在趙詰眼中,還是一副歌舞升平,都麗繁華的模樣。這些日子縈繞在心頭的煩憂,早就拋到了九霄云外。

  大宋若此,汴梁若此。想必其他地方,也差不到哪里去。縱然現在是有國用窘迫,北面又新崛起女真噠子據說也甚是兇悍。不過都是癬芥之患,自家只要稍稍重視一些,提拔幾個得力人來處斷一番,一切也就當如常。治國舉重若輕,就是這般手段。自己一生,也注定是個太平喜樂天子!

  趙估在前頭車格志滿意得不表,在后面跟隨的貴人車駕當中,一輛輦車之上,車窗簾子一掀,卻是一張如花似玉的小冇臉露了出來。

  清麗的小蘿lì面孔上如大人一般精心裝點著花鈉,更顯嬌俏。這張小冇臉,正是柔福。

  趙估一番轉折之后,最后還是決定駕幸球市子,禁中之內,最歡喜的只怕就是這位柔福帝姬了。一聽到確信傳來,說什么也要跟隨官家爹爹,去這個球市子看足球到底是什么新鮮玩意兒。,也要看看禁中紛傳的那位平燕蕭郎君是不是一表人才。

  內使傳言官家爹爹那里情緒不是太好,理事之后也覺得疲倦。柔福自有一份小聰明,不去觸那個霉頭。就尋上了自家娘娘,女孩子家一哭二鬧就差三上吊拿出來,搓揉得懿肅貴妃實在受不住。懿肅貴妃自家也想著跟隨官家車駕一行,從其間撈了如許多的好處,卻還未曾親眼看看這生財如許的生意是什么樣,未免有點說不過去。而且眼看這生意這幾年有官家支撐,是穩穩的了,主事之人蕭言那里,未免也要稍稍撫慰一下,至少說兩句惠而不費的好話。自家既然要去,再不許女兒跟隨就沒道理了。惹急了柔福當真能鬧到趙估那里去。當下就苦笑點頭,樂得柔福差點就在懿肅面前來一個空心跟頭。

  柔福雖然得寵,但是畢竟歲數小,長上疼愛。活動范圍不是在禁中就是在艮岳。就算是天宮瑤池,這么些年來也看得厭了。柔福又是十三四歲的年紀,正是對外間好奇的時候。這個時候第一次出宣德樓走在禁中之外,看什么都是出奇的,還不斷向車中另外一人現場直播。

  車中另外一人縮在角落,俏臉有些發白。兩個小拳頭握得緊緊的,就是膽子和柔福比就是渣的茂德帝姬了。她今天也裝點精致,絕美容顏讓人幾乎不敢逼視。這緊張的樣子,更添幾分楚楚可憐的風致。往常茂德經常素面朝天就已經讓見者難以自持,今日這番,更是足可傾國。禍水二字,就是為她所設。

  她和柔福不同,恨不得一輩子不要離弄禁中才好。連官家和懿肅貴妃都奇怪,生個女兒怎么會這么害羞的。這次既然帶上柔福,懿肅自然就帶上茂德了。卻是另外一番為自家女兒考慮的心腸,茂德馬上就要十八了,眼看就是要出嫁的年紀。要是再不習慣外間生活,和生人相處,將來怎么得了?這般突然嫁了,只怕新婚當夜,茂德就能先羞死過去。這般人多的地方,還是帶她出來走動一下,好預先習慣習慣。

  茂德滿心不情愿,但是一個妹妹在旁邊撒嬌,母親態度又堅決。一輩子不會拂逆人心意的茂德帝姬只能捏著鼻子認了,柔福在那里興高采烈,茂德卻是打死都不敢朝外面多看一眼。只聽著柔福不斷傳過來的興高采烈的聲音。

  “好多人!原來禁中外面,還有這么多人在!穿衣打扮,和禁中人也大不相同……”這就是官家爹爹常說的黔首百姓?”

