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居于樞府衙署當中,此刻氣得手都有點發抖。在人面前,卻怎么樣也要保持著兩府樞臣的氣度,沒有將他的憤怒和惶恐夾雜在一起的情緒徹底表露出來。
這衙署當中,沒有外人,就一個宇文虛中和那個專門負責匯總情報向吳敏稟報一切的前職方司的人物。這個時候都默默無言,等著吳敏這陣情緒撥動過去。
樞府吳敏所屬節堂之外,兩廂當中司員們還是該做什么就做什么,該閑閑無事繼續閑閑無事。湊也不朝吳敏這里湊。反正整個樞密院在大宋這個時候和擺設差不多,吳敏在這個大宋號稱的最高軍事機構里面干他的私活,也算是大宋樞府高官難得做點事情了。他愛怎么樣就怎么樣。
樞密院在大宋開國的時候權重,到了這個時代,的確跟擺設也差不了許多了。原來樞府是節制天下兵馬,包括部門禁軍,各地駐屯禁軍,大宋各種廂軍。這些軍隊的調遣,補充,后勤,軍官的升遷賞罰,都在樞府掌握。起著后世大概是軍令軍政加上后勤所有的權力。
但是在百年之后,大宋武裝力量單從體制上來說就已經完全瓦解。部門禁軍算是禁軍當中的主力,但是全部歸于三衙高俅掌握。高俅用事期間,樞府對都門禁軍插不得半點手。不管是人事還是后勤更不用說調遣了,一句發言權都沒有。
各地駐屯禁軍,原來作為重鎮的河北河東軍鎮早已土崩瓦解,雖然依然置將,依然維持著編制番號。但是可以斷言,所轄勉強還像個樣子的士卒大概能拉出千把幾千出來,馬是絕對一匹也無。導致河北河東軍鎮的那些各級軍將,幾乎都成了一種榮譽加銜,半點實際作用不起。這等禁軍,就算還在樞府掌握當中,其實也是半點作用沒有的。
另外一支駐屯大軍,就是西軍。這支軍馬編制大,裝備好,更有作戰經驗。是大宋唯一的野戰集團。但是也不在樞府掌握久矣。最重要的后勤權和人事權,都是朝廷直遣帥臣掌握。當日童貫用事,一切就是童貫做主,不經樞府。現在童貫去位,樞府更失卻了對西軍的全部約束能力。
其他駐屯禁軍,和河北河東軍鎮都差相仿佛。樞府基本上已經忘記了大宋還有這些編制上的禁軍。地方上仍然從備轉運倉里照樣支取編制上的糧餉。卻是落入了各級文臣的口袋當中,這些還在編制表上的禁軍,連軍將都沒有幾個了!
至于廂軍,就更不用說了罷就已經被占役驅使。與其說是為樞府所掌握,不如說是被從中央到地方的各大豪門掌握,大宋軍人已經淪為各家家奴。
大宋政治體制,早就變為看備主事之間的力量對比來劃分權力,正常運轉的政治體制早就破壞無遺。吳敏作為當日梁師成和蔡京都不特別待見的舊黨清流人物,還能居于樞密副使位置,實在就是因為這個當年和政事堂并立的最高機構已經不起作用了。
朝局變幻,王鞘童貫去位,蔡京雖然復相卻不復當年氣焰。粱師成畢竟是內宦,有諸多限制,不可能一手遮天。清流舊黨們就試圖收拾河山。試探的招數之一就是恢復一點樞密院當日在大宋的威權。所以吳敏才這般上心,不惜屈身于粱師成膝下,拼命想在這驅逐蕭言事情上面用力,好爭取能拿到一一至少拿到一部分整練禁軍事的大權。以此為張本,做一個真樞密,漸漸可以和蔡京梁師威他們分庭抗禮。
舊黨清流中人,也多是這般打算。都在看著吳敏能做出一番模樣出來。
吳敏的確也是非常非常努力了,一度以為有梁師成支持,蔡京默不作聲,蕭言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就算一時神武常勝軍上下不識趣,不得速速收功,不過也是遲早的事情。
卻沒想到,現在又翻出了這般變化!
