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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的一聲悶響,蕭言凌空飛起,眼看就要以臉先著地的姿態落在場中。還好他也算是久經沙場了,手腳靈活,忙不迭的一撐,借力又在地上滾了一圈。饒是如此,這一下也摔得他不輕,喘著粗氣一時爬不起來。
周遭人都停止了動作,呆呆的看著眼前一切,幾個和蕭言同隊,反應快的家將忙不迭的來攙扶他。蕭言躺在那里,有氣無力的大喊:“裁判,犯規,犯規!紅牌!”
一個家將充當的裁判看躺在地上的蕭言一眼,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剛才一記滑鏟將蕭言放翻的正是郭蓉。
他們現在所在場地,卻是在方家莊園內院當中隔出的一個小場,七人制足球都施展不開,只好擺出連守門員六人一隊的場面。蕭言帶著幾名家將,對手卻是一身黑衣的郭家宗族子弟。與外間大場正戰得如火如荼的各隊不同的是,這里兩隊都穿的是長衣。郭蓉一身黑色勁裝,頭發也如男兒一般扎束了起來,還用了一個發帶勒住額頭。越發顯得腰細腿長,英姿颯颯,看著蕭言找裁判訴苦,她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學著蕭言慣常做派聳聳肩膀,回頭向自家場地跑去。幾個郭家子弟一臉擔驚受怕之色看著蕭言和郭蓉之間的恩怨,都僵在那里。
郭家宗族子弟幾百人,現在也隨在蕭言身邊。一半在南薰門賜第當中,一半就在這方家莊園里頭。現在蕭言事業還未曾鋪開,郭家宗族子弟也不好分發安置下去。又不能如蕭言身邊那么多家將一般隨侍,只能白吃蕭言。一眾郭家年輕子弟,當真閑得蛋疼。
郭蓉雖然號稱可以在蕭言身邊帶刀,但是蕭言豈會讓他做這等事。要是帶著個長腿細腰的美女佩刀隨侍左右,未免也太高調了一些。只有讓郭蓉隨其所意,只要在他范圍之內,愛去哪兒去哪兒,愛干什么就干什么。
郭蓉畢竟是一個才十的女孩子,就算燕地悲苦。但是時間總能磨平一切。雖然還是不能忘記自己爹爹死在蕭言手里,這些時日下來,總不會時時刻刻郁結在心了。她在燕地,本來就是個爽朗女孩子,又野慣了的。現在心中悲苦之意稍去,家族的事情又不用他如何煩心。頓時就覺得有些無聊了,除了能和小啞巴敘談之外,實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汴梁繁華如斯,她經歷幾次,時時刻刻覺得自己是一個粗手粗腳,個子過份高一點的鄉下野丫頭,在汴梁街市中經過,都不知道手腳擺在哪里為好。
還好蕭言到了汴梁城外方家莊園居住,最后還折騰出足球這么個新鮮玩意兒!旁觀幾場之后,騎慣了馬,使慣了刀的郭蓉大小姐頓時就覺得自己腳上也發癢了。這才是她郭家大小姐喜歡的博戲!當下就自己組織郭家年輕子弟,成立了一個黑衣隊。宗族之人雖然聽命,但是也雅不愿郭蓉在外拋頭露面和那么多家將瘋鬧這個。只能陪著在無人處來上幾腳罷了。而且郭家宗族上下都視郭蓉為蕭言身邊人,雖然不知道蕭言為什么對郭蓉這樣放縱,隨她做什么都好。足球這等游戲本來就是有劇烈的身體接觸,哪里真敢和郭蓉拼搶?郭大小姐長腿過來,頓時跳開。郭大小姐帶球直搗龍門,退避三舍。半場下來往往有幾十比零的慘烈比分。