  “這小樓是做什么的?里面放著那么多桌案。難道這么多人聚在一起就開宴么?不是一人一席,這叫人怎么用膳?什么好吃的,不是就先翰別人搶光了么?”(大宋此時,稍微正式一些的場合,還是一人一席的分餐制。但是民間,已經開始同桌而宴。)

  “姊姊你瞧,這個女子臉上花鈾好出奇,是我們沒見過的式樣。姊姊你用上,準定比她漂亮十倍!”

  “這條大街,比御街還要長呢,直直的也不象艮岳里頭路都是彎來繞去的。都說大相國寺那里萬姓交易最熱鬧,大相國寺在哪里,在不在這條街上?”

  柔福在那里說個不住,茂德帝姬只敢縮在一角,避開窗外,細聲細氣的招呼:“媒殞,殞殞,回來罷。莫冒了鬼”,……。”柔福帝姬卻哪里理她?

  看了一陣街景和禁軍軍漢隔開的人群,她又開始掃視隨駕隊伍,隨口向茂德帝姬現場直播:“我們前面就是娘娘的車駕,皇后娘娘在宮豐,今日是什么掛齋戒牌的日子,沒有隨駕……”哎呀,瞧見三哥了,就騎馬在我們后面一點,三哥也瞧見我了!太冇子哥哥說是今日有感風寒,未曾跟來,真是可惜了,好熱鬧的場面,卻不知道那球市子那里還有什么更新鮮的?”

  隊伍當中,果然有嘉王趙楷。今日別人不來,他也是不能不來。昨日第八平一席話,他謹記心中,無論如何也要尋門路結識一下蕭言。正好傳來消息太冇子此次不來,趙楷更是得其所哉。以他寵信在趙估面前但有所求,自然是無有不準。

  今日趙楷精心修飾一番,就存心想讓蕭言拜倒在自家親王威儀,翩翩風致之下。他也打定了主意,也得刻意禮賢下士,這番求賢若渴的氣度也要表現出來。

  他正在韜光養晦的時候,身邊儀仗從人并未曾帶多少。所謂弱宋,有身份男子出行也都還是騎馬,不如我騎射傳家的煌煌大清來去都是轎子。在隊伍當中,并未曾怎么顯山露水,只是默默想著自己心事。親善的兄弟和駙馬都尉上前搭話,他都輕飄飄的隨意敷衍便罷。

  正恨不得快一點到球市子的時候,就聽見有一個嬌聲招呼她,趙楷抬頭一看,就見柔福小冇臉半露在車窗外頭,拼命朝趙楷招手。趙楷知道被自家這個妹子發現,也只得上前。

  懿肅貴妃是官家禁中寵信人,兩個女兒也是官家視若珍寶的。趙楷最重視在官家身邊人下功夫,如何能不和柔福茂德顯得親近些?而且論心說,柔福是女子,和趙楷沒什么切身利益之爭,趙楷也很是喜歡這個嬌憨的小妹子的。

  他策馬上前,看看柔福興冇奮得泛紅的小冇臉。目光掃進窗內,又看見自家那個漂亮妹子茂德,饒是已經習慣自家這個妹子的無雙美艷了。今天這番懿肅貴妃督促下精心裝點的妝容還是讓趙楷心中漏跳一拍一一怎么偏生是自家妹子……”

  當下含笑和茂德點點頭,茂德帝姬渾身上下繃得緊緊的,白著一張如夢似幻的小冇臉回了一禮。趙楷知道自家妹芋害羞到了極處,也不多說什么,只是調笑嬌憨的柔福:“尋三哥過來,又要做什么?在禁中你無法無天就罷了,外間可是代表天家休面,要是鬧出什么禍事來,三哥也保不了你!”

  柔福一扁嘴表示不屑,接著又天真爛漫的問:“太冇子哥哥到底是什么病癥,錯過今日這個大熱鬧?”