原來蕭言搞出這個足球之戲,誰也沒當一回事。吳敏更以為蕭言是醇酒婦人之舉,不過是讓人不要提防戒備于他。但是短短十幾天二十天下來,局勢就發生突然變化。神武常勝軍推行起此等足球之戲,還拉攏了一般禁軍將門世家實力派,每日都在舞弄這個不休。而且還打開營門,一下成市,轟動了整個汴粱。神武常勝軍上下和這些禁軍實力派打得火熱,眼看就是不分彼此的局面,誰也沒有想到,兩家是靠這個足球之戲一哥快走到一起的樣子!
吳敏當然不是笨蛋,不然也不會在夾縫當中爬到這等地位。就算他當真是笨蛋,宇文虛中和他那個前職方司手下也絕對不是。也能幫他分析清楚這個情況。
這足球之戲,眼看就是風靡汴粱的舉動。
這等博戲,在汴梁城中就意味著巨大的財富。
蕭言和這些禁軍實力派是絕無半點共同點。但是因為這財貨,卻是有很大可能走到一起。一旦雙方勢力勾結在一起,蕭言只怕就沒有以前那么容易對付了。
要知道禁軍將門世家,在政治上的確沒有多少發言權。這些文臣士大夫也從來未曾將這些久在汴梁的禁軍將門世家放在眼中。但是比起根基深厚,這一年年考出來的文臣士大夫們,如何比得過這些百年不動的將門世家?更不用說歷代官家皇后多是從這些勛臣世家武臣當中揀選,帝女出嫁,也是多嫁到這些人家當中。和皇家關系,這些將門世家更親近一些。
一旦他們將這個博戲產業經營起來了,想要去動,那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再想深一層,更讓人不寒而栗。
這些將門世家幾乎變成了一個商人集團。他們所經營的產業,皇家在里頭插手也很深。大宋財政體制在未曾被破壞前是相當權威,相當完善的。皇家也不能隨意花用,一年年宗室繁衍,享有日奢。真正賬面上的皇家宗室的供奉就那么多,趙家不做生意,難道將嘴吊起來喝風?和勛臣將門世家一起經營產業,那簡直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等博戲有大利在其間,宇文虛中稍稍估算一下,就不下數百萬貫。皇家肯定能從其間分潤不少。任何事情也阻擋不了真金白銀的。
粱師成再能隔絕內外,還怕蕭言不能自獻于官家面前么?一來就帶給官家那么大的利益,以官家輕易的性子,萬一看對眼了,說不定就提拔起來用事了。
這檔子事情上吳敏不能成功,不用說就是惡了粱隱相。將來再難寸進。就算得罪蔡京和蕭言也是不淺。蔡京不用說,誰都擔心這位老公相一旦發作,就是不可收拾。哪怕就是蕭言,當日童貫惡了他,現在童貫安在?這個姓蕭的家伙,從來就不是好惹的!
越想吳敏越是覺得前途慘淡,他怎么也弄不明白。他和粱隱相聯手,這般威權,可算是將蕭言遮掩的風雨不透,怎么這家伙輕巧就能化解,眼看就讓他們一番盤算成了無用功?
下面該當如何是好下面該當如何是好?
衙署當中,看吳敏那個團團轉卻束手無策模樣實在看不下去的宇文虛中,終于輕聲開口:“樞府,要知道現在經營這足球博戲的提防,卻是駐軍大營。如何能讓神武常勝軍和諸將門子弟輕輕用作這般營利之舉?國法軍法,哪各也說不過去的,要阻擋他們行事,只能在這上頭著手”
吳敏一怔,跟落水的人撈到了稻草也似,頓時就反應了過來:“卻不是怎的?我且去尋高太尉,他總要有個說法罷!就算我不濟得什么,他總要忌憚恩府先生才是,只要三衙出帖,至少也讓他們將這個足球之戲先停下來才是,也好慢慢設法”倒不是吳敏實在笨,沒想到這個。而且這些年三衙禁軍做生意已經做得太過于肆無忌憚了。兵冊上的兵幾乎都在為各家生意奔走,大家都當作未見。實在是沒想到這做生意是不合軍法的。
吳敏已經在盤算了,用粱隱相壓一下高太尉,這高俅總算是要給點面子罷?實在不行許他足夠好處就是,他的家人子弟,將來在整練禁軍的時候給個高位就是。或者以利動之?將這足球之戲奪過來,讓他高太尉經營,自己說不得還能在里頭摻一腳什么的宇文虛中無奈的搖搖頭,這位吳樞府,還是不得要領啊。那位吳敏使用的前職方司心腹,卻突然開口,語調陰沉沉的:“高太尉是指望不上的,太尉已經是病得要死的人了,家人子弟,都是三衙當中任職。怎會在這最后時候做惡人?得罪了這些世代將門,太尉后人,只怕就舉步維艱了。為家人子弟計,太尉也絕不會出頭的高太尉若身子強健,說不定還會照應梁隱相顏面。此刻卻是不用顧了,太尉后人,沒有顯宦,一世都注定和禁軍同僚打交道了,此刻是寧得罪隱相,也絕不會得罪這些勛戚將門”
吳敏焦躁,跺足道:“左不成,右不成,難道干看著么?”