看著外間家將隊伍拼搶得如戰陣廝殺一般,精彩激烈到了萬分。自己這里卻是死樣活氣。郭蓉更是郁悶得發瘋。這個時代娛樂活動就算中世紀標準,大宋已經豐富得出奇了。但是比起后世的各種各樣娛樂,還是天差地遠。郭蓉畢竟年輕,足球之戲又合她野丫頭的性子,當真是愛得出奇。結果卻是鼻尖上的魚,看得到吃不到,忍不住就和小啞巴閨中密話當中,抱怨了幾句。
小啞巴性子比郭蓉那是賢良淑德了不少。可是歲數比郭蓉還小。原來是身世顛沛,時時在生死線上掙扎。自歸蕭言之后,總算是平安喜樂。外間有什么風雨蕭言都替她擋著了。而且對她也就是兩個字,縱容。小啞巴小女孩子的天性自然而然也就復蘇。家將球賽,小啞巴也很是看了幾場,巴掌都快拍紅了。但是她比郭蓉還不如,絕對沒有上場的機會。這個時代雖然有女孩子可以玩的蹴鞠戲中的白打,但是比起這種足球之戲來,那是差了老遠。郭蓉一抱怨,小啞巴就當狗頭軍師出主意,可以在內院比賽一場啊!她小啞巴絕沒有二話,重友輕色,一定替郭蓉吶喊助威。
蕭言回來,小啞巴軟磨硬泡一陣。蕭言不知道怎么搞的,腦子一熱也就答應了。說到底還是蕭言來到這個時代疊經憂患。遇到的兇險太多了,對身邊的女孩子也就加倍的疼愛縱容了。也總覺得欠郭蓉良多,這種不相干的能讓她開顏的事情,答應下來也無妨。說不定還能讓郭蓉見識一下自己大學時候練出來的那些號稱牛尾巴,號稱馬賽回轉的技巧,好好炫耀一下……
卻沒想到,好容易湊齊人在內院當中擺開戰場,卻是這么一個場面!
自己這邊家將隊伍連同對面郭家黑衣隊伍,基本都是擺設。任兩人橫沖直撞。竭力避免身體接觸。而郭蓉卻卯上了他蕭言,郭蓉技術是絕對不如蕭言的。但是架不住郭家大小姐武功好啊!什么樣的攔截動作都做得出來,滑鏟擒抱再加奪命剪刀腳,已經放翻了蕭言若干次。這一次尤其來得猛惡,還好郭家大小姐畢竟才玩這個游戲,不然說不定還加上亮鞋底!
他媽的,難道這個長腿小妞想在球場上報殺父之仇?
蕭言一邊被家將扶起,一邊有氣無力的繼續朝裁判哭訴:“犯規,絕對犯規!就沖著我腳來的,絕對不是沖著球來的!腿再抬高一點,蕭家就斷子絕孫了……兩張紅牌都該出了……你個黑哨!”
家將充當的裁判一臉尷尬,實在不敢攪合進蕭言的家事。這讓他說什么才好?怪就怪蕭顯謨太肆無忌憚了一些,就算大宋民風開放,也絕對沒有男女這般同場競技的啊……當下只能低著頭什么也不說,任蕭言申訴的口水都噴到他臉上去了。
那一頭小啞巴看蕭言還有氣力耍寶,就知道他沒什么大礙。拍掌跳著高歡呼:“郭姐姐厲害!郭姐姐最棒!蕭大哥不成了,郭姐姐你贏定了!”
郭蓉抱著胳膊看著蕭言,俏臉上仿佛沒有什么表情,但是一絲笑意在她嘴角綻開,藏也藏不住。一番運動下來,她的俏臉也微微有些暈紅,幾縷發絲垂下,落在修長的頸項之間。整個人都綻放出蕭言初遇郭蓉時那種無憂無慮的英氣少女特有的光彩。
蕭言一邊抱怨,一邊偷眼在看郭蓉和小啞巴兩人。小啞巴興奮得小臉通紅,郭蓉更是少了許多悲苦之態。心里面也覺得平安喜樂。給鏟倒幾下也不直什么了……這兩個女孩子,都是身世凄慘,跟著自己也沒遭遇什么好事情。雖然現在自己是被晾著,前途不知如何,卻難得的有陪著她們的時間。但愿這種日子,在今后也會繼續下去罷……
不過這郭蓉下腳也真他媽的狠,再這樣下去,兩條腿不保!