  換別人問這個話,趙楷說不定就要冷眼以對了。朝堂中人,誰不知道他和太冇子之間的心結?太冇子此次不出現,正是好事。除關鍵時候奉請動問第八平這等人物之外,趙楷自然也有些幕中人物,都認定太冇子這次定然是推卻,是要刻意與蕭某人保持距離。說不定就是聚集太冇子旗下的那些清流士大夫讓太冇子做出此等決斷。將來如何,還要走著瞧。

  這對趙楷來說,同樣是天大的好消息。太冇子將蕭某人拒之門外,我趙三卻不嫌棄!你去聚攏你的士大夫人望,我卻在官家身邊幸臣下功夫。官家父親是何等樣的人,難道太冇子還不知道么?

  柔福如此問,一時間趙楷還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才勉強道:“太冇子如何,我實在不知道。回去之后自然是要遣人探望詢問一下的。殞殞,到底有什么正經事情沒有?若是沒有,我便退開了,這般儀仗亂了班,卻是傷天家顏面。”

  柔福也不過是隨口一問,她哪里知道太冇子和趙楷之間的那些事情。每日想著有什么新鮮耍樂的事情還來不及呢。尋三哥趙楷過來說話,卻是為了另外一樁要緊正事。

  當下白生生的小手從車窗里面朝趙楷一攤,小冇臉堆笑:“三哥,聽說球市子可以博彩投注。一個錢下去,能變成十個!我的添妝錢都是娘娘管著你鬟鬟妹子可窮死了。身上一文都沒有,釵子頭面,又不知道他們收不收。三哥哥疼我,給我一些好不好?將來我自己能管添妝錢了準定還你。”

  趙楷當下哭笑不得柔福叫自己來,卻為的是這個事情!當下笑罵:“鬟鬟胡鬧!金枝玉葉,龍子鳳不怎么能與市井百姓對博?但有錢也不給你。老實中坐著,今日見識了外間就回轉去,生出事情不用你三哥,你娘娘就饒不了你!”

  柔福所欲不逞,頓時臉上就差三道黑線了,扁嘴氣哼哼的縮回頭去:“無非就是我沒什么讓三哥哥瞧得上的稀罕物件!若是有,將出來和你換了,看你還會不會這般小家子氣!真是人家難得出來一次,都不讓人盡興!據說這球市子是蕭言的,他是我們趙家臣子,惹惱了我我問他討去!”

  小姑娘童言無忌,說的話趙楷自然不會望心里去。

  當下苦笑搖頭就退回去。突然就是心豐一動。

  柔福以為自己沒什么稀罕物件,才從他這里換不來錢財。自己又要以什么稀罕物件才能足夠打動蕭言?自己受寵程度,說實在的因伐燕統帥之事已經稍稍低落。再不如前般仿佛指顧間官家就能隨時易儲,梁師成童貫王鞘等慣于揣摩官家心意者頓時就自己湊上來。現在要結好官家身邊信重之臣,卻得實實在在的拿出東西來!

  現在自己卻是要韜晦,踏踏實實的與太冇子爭奪影響力,培養羽翼了。一貫走在上風,順風順水。從來都是別人迎奉他,卻少去結好別人。現在要硬轉過來,趙楷一時間,真想不出能拿出什么稀罕東西讓蕭言動容,可以牢牢將他結納為自家羽翼。

  他勒馬側身隊列當中,仰著臉呆呆的就想著這個問題,卻怎么也沒個頭緒。

  到底該如何,才能結好這個蕭言?

  此刻球市子當中,昨夜的忙亂景象已然是在這短短時間內都收拾得干干凈凈。現在已然是一派富麗模樣。所有一切人們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都已經裝點一新。盡顯升平富麗景象。官家就要親臨的那座主球場,已然是纏花裹錦。球場外盔明甲亮的禁軍上四軍軍漢幾乎肩膀靠著肩膀在球場外圍了一圈。這些禁軍軍漢就不比沿途那些不知道是不是臨時從諸車船務茶酒務甚或臨時雇募而來的充數軍漢可比的了,這些上四軍軍漢罕見的不為上官御史,充當諸務,個個身高休壯,拿著足餉,就是為了天家盛事,御駕親臨的諸般場合充當門面的。