那前職方司心腹神色仍然是淡淡的,語調仍然是那個陰惻惻的味道:“三衙也是樞府該管樞府直接出札子,如何不能行事?就是以樞府名義,直接封了金水門大營就是。只能如此行事!”
宇文虛中在旁邊聽得一怔,卻沒想到這吳敏身邊很有點神秘的心腹有這般見識。這些天他在樞密院往來得勤快,和此人照面不少。卻沒怎么往心里去,點頭而已。這個時候才認認真真打量了一下此人,這個人四十許年紀,干瘦干瘦,絕無什么風儀可言。臉色陰慘慘的,仿佛出生以來就沒曬足過太陽,一雙三角眼,眼白多眼黑少,嘴角下撇,一副絕情寡義晦氣模樣。平日里走路輕,說話輕,游魂也似在旁邊出沒。可是這見識卻著實不凡!
宇文虛中此刻也起了好奇之心,這等人物,到底犯了什么樣不可說之事,幾乎毫無存在感的留在吳敏身邊做這些默默無聞的幕后之事?吳敏還將其居為心腹,信重無遺?
他在這里好奇,吳敏卻在那里實實在在的犯起了躊躇。這個三角眼說的話是一點不錯,樞密院的確有這個權力。的確也是快刀斬亂麻的對策。但是還是那句話,大宋政治體制早就沒有了正常這一說,看的都是各處主事人之間的勢力大小,實力對比,才能決定這件事情是不是能推行下去。
這般行事,那得罪的就是勛戚將門世家這個團體!自己掂量份量,實在不是憑借自己甚或加上背后一黨可以撼得動的。得罪隱相,了不起是在樞密副使位置不得寸進,甚或出外知別的軍州去,連黃河以南都不必過。得罪這個團體,影響了禁中還有那么多宗室的錢褡褳,將來對景說不定就是遠竄瓊崖,去知昌化軍去!這叫人怎生做得了決斷?
衙署當中一時寂然無聲,吳敏踱步得更快更急,額頭上隱隱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卻是久久不語。宇文虛中和那前職方司的三角眼話已經說到分際,也不必再說下去了。當下部在靜靜等候。
半晌之后,才聽見吳敏跌足一嘆:“成與不成,先去尋太尉說話罷再怎么說,隱相那里,太尉總要顧忌一些。總有個可以向上回話的章程,何必自己在這里苦苦扛著?”
一句話說得宇文虛中在心底長嘆。大宋的確乏人了這隱隱是舊黨清流當中的為首人物,也算是正經士大夫團體當中領袖之一的吳訥言,卻是這般沒有擔待!心氣那是極高的,欲望也頗盛。但是臨到緊要關頭,卻是全無骨頭!想起大宋歷代那么多名動青石的士大夫們,現在卻只剩下這般人物,難道真的就是末世氣象?
吳敏計較已定,頓時就吩咐外面備好車馬,他也匆匆去整裝,親自去拜會高俅高太尉。宇文虛中沒有半點要跟他同去的意思,慢慢踱出門外,正看見那個晦氣臉色漢子正袖手翻著一雙三角眼看天。
宇文虛中心中一動,上前拱手:“不敢動問上下上下現居何職?”
那人低頭下來,眼白極多的三角眼定定看著宇文虛中,哪怕以宇文虛中膽色,忍不住都覺得身上有點發麻。那人沉默少頃,才回禮低聲答話:“不敢當學士動問,男女自叫第八平,至于何職,出身以來官身文字都被追奪,實在白身一個。樞府抬愛,在身邊跑跑腿就是。為人卑陋,不敢多與學士攀談。”
宇文虛中好奇心更重,這人姓一個僻姓倒也罷了。出身以來官身文字都被迫奪,卻能在樞府當中行走辦事。吳敏說實在的,是個勢力人。居然肯用這般人物勾當機宜。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內幕?