這又痛又還算是開心的時光,對此刻地位的蕭言實在是持續不了多久。轉眼之間就看見內院入口方騰瀟瀟灑灑的已經出現在那里。看到內院景象,不以為然的輕笑搖搖頭。就站在那里向蕭言注目而視。
方騰在汴梁根基,實在比蕭言深厚太多。他是不折不扣的進士底子,大宋士大夫家庭出身。就算將來蕭言倒霉,也牽連不到方騰多少。說不定還有大用。大宋對這般士大夫就是如此寬厚。要是方騰此刻肯和蕭言劃清關系,以他的出身,以他參與立下的平燕大功,如何不會大用?所以在汴梁打探一應消息的事情,都是方騰在奔走。也幾乎沒有打聽不到的事情,和方騰這種注定要飛黃騰達的才俊而言,什么時候都該接一個善緣。此刻奔走歸來,直入內院,定然是打聽消息有了一個結果,有要事來尋蕭言了。
小啞巴靈醒,蹦蹦跳跳的就到了場中,挽住郭蓉笑顰如花:“蕭大哥不成了,再下去什么臉面都沒有了。郭家姐姐就大量讓他一次,屋子里有才釀好的桂花酸梅湯,消消汗再說。下次再邀戰,看蕭大哥還有沒有膽子應戰!”
郭蓉一笑,親熱的挽著小啞巴,朝方騰微微點頭行禮。轉身就隨小啞巴離開了。一眾家將和郭家子弟頓時如蒙大赦,忙不迭的一哄而散,收拾場中器物。那個被指責為黑哨的裁判已經奔到一邊在內院中找了一個風涼的地方設下胡床,再將來一把熱毛巾,小心翼翼的遞給蕭言。
蕭言一邊擦汗一邊和方騰見禮,兩人并肩走到胡床上坐下。蕭言齜牙咧嘴的摸摸自己腳,才笑道:“方兄,汴梁如何?”
樹蔭之下,奔走幾日的方騰舒展了一下腰身,笑道:“顯謨制備的這足球之戲,就算是我看著都忍不住下場想活動一下筋骨……此物并不簡單。確是軍中之戲,雄烈勇悍,更有戰陣配合。此間事了,和顯謨并肩下場一次如何?”
蕭言嗤的一笑:“還不是為討那官家歡心?我手下都是些廝殺漢子,下腳太他媽的狠了。都是有用兒郎,斷了手腳不是輕易的事情。風行起來讓別人去廝并罷,要是覺得手癢,我還可以發明籃球……”
兩人說笑兩句,方騰才容色一整,揮手讓家將們稍稍退開一些,淡淡道:“都沒有什么好消息……那位內相,鐵定心思要爭這整練禁軍之事了。吳樞府一眾,此刻都奔走內相門下。就怕顯謨用事,太師權勢大張。扳倒太師去位之事就在不遠,雖然太師現下沉默,誰都怕將來太師再立一個宣和黨人碑……內相就是要在此事上表明他權勢已成,足以和太師分庭抗禮……也好保住現今地位!”
蕭言冷笑一聲:“我的那位被汴梁眾人認定的恩主太師,又是如何表示呢?”
方騰淡笑:“埋頭財計當中,對此事不發一言,不謀一策。竟然是出奇的安靜!我代顯謨投貼,禮物也足夠厚了。全部被客氣的璧還出來,和顯謨之間仿佛全無關系一般。太師看來也知道官家忌憚,這上頭決定不爭了……”
蕭言拍腿:“不爭不爭,老子倒霉!那內相怎么不找我談談呢?我又不是不能改換門庭的……只要能上位用事,被當作哪一黨都無所謂嘛……”
方騰苦笑搖頭,指著蕭言:“顯謨明明心下明白,何必再說這般話呢?童貫也算是曾經重用過顯謨,最后是如何下場?內相一黨上下人等,就算顯謨傾心投靠,如何又敢結納?現在太師罷手,眼看就是隨時可以收拾顯謨的局面,何苦再花那個氣力?”
蕭言沉默一下,淡淡笑了起來,語氣卻反而變得寧定許多:“就認定了我隨時可以被他們捏圓捏扁?這一路行來,老子已經死里求生多少次了……官家那里如何?”