  這個時候頂盔貫甲按創持戟而立,真是顯得威風亙赫,如一狠狠擎天柱一般戳在四下,除了衛護御駕親臨的球場之外,還向外擺出,隔出了一個迎駕御道。

  這條道上,已經黃土鋪墊,灑水焚香。在最前面,一群禁軍將門世家家主,人人冠帶儼然,璞頭紗帽端正,打疊起精神翹首盼望。

  而蕭言,就站在最前面。場中諸人,雖然提心吊膽的在等候著趙估的到來,但是時不時的,不斷有人將目光向站在頭里,一身文臣士大夫袍服冠帶。眉目濟楚,瀟瀟灑灑的蕭言望去。

  這個南歸之臣,際遇之奇,氣度之佳,都是這幾十年來罕見的。

  大宋在奢靡頹唐中,已經沉悶太久。開國名臣猛將如趙普曹彬潘美等已不可追。就是后來若干年中呂蒙寇準大范韓綺富弼拗相公司馬光等一時風云名臣氣象,都再難尋覓。

  武臣不必說,除了在西面還因為戰事,勉強還有幾名可堪一用的將帥之外。整休大宋武臣都已經養廢了,既無血勇,又無本事。就是自夸與君王共天下的文臣士大夫群體。也早就沒有了純正的士大夫氣度本事。蔡京之輩算是文臣士大夫當中頂兒尖兒的了,可除了黨爭攬權本事超過前朝名臣之外,其他都是相去遠矣。一百多年富貴升平奢華的生活,崇高的地位,讓文臣士大夫團休也已經死氣沉沉,得過且過。只關心著朝廷黨爭中如何站隊,如何保住身家富貴。整個大宋,已經一天天的顯出腐臭的味道出來。

  今日之事,放在前朝,如何可能?趙估最后決定要出禁中臨幸于外。無一人諫阻,君王御天下者,靠的就是尊嚴和神秘感。

  哪能如此輕動?換做前代士大夫團體,剛硬聞名的寇準可以扯住皇帝袖子包孝肅可以噴皇帝一臉唾沫差一點的士大夫重臣就算綸皇帝面子,也敢甩袖子就走,然后警告內諸司負責操持車駕事的內臣:“看你敢不敢攙合在這件事里頭只顧著迎合上意!”

  現在卻沒人敢吭一聲,除了一些使相重臣還顧及著身份,其他臣僚,只要想方設法的想削減腦袋鉆到隨駕隊伍當中,在皇帝面前混一個面熟。內臣在汴梁城中奔走來去,洋洋自若,頤指氣使,沒人敢吭半點聲。

  大宋的政治環境的確已經是末世氣象。放眼望去,文臣武將當中,在高位者,竟然看不到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歷史上北宋最終滅亡除了趙估實在是荒唐不爭氣之外,武將早就被防閑得不堪一用,文臣士大夫團休因為幾十年的黨爭下來士風頹喪整休墮落,也有很大的原因。

  可要不是如此按照大宋的祖宗法度,對領兵滅國之人的防閑。蕭言怎么能居間用力,此刻站在頭里?細數下來,蕭言這段時日用的手段,沒一個提得上臺面的。用國家武力經營球市子拉攏禁軍將門團休,走皇帝二奶的后門,最后依靠蔡京出手助力。無一不是在史書上會被人罵道臭頭的奸邪手段,可是正碰上這么個死氣沉沉,法度盡失的大宋末世,正碰上趙估這么個荒唐偏偏又是有宋以來君權最重的皇帝。才終于讓他這個奸臣苗子,有了翻身的機會!

  周遭諸人,看著蕭言在那里,未嘗沒有感嘆畏懼之心。此子風度儀表,功勞際遇,這是不用說了。出賣風云雷電的手段,也仿佛天生。輕巧巧就翻動了這汴梁風云。大宋幾十年來,已經未曾見過這般人物了。值此時日,天降此子。到底對大宋是禍是福?有些禁軍將門團休當中老成一些的家主都忍不住隱隱有些后悔。

  便是沒有這叮)球市子,自家也是夠吃夠喝,門下上千軍漢奔走供役使。何苦為了這一年幾十萬貫的財貨,和這般人物扯上關系?這等人物,從來都不是好相與的。成的事情固然是大,但是惹出禍事來,那也是加倍的大!