當下就忍不住試探了一句:“可是在元佑黨人碑上?”
那第八平淡淡搖頭:“倒也不是,其間也沒什么了不起的事體,不足污學士清聽。樞府還有一些瑣事交代,男女就此告退。”
說罷就恭謹行禮下去,匆匆退走。
宇文虛中碰了個軟釘子,不由也失笑一聲,下意識的學著那第八平的模樣看天。心里面卻是沉甸甸的。
吳敏如此沒有擔待,如何能遂文臣領三衙整練禁軍大計?這邊軟弱,老公相說不定就得乘虛出手。朝局越發混沌不堪,攪成一團。這番局面下,還能做什么事情?還能如何徐徐調理這個大宋江山?與其這樣,難道真的指望那蕭言用事,反而闖出另外一番天地來不成?
幾騎快馬,在數十從人的護持下急急趕至汴粱城南薰門外的方家莊園。
在莊園之外,馬上的高忠武和石行方就已經翻身下馬,如此一長段路騎行下來,哪怕左右都有入小心照應,石行方性命也只剩下半各。高忠武略好一些,也只覺得一身骨頭都快散架了。身邊那些換了便裝的神武常勝軍扈衛,卻一個個意猶未盡的模樣,覺得渾身筋骨部還遠遠未曾松開。
才進莊園,一行人就看見了那個醒目的球場,球場上兩隊對博,控球的一條漢子卻打了一個赤膊,猿臂蜂腰,一身壯健的白肉上雕著一層絨毯也似的刺青。九各缺角龍盤旋環繞,張牙舞爪栩栩如生。襯得這漢子更是顯得極是英武不凡。幾人攔裁于他,或者給他輕巧晃開或者給他干脆撞倒,最后還來了一個極富想象力的挑球過人。晃過最后一名守衛拔腳怒射,皮球應聲鉆入網底,守門門將只來得及伸了伸手就宣告放棄。
周遭圍觀鄉民頓時采聲一片。
“好個九紋龍張顯!”
“這番本事,蓋盡汴梁。說是金水門開了大博場,張郎君何不上場一試,這般身手得魁是不用說得。俺們到時候也好去給張家郎君吶喊助威!”
“張家郎君這一隊,俺和別人一百貫也對博得!”
就連圍觀人群當中自己成一個圈子,和那些臭漢子保持一些距離的各色姑娘們,這個時候也都是一陣嬌呼,將手中錦帕朝場中扔。很有些擲果盈車的架勢。
在這個時代提前幾百年出現,而且時日尚短的足球。自然沒有后世那么完善的戰術體系,那么豐富多變的打法。最得人們歡心的,一則就是沖撞,撞得越狠越好,撞得人高高飛起再重重落地更是采聲一片。一則就是秉承了蹴鞠游戲本來的習慣,腳法越花俏越好,帶球連過四五人再射門得分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配合什么的,多半都是浮云了,沒有個幾年發展還遠遠談不上呢。
張顯這一身高手匠人的紋身,這劍眉星目的賣相,再加上球場上這個本事。讓遠遠而來的高忠武和石行方都是眼前一亮,石行方指著張顯身影訝然:“這是誰家郎君?到了俺們博場上,還不讓汴梁小娘都瘋狂了?就是各家行首少不得也要青眼有加,汴梁不管哪家瓦子,這郎君還不是如履平地?老韓岳兄弟,怎生不讓這郎君到俺們博場亮相?”