方騰搖搖頭:“官家是生怕朝局再動蕩了,太師罷手是官家最為喜聞樂見的局面。一切都默許內相行事。想自獻于官家面前,還得官家青眼,不顧內相反對……顯謨啊顯謨,單單靠一個足球之戲,只怕遠遠不夠……”
蕭言一笑,混不在意的擺手。倒不是他真的有那么大把握,實在是因為歷練出來了。什么樣的艱難險阻只有迎上去,只要想著躲避,那就是輸了。上位者之所以為上位者,就是因為有這點氣概,在萬死當中一路沖殺而出,敢于面對任何險惡的局勢!蕭言穿越以來,遭際之奇,經歷之險,在當世實在不做第二人想。燕云兩年,等于將他整個人重新都錘煉過了一遍。外表雖然還是那副笑嘻嘻好脾氣的樣子,可內里早就換了一個人。
“如何得官家青眼,那是我的事情。到時候你們等著就是,怎么也不會給你們一個沒下場……除了太師和內相之外,還能有什么能接近官家的門路?”
方騰搖搖頭:“內相何等地位?他說隔絕中外,那就當真是隔絕中外了。其他路,那是決計不通的,唯一一條稍有點可能的接近官家的道路,也只有……”
方騰苦笑一下,若通過這條道路接近官家。蕭言弄臣之名就坐實了,將來想得士大夫階層合作,那是千難萬難。饒是士風日頹,這般事情還是讓人難以接受。不過他還是點點頭,將這句話說完:“……只有馬前街那位女史了……”
“馬前街?”蕭言訝然一聲,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轉眼之間也就明白,居然眉飛色舞了起來:“李師師?”
看著蕭言做派,要不是知道蕭言不是好色之人,方騰就該惱怒了。此刻也只能苦笑搖頭:“可不就是這位女史?”
李師師啊……難道我真的要去學那孝義黑三郎,呼保義及時雨,大土匪頭子宋江?那誰又是燕青,誰又是李逵?
李師師這個名字,讓大宋末世的天崩地裂之局,都多了幾分軟玉溫香。趙佶和李師師之間的逸事,絕不是野史。而大宋就是這樣奇怪,李師師的身份,雖然絕不會被迎進宮中。但是照理來說,皇帝親近寵信的女人,也該金屋藏嬌了。但是李師師仍然高張艷幟,仍然有周邦彥霜濃馬滑故事。
雖然在蕭言看來,霜濃馬滑,多半是文人YY。以文采撬皇帝的墻角,溜趙佶的靴邊。可見光彩。但是李師師仍然可以見客,留茶留飯,甚而清歌一曲,確是不爭的事實。趙佶對次安之若素,而李師師同樣安之若素。
四年后的末世當中,這位奇女子,就消失在天崩地陷的殺戮當中,再也尋覓不見了蹤跡。
自己最后,當真是要走這么一條門路么?
方騰說得也有些艱難,從官家得寵的倡女那里自獻。就是名聲敗壞如王黼李彥之輩都不曾做的事情。蕭言卻不得不走這條門路。怎么說蕭言的名聲都再也好不了了。就算能一時上位用事,難道還能得到朝野之間的傾心合作?不被彈章淹沒了就算好事了。不得朝野合作,以蕭言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改變大局?
可是不這樣做,又怎么辦?看著蕭言束手而待雷霆。看著好容易廝殺出來的這么一支神武常勝軍在梁師成之輩手中敗壞。看著大宋還如以往一樣?別指望女真南下之際,再冒出一個蕭言出來!這等境遇,是可遇不可求,再難復制的!
方騰深知,如果沒有蕭言的橫空出世,伐燕戰事,將敗壞得不知道到哪種程度了。說不定此刻女真已經盤踞燕京。飲馬白溝,對南面做出虎視眈眈之勢。而童貫在位,和西軍的矛盾也已經激化得不可收拾,大宋最后一點能戰的力量處在四分五裂當中,絕難當古北口那種彪悍女真軍馬一擊。
正因為方騰是聰明人,看得太明白,才明白這個總和這個時代人不一樣的蕭言可貴在什么地方!