  ……”也實在是怪這廝生出的球卒子不折不扣是金山銀海,自己這些汴梁城中的老狐貍,糊里糊涂的就跟著這廝一路走下來了!也罷也罷,為了穩住這個財源,也說不得了。但是和蕭言走得如此之近,也就這么一次。以后保持距離便罷,再不要想俺們此輩為他如此奔走,這汴梁城中的事情,將來如何,還難說得很哪!

  鼓吹之聲,已經隱隱約約的傳來。前頭一撥撥趕來通傳的內諸省中人也來得越發頻繁了。最后是兩騎內使連轡而來,遠遠就已經大呼:“圣人到,快快準備迎駕!”

  在球市子外靜默等候的人群當中不自覺的就是轟然一聲。多虧是在場多是禁軍將門中人,每年都有一次在金明池迎駕的經驗。這個時候倒也不顯慌亂。打頭的石崇義招呼一聲,四下頓時一起都動。迎駕鼓吹頓時吹動,周遭軍漢全都單膝下跪,一眾迎駕之人在內諸省使臣引領下急步趨前,遠遠就看見來路盡頭,大宋天子車駕儀仗,大隊金槍班班直,帶御器械散指揮的拱衛下,十六匹白馬拉著的天子御輦煌煌而顯。車駕如龍,扈衛裹錦。走在這數百萬人居住的天下第一都城的東西向大道上。在這一刻,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氣凝神。深深行禮下去。周遭扈衛的上四軍軍漢們,不約而同的爆發出萬歲之聲:“恭迎圣人,萬歲,萬歲,萬萬歲!”

  呼聲震天而向。讓行禮下去的蕭言忍不住都是心中一震。史家所言,有唐以前近于古,有宋之后近于今。有宋一代,上承大唐帝國余緒。正是正宗的漢家文明最后的夕陽回照。自此之后,中原板蕩,最后南宋淪陷,崖山之后,再無可追。

  趙估是荒唐皇帝,北宋也已經死氣沉沉。可畢竟守著的是真正的漢家文明!哪怕趙估荒唐,大宋也已經死氣沉沉。可是身在其間,自己這個千年之后,見慣了大場面的穿越客也忍不住心潮激蕩。自己所行一切,正是為了守住這天下,這河山,甚或是這個文明!什么心理潔癖,什么道冇德潔瘁,都已經完全沒有必要,自己就這樣走下去,哪怕拿出最不堪的手段!

  想想四年之后,眼前這繁盛的一切,這衣冠,這人物,就淪亡在女真鐵騎的血海當中,再過百年,崖山海面上浮尸十萬,陸秀夫背著末代皇帝縱身一躍。雖然朱重八按創起手淮右,可這文明也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有些東西,已經是再也追不回來了。自己穿越而來,跌跌撞撞走到如今,為的不就是想挽救些什么,守護些什么嗎?今后之路,哪怕自己要使出再不堪的手段,拿出再冷酷的手段,也已經再義無反顧了。這百年之憂,千年感嘆,當今之世,沉郁于心的,也僅他蕭言一人而已!()本文字由啟航搞基糜爛大隊長蜀黍3提供。

  換做前代士大夫團體,剛硬聞名的寇準可以扯住皇帝袖子包孝肅可以噴皇帝一臉唾沫差一點的士大夫重臣就算綸皇帝面子,也敢甩袖子就走,然后警告內諸司負責操持車駕事的內臣:“看你敢不敢攙合在這件事里頭只顧著迎合上意!”

  現在卻沒人敢吭一聲,除了一些使相重臣還顧及著身份,其他臣僚,只要想方設法的想削減腦袋鉆到隨駕隊伍當中,在皇帝面前混一個面熟。內臣在汴梁城中奔走來去,洋洋自若,頤指氣使,沒人敢吭半點聲。

  從這段我想起了清朝。。。。

  錢聾下個江南,勞民傷財,還沒有人去勸一下。誰敢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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