說實在的,韓世忠和岳飛也不知道怎么將張顯包裝成這般小白臉模樣,蕭言到底什么盤算誰也不是很清楚。當下陪著他們而來的韓世忠笑道:“這是顯謨養的家隊,共有四隊,本事高明還要蓋過俺們軍中隊伍。這郎君卻叫做張顯,伐燕時候也是好漢一各,耐不得軍中清苦便退了卯,在顯謨身邊幫閑顯謨說了,這幾日他家隊便要去金水門博場當中亮相,到時候兩位自然可以和這張顯親近。”
高忠武也在一旁點頭:“這等好郎君,自然不能在軍中苦熬,在誰家幫閑,不是視若珍寶?可惜啊可惜”言下之意自然是和蕭言還不熟,一時不好開口將這郎君從蕭言身邊討過來。
正談論間,那頭早就發現了他們到來。就看見一群家將分開圍觀的鄉民百姓,簇擁著一個扎柬簡單的,眼神黑亮的英挺年輕人過來,遠遠的笑吟吟的對著這里拱手。
不用韓世忠介紹,高忠武和石行方也知道這就是名動汴梁的蕭言了。當日里蕭言獻捷,他們也在街邊酒樓遠遠的看了一眼,只覺得那種郁郁肅殺之氣,不愧于殺平了燕地,克復了十六州的知名繞帥。今日再見,卻只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而已,比他們還要小著幾歲,笑得甚是和氣,露出六顆白牙,在陽光下一閃一閃,親和力絕對十足。讓人忍不住就起親近之心。
這等人物,怎么會和童貫如此大人物翻臉,最后還將他斗倒。讓汴粱城中如許有心人深自忌憚?
心里嘀咕,面上禮節卻不能缺。論班次,蕭言是文,他們是武。論寄祿,蕭言已經是高品朝班文臣,他們差著六七品來著。地位實在差得甚遠。當下部恭謹行禮到地:“見過蕭顯謨,來得甚是倉促,也沒備帖隨禮,惶恐惶恐!”
對于韓世忠他們這么快就拉攏的禁軍將門世家,蕭言其實滿意得很。一切又如他所料,這些衙內們果然看得足球博戲當中蘊藏的利益驚人,要快快的將這注財源掌握在手中,就撇不開神武常勝軍,不得不先開口貼上來。
而且韓世忠和岳飛也經住了誘惑拉攏,最終將他這個仿佛避世在汴粱城外,已經為人所遺忘的前平燕統帥之一推了出來。
一切進行得比預料中還要好,讓蕭言忍不住都覺得有點志滿意得。只要拉攏了這批將門世家,自己一只腳就算是站穩了!
當下也笑得謙和了十倍:“兩位是與國同休的勛戚,我不過是南歸托庇大宋羽翼的凄惶之輩,如何敢當兩位這般稱呼?爽爽快快的,兄弟相稱就是。不然就是不拿我當朋友。以后但有用處,水是水里來,火是火里去!咱們還有的是親近的時候!”
蕭言畢竟是當記者的,什么人沒打交道過?這等這輩子沒遭過挫折的衙內們來求人,已經是夠拉下顏面的了,只有顯得比他們還要親熱熱情,給他們足夠的臺階下。大家關系才容易一開始就顯得親熱一些。
他這番話一說,高忠武和石行方起身,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蕭言識趣得很么,怎么當初惡了童制置,還讓梁隱相視他為眼中釘?也罷,何必想那么多,先把這注財源敲定再說!
兩人本來也頭疼,蕭言這么大名聲,還是個文臣。不知道說什么話才好,太直白了怕他鄙視,太曲折了他們又覺得費事。蕭言這么爽快,簡直就到了兩人心坎里頭。下意識的覺得這個朋友可交。
蕭言不等他們說話,頓時一邊一個把著他們胳膊:“走走走,院內敘談!左右不過是一起發財的事情,男兒大丈夫,還不是一言而決的事情?誰爭多論少,一輩子去馱碑!現在說什么都是虛的,早些定下來,錢鈔進了褡褳,那才是真的。何必扭扭捏捏?”這句話就更合心意了,兩人此來拜會一個隱相要對付的人,沖著的還不是黃澄澄的銅?
扭扭捏捏來來去去,只怕這筆財源就飛了。石行方更是商家習氣重,高興得見牙不見眼,臉上肥肉一抖一抖:“顯謨實在是沒說的,此間事了,但憑顯謨挑地方,俺們好好高樂一場,只要顯謨賞臉!”
蕭言嘆息一聲,重重拍了石行方一巴掌:“我在平燕之前,怎么就不認識石兄呢?不然帶挈在軍中,也是好大的軍功分潤。石兄現在橫班只怕也能指望了如此高德厚意,叫蕭某人如何來報答才是?”