既然認定了,就硬著頭皮走下去罷。陪這蕭顯謨,一起擔了這個罵名就是。只要問心無愧……
“……顯謨,雖然李女史此間,內相怎么也不可能隔絕。但是李女史卻是從來未曾在官家面前進一人,就朝局發一言。正因為如此,朝中禁中,才容得官家這點荒唐……顯謨又能以什么打動李女史,讓她擔著天大的干系,進言于官家面前,讓顯謨在官家面前自獻?就算這條道路走通,打動官家,更是千難萬難啊……”
說實在的,蕭言也沒什么成算。這刻他倒忘記水滸傳是施耐庵的藝術創作了,一門心思只想老子總不會不如那個黑矮子罷?其實也就是硬著頭皮撐到底罷了。難道還能束手就縛不成?當下只是一笑:“這是我來擔心的事情……方兄,你門路廣,盡快安排個名義,讓我能拜會這位李女史吧……他媽的,不知道韓世忠岳飛他們折騰得怎么樣了,這幾天都沒傳個信過來!”
大宋西府當中,這個時候往來奔走,幾乎全都不是在為這個大宋最高軍事機關本身的職能在奔走忙碌了。上上下下,只要是吳敏心腹之人,都在為神武常勝軍那里,為蕭言那里,為聯通梁師成那里而來回忙碌。一個個消息不斷的傳過來。而吳敏就坐鎮西府當中,做出處斷。
宇文虛中也被他迎入了西府當中,幾乎就作為一個最為得力的助手使用。吳敏也的確感激這個有才名有時望,但有時好做驚人語,看起來不甚穩重的后起之秀。
在蕭言獻捷震動汴梁,吳敏小動作落空。正覺得驚惶無計的時候,是宇文虛中主動來拜。幾句話安住了他的心,接著又一人前往梁師成處,徹夜密探,又說動了梁師成繼續支持他吳敏到底。本來吳敏只奢望一個樞密使位置。沒想到宇文虛中還說動梁師成,讓這位內相也開始考慮以文臣掌三衙事,主持整練禁軍。他吳敏也很可以爭一爭這個要緊差遣,實在因為樞密使的身份不方便,也可以讓給自家心腹。整練禁軍是多大財源,多重權勢,誰都明白,但得這個差遣,用事十年,今后幾代富貴地位,只怕都不用擔心了!而且這說不定就是他們清流舊黨用事的張本,讓吳敏如何能不用心?
一旦牽扯到黨爭利益上,此時的大宋士大夫們可是用心得很。
此刻在西府當中,宇文虛中幾乎完全可以代替吳敏主持一切,對他的尊重客氣,也是不用說了。到了近幾日,干脆就分別和宇文虛中坐鎮主持,嚴令這些奔走的心腹下屬,宇文虛中的話,就是他吳敏的話,遵照無遺行事就是。誰要是有半點陽奉陰違,他可是不會饒人的!
此刻居間主持的正是吳敏。照理來說,按照大宋的行政效率,就算是這等對付政敵的私活,也可稱得上是不緊不慢。但是此次卻不成,雖然蔡京在背后不言不動。可老公相秉政幾十年的陰影,卻是誰都不能輕易忽略的。萬一他一旦發力,真不知道是怎樣的雷霆萬鈞!所以趕在這位老公相出手之前,早早將蕭言遠竄,早早底定大局,早早讓官家做出決斷。就是最為合理的選擇了。
一撥撥來回報消息的人隔個把時辰就來一次,這次甚而梁師成暗中調了皇城司的人手給吳敏使用。西府的職方司在宣和年間是早就廢了,不然吳敏手中得用的人應該還要更多一些。
“回稟樞密,今日神武常勝軍中韓岳兩位將主,宴請三衙軍將高忠武,石行方,陳知本等人。午時開宴,這些軍將都已經去了。據說宴后還有博戲為樂……”
吳敏安坐于位,靜靜聽完,皺眉道:“說些什么?”
回稟消息的人恭恭謹謹的道:“韓岳兩位將主,都用的汴梁城中火家廚娘,已經安插了人進去,席間有什么動靜,很快就能回報。屬下以為,既然用了外人,席間也不會有什么了不得密議。”
此人算是吳敏得用心腹之一了,頭腦有,還能自己分析一番情報。吳敏瞪眼聽完。皺眉道:“讓你們聯絡神武常勝軍中軍將,從他們那里搜集一點蕭言怨望之言,又進行得如何了?”
那屬下搖搖頭:“此事不敢太過于打草驚蛇,讓這些軍將回報于蕭言那里,也是麻煩事情。這些日子一直在聯絡神武常勝軍中軍將,然則軍中那岳飛將主約束甚嚴,聯絡的人也并不多。席間探聽口風,這些軍將多是為蕭言此番不得大用惋惜,對他甚是欽服忠心。不和這些軍將多加往來,托以腹心,還不到輕易試探的時候……”
吳敏皺眉,知道屬下也是正論。小心翼翼是沒有大錯的。朝中敵對兩黨,平日里互相怎么瞪眼都是無妨。一旦一方對另一方下手,另一方定然很快就會做出反應。蕭言也還罷了,輕易驚動蕭言背后那個老公相就是不智了。雖然老公相不言不動,真到自己這里出手的時候,誰知道會是什么局面?
其實也是蔡京實在讓朝中太過于忌憚,才這般高看了蕭言。怎么也不敢相信,蔡京會完全不管蕭言。要知道蔡京復相,得蕭言助力不少。而且整練禁軍這般重權,蔡京難道會輕輕放過?
不如穩一些慢一些罷……饒是知道厲害,吳敏也覺得焦躁。忍不住語氣就重了一些:“那蕭言那里呢?有什么繼續插手神武常勝軍中動向?在燕云之地他有名義,現在可沒這個名義!”
那屬下回稟仍然不溫不火的:“蕭顯謨就是前幾日宴請過韓岳兩位將主一次,韓岳兩人也未曾在蕭顯謨府逗留太久,早早就歸營了。蕭顯謨不是汴梁土著,所用從人,全部從燕云之地帶來,屬下怎么也安插人手不進去,席間他們說了什么,實在不得而知……至于蕭顯謨么,這些日子在南薰門外方氏莊園中,以蹴鞠為戲,每日都甚是熱鬧,驚動四方。蕭顯謨的蹴鞠之戲,和別家大是不同……”
這個屬下正準備詳加解釋,吳敏卻不耐煩的擺擺手:“醇酒婦人之策耳,以為這就能免禍?至為可笑!”
吳敏一下斷言,這名屬下屏息就不多說話了。看吳敏沒有多問什么,躬身一禮就退出去了。
正出門的時候,就見宇文虛中進來,不慌不忙的行禮下去。轉身再恭謹退開。
宇文虛中進來,還不住打量他的背影,動問道:“此人是誰?”
吳敏一笑:“原來職方司中一名司員,惡了同僚不能存身。后來又犯大過,差點論流。老夫看他警醒,就留在身邊勾當一些機宜文字。此人是極細密的,且使功不如使過,還算是得用。”
宇文虛中哦了一聲:“原來是他!整理上來的札子條理明晰,更謹慎細密。方方面面零碎消息在他手里都是井然有序。不乏長才也,吳樞府何不保出大用?”
吳敏仍然淡淡一笑:“過甚深也,不能大用。此人叔通也少提起,就當沒這么個人好了。”
一聽吳敏說得語焉不詳,宇文虛中也就再不敢多言什么了。他何等機警的人,一下就明白其間恐怕干系不淺。吳敏卻還留著這個人,也不知道為的是什么。不過這就不是他能打聽的了。
當下笑問:“現今如何?”
吳敏苦惱搖頭:“甚不輕易,也不知道這南來子到底是如何經營的。神武常勝軍比起他軍而言,可稱鐵桶一塊了。就是西軍出身,世受國恩之輩,對他也甚是仰慕,輕易不能開口拉攏,讓他們證實蕭言心存怨望,居心非淺,還需要些時日……”
宇文虛中對這樣的話題,其實并不愿意深入討論。可既然在船上,只有努力的劃,當下輕輕道:“凡陣必當先,不輕棄一軍一將,不惜應戰女真也要救援古北。更帶領軍將士卒立下不世大功榮歸。獻捷之時,英靈當先,獻于御前。此等統帥,豈能不讓軍將士卒歸心?古之名帥,無過于此……此刻蕭顯謨最終處置未定,自然不會有人輕易被拉攏,一旦蕭顯謨真的論罪論流,總會有落井下石的……樞府,這個卻不用急的。”
吳敏長嘆一聲:“某豈懼這南來子?唯懼老公相耳!”