這句話又說得高忠武和石行方兩眼放光。
這等世家將門子弟,當官的欲望不那么強烈,但是也絕不是沒有。每個世家將門,一代總有一個撐持場面的人在。當得高官,就代表至少可以問鼎家族之主的資格,兩人都是兄弟不少,爭競得也頗不輕松。這個時候他們才記起蕭言無敵繞帥的身份,要是蕭言用事,將來有戰事,以生意合伙人的身份跟著混一圈,回來就安安穩穩的升官,家中份量也越來越重,豈不是美事?這般想來,這生意的確是太做得過了 一路朝宅院行去,一路蕭言將兩個將門世家子弟搓揉得渾身舒坦。在后面跟隨的韓世忠在心里凄然長嘆:“俺的確是比不過蕭顯謨啊這般結納人的本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顯謨卻是從哪里學來?還好俺老韓打定了主意跟定顯謨,看來這次就算是隱相出手,也不能將顯謨怎的了”到了宅院當中,將二人引入花廳,分賓主坐下,再送上毛巾擦汗,點一杯消暑茶湯。平了平一路趕來的燥氣。蕭言和高忠武石行方對望,頓時相視而笑。
蕭言六顆白牙一閃一閃,笑問道:“兩位世兄,也不必說什么客氣話了。這場生意,到地還有誰參與?兩位世兄此來,可就算是定論?這股份,該當如何分配?如果做得過,今日就算定下來,誰要違約,天打五雷轟就是!”
高忠武和石行方對望一眼,這件事情,是三衙禁軍將門世家所勢在必得的事情。他們要是能和蕭言談定,怎么樣都是有功無過。這胸脯大可以拍得。最后還是高忠武起身,慨然道:“蕭顯謨,俺們一見如故,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此等生意,不得神武常勝軍配合,俺們各家,就是毫無辦法可想。如何撇得開蕭顯謨這頭?只怕蕭顯謨不結納俺們而已參與其事中人,三衙世家無一不與,還有駙馬都尉,縣主,禁中之人,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多是在汴梁有體面,有根腳,有勢力,說得上話的。也只要銅到腰,其他人什么盤算,只是不理的,蕭顯謨盡管放心!名單到時候開一份與顯謨就是 至于股份分配,俺們也曾經計議過了。點本少不得要三十萬貫。算顯謨兩成,到時候收益,也就是兩成足數。剩下八成,卻是俺們自家分配去了,不用顯謨憂心。如此顯謨覺得可行否?若是有什么不足之處,爽爽快快說出來就是,一切都無不可商量處。”
兩人的底線是開給蕭言三成,畢竟最有號召力的球隊是他的,這博戲是他經營起來的。將來說不定還有什么花樣。最要緊的是在他地頭,一切都要靠神武常勝軍維持。出力可算極大,最后只給小頭,已經算是占他便宜了。但是回頭想來,此刻蕭言正要結交他們,也需要他們支持,這些錢,就算買路罷。
卻沒想到,蕭言根本沒有半分還價的盤算,當下就氣壯山河的哈哈朗笑:“既然兩位世兄開口,我還有什么說的?左右,去尋左先生,將出抵六萬貫純銅的足數交鈔出來,交給兩位世兄,一切就拜托兩位世兄費心,各位長上面前,順致蕭某人心意。但有讓神武常勝軍出力處,只管吩咐就是!”
今日所有一切,蕭言實在是太上路子了。
上路子得讓高忠武和石行方兩個衙內都不好意思了。這等衙內就是這般,一般人是不大放在眼里的。甚至根本沒有一般人的存在。但是如果對方是自家看得起的人物,只要在不觸及根本利益的情況下,別人對他爽快,他執绔性子上來了,能爽快十倍回去。
當下高忠武和石行方都跳起來,和蕭言擊掌為誓。再加上韓世忠四人,把臂大笑。這件事情就算這般定論。
當家將從左聊寄那里領出交鈔出來,回到花廳當中。幾個人正在那里說得熱鬧,說話最多的還是蕭言。這個時候的投注對博,莊家還是簡單的操縱比賽,吃大賠小而已。自制力強一點的都知道其中花樣,不會真個投什么大注,圖個樂子而已。而后世賭球,則將人心已經算到了極處,各種各樣的花樣這世的人聽都沒聽過,什么升水平盤,什么讓一球讓半球,賭是開場一刻內進球還是開場兩刻內進球,雙方進球加起來是單數還是雙數無一不可以用來下注。高忠武和石行方都是衙內心性,什么都玩慣的,一聽就知道深淺。自家聽到這如許花樣都忍不住躍躍欲試,還怕汴粱沒有足夠的人朝里面砸錢么?