宇文虛中淡淡一笑,并不說話。他已經說過幾次他的判斷,此次蔡京絕不會插手。可是蔡京積威太深,讓吳敏等忌憚萬分。既然扭不過來,也就隨他們罷。反正就算慢慢來,蕭言的命運也決定了。
朝中兩大勢力,一方撒手不管,一方全力對付。官家那里更是不聞不問。蕭言毫無根基,這命運豈不是就注定了?
他看看吳敏,一時沖動想說什么,最后還是住口。他差點就想說出來,難道就不能容蕭言一個清閑職位入居汴梁,將來一旦有事,國朝也有用得到他的時候?但是想想蕭言身份,想想蕭言和蔡京的勾結,想想蕭言和西軍那些漸漸不馴的武臣們之間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白的事情,宇文虛中還是選擇沉默。
難得名帥,有大功于國之人啊……
可是時勢如此,又能奈何?
看著宇文虛中情緒不高的樣子,吳敏也打起精神,想說笑兩句。現在宇文虛中在內相那里似乎面子很不一般,進一策準一策。將來是必定要交好的人物。此番情緒不高,莫不是擔心自己將來在整練禁軍事中分不到足夠的好處罷?
當下吳敏就笑道:“叔通,你的大才,上下都是深知的。一旦三衙文臣掌軍,徹底整練。不妨說句實話,你的資序還是不夠,哪怕是權發遣也是不能主事的。但是參贊軍伍,勾當機宜文字,豈能落在旁人那里?內相那里,老夫這里,都是必然死保的。以你大才,哪怕是參贊軍務,勾當機宜文字,也必然就是主持全局了,還有什么好憂心的?將禁軍在你手中整練出來,將來萬一有邊事,當一任經略使知一大州,回朝就有入兩府資序了。十年之內,還怕兩府當中沒有你立足之處,但且勉之就是!”
宇文虛中勉強一笑,行禮下去:“多謝樞府愛顧。學生惶恐,只怕力薄任重。”
吳敏也笑笑,又和宇文虛中扯起閑話:“那南來子,居然在醇酒婦人了,整日在汴梁城外,蹴鞠為戲,與鄉人同樂。這南來子也不是笨人,倒是可惜了!”
宇文虛中仍是笑意淡淡的:“誰說這南來子是笨人了?若是如此,他如何能走到今日這步?只是此刻才收斂鋒芒,卻是晚了呀……
在神武常勝軍校場之側席棚當中,幾名禁軍世家軍將滿臉通紅,捏著拳頭坐在那里。半晌說不出話來。韓世忠回頭笑問:“高武翼,石押衙,如何?”
高忠武訥訥的還未曾說話,那石姓胖子已經一拍大腿站起來:“直娘賊,讓青白兩隊再上場一次!俺這次出一萬貫押在青隊身上,誰與俺對博?”
另外一個豪富僅次于石姓胖子的禁軍世家軍將也跳起來,面紅耳赤的反駁:“青隊力大而已,白隊卻是靈巧。這蹴鞠之戲,還是看腳上功夫。如何就是青隊穩勝?俺與你對博!”
岳飛在旁,他到現在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蕭言發明的這等游戲,怎么就有如此大的魅力?第一場就讓這幾個衙內進入了狀態,第二場就開始大呼小叫,第三場開始押注。午間宴席不過短短一刻,現在這幾位富貴衙內在這無遮無擋的校場悶熱的席棚當中,已經坐了兩個多時辰!現在對博彩頭,居然出到了一萬貫這種數字!
韓世忠哈哈大笑:“游戲而已,兩位何必傷了和氣?天色已晚,只夠時間再來一場讓幾位衙內觀賞,若是有興,幾位衙內明日請早……對了,這不叫蹴鞠,叫足球!這是俺們蕭顯謨定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