蕭言說的也是淺嘗輒止,他當記者的,賭球集團的事情也報道過。實在不算是外行一個。但是都搬出來的話以后就沒新鮮花樣了。
就要不斷有新的賺錢法門不斷推出,才能讓這個世家將門團體牢牢的綁在他這個團體身上。
看到高忠武和石行方還一昏意猶未足,不住動問的樣子,一笑住口,起身行禮:“不是蕭某人不愿和兩位世兄長嘆,然則蕭某處境,兩位世兄也應該深知。這等事情還是早些做起來為好,一旦財貨源源不斷滾入,才能堅大家之心,才能保得這樁事業長遠他日功成,自當和兩位世兄同游,到時候蕭某人兩只胳膊架著個腦袋就來兩位世兄游宴之處,坐下就吃,吃完就走,絕不會鈔,那時兩位世兄不要說我蕭某人無賴就是!”
高忠武和石行方也知道蕭言說的是正理,他們無意出去耍樂散心,結果給他們這個將門世家團體發掘出這么一個生財方式。家中長上也無數次關注了,據說還牽扯到了禁中。如何不知道這是自己露臉的機會?這等事情早做起來,收入早進來了,就安穩了。別人就輕易動搖不得,他們這場大功就算立定了。當下也再不多說,起身笑道:“也罷,拼著幾夜不睡,也盡快經營起來,到時候還請蕭顯謨讓韓岳二位將主多多配就是蕭顯謨,這里俺們說句交淺言深的話,此事定后,就算蕭顯謨一時還不得大用,但是在汴粱城就算站穩腳跟了,和俺們一處,卻看誰還敢來碰顯謨一碰!”
蕭言哈哈一笑,卻也沒將這等承諾朝心里去。和將門世家聯手,一時間是可以穩住腳步。讓別人對付自己多一層忌憚。但絕不是什么長久之計。一旦自己久久不能在朝中出頭上位,得到什么要緊差遣職位。什么情分就都也談不上了。這幫將門世家毫不猶豫的就會將自己拋棄,說不定還要謀奪他蕭言的產業。只可作為助力,絕不能作為依靠。但愿這一下,能緩出足夠時間,讓自己好進行一步才是!
幾人對視,再度一笑。蕭言親自將他們送出宅院,扈衛們扶持兩位衙內上馬。韓世忠親自陪伴,坐騎加了一鞭子,馱著兩個在馬上七歪八倒的衙內就去得遠了。
蕭言目送他們遠去,神情悠遠,甚或有一點古怪,最后聳聳肩膀:“下一步李師師?”
掌三衙禁軍的高太尉府外,在門政殷勤到了極處的招呼下,吳敏臉色鐵青的大步走出高俅府中。
高俅這個從潛邸就追隨趙佶的心腹,這個時候的確病得是連床都爬不起來了。但是哪怕是在病中,也絲毫靈醒不減。冷冷淡淡幾句話,就將吳敏所求之事推托得干凈。而且理由是吳敏絕對無法挑出毛病的一一那幫世家將門,等閑人是鎮不住的。就他高俅還有點資歷,只等他能起身,就著手處置這件事情,定不讓粱隱相憂心就是。
直娘賊的你個高俅,這還像是能起身的樣子么?官家都派醫賜藥了,無非就是等你死而已。將來難道鬼魂來處置這個事情?周遭伺候高俅病體的高家子弟,看著吳敏的神色更是冷淡到近乎仇視。老頭子都病得快死的人了,還來將高家朝火坑里面推。今日你有隱相撐腰,還則罷了,將來總有和你算帳的時候!惡了隱相,不得重用了。在三街六市里面找幾個亡命潑皮,隨時有機會麻袋朝頭上一套,敲上一頓悶棍。看你吳訥言還熱衷不熱衷了?
吳敏身為樞府身份,來一個武臣府邸這般開口,已經算是大損顏面了。當下也不顧那些高家子弟冷冰冰的目光。氣沖沖的走出府邸外。幾名從人忙不迭的接住臉上鐵青的吳樞府。
上了車馬,吳敏才覺得茫然:“這下到底是如何是好?隱相那里,到底如何交代?”
前不懂,看貼總是不回,一直沒提升等級和增加經驗;現在我明白了,反正回貼可以升級,也可以賺經驗,而升級又需要經驗,我就把這句話復制下來,遇貼就回,撈經驗就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