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汴梁誤第四十六章說動(二)
姚古衙署內院里頭,這些日子,都是一片安靜。()人人都知道這位相公,隨著燕京被圍日久,越來越是氣性不好。留用的那些前遼高門貴戶的下人,已經有人不知道犯了什么,被打得起不了床,一攤爛泥也似的丟出了府門。府中下人,都不是姚家久用的有根腳之人,一個個的都加倍的噤若寒蟬起來,誰都是小心翼翼到了極處,生怕招惹到這位相公。
原來姚古每日還要到老種相公處去轉一圈,看看老種有什么吩咐。這幾天都托疾不去,偶爾卻上城墻轉上一圈,看著外面漫山遍野的奉天倡義復遼軍旗號在遠處閃動,臉色又加倍的難看起來。
此時雖然還是白天,可是內院里頭,就如靈堂一般死寂。下人偶爾有所奔走,都一個個踮起腳尖,生怕發出一點多余聲響。
姚古雖然是軍將,卻不是無文之輩。其實此刻西軍將門,也多有書香門第。這些將門傳承至少都是幾十年了,培養出來的下一代,怎么可能還是粗魯武夫。
此處雖然不過是臨時暫居的衙署,卻也陳設了好大一個書房。書架上都是從燕京城高門大戶中搜檢出來的珍本,不少還是當年遼人皇帝阿保機從汴梁擄去的。可是姚古這個時候,卻沒有半點翻看的心思,只是穿著一身圓領紫袍,戴著交腳軟璞頭,坐在一張胡床上面若有所思。
書案之上,擺著幾封書簡,用青玉鎮紙壓著。書簡角都已經翻卷,不知道已經為姚古翻了多少次。
外面突然傳來響動,姚古眉毛一挑,正要發作,那在門口值守的下人已經微微顫抖著忙不迭的回稟:“侄公子到了,求見相公。”
姚古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擺擺手,示意來人進來。就聽見靴聲響亮,一個三十出頭的紅面漢子走了進來,來到姚古書案之前,深深行禮下去:“末將參見相公。”
姚古坐直身子,淡淡道:“平仲,且敘家禮罷,現在哪里還有什么軍務,無非都是坐困城中,等著看蕭言平亂罷了。”
來的這個紅面年輕漢子,八尺昂藏,高大粗壯,微微留了些須髯,顧盼之間,凜然有威。臉上風霜之色頗重,卻是長年在與西夏作戰的第一線風餐露宿留下的痕跡。他正是姚古的親侄姚平仲。自幼母親去世,父親又在與西夏戰事當中犧牲。姚古憐惜,將他放在身邊當兒子養。姚平仲膽大如斗,剽悍敢戰,將姚古的親生兒子幾人都比下去了。有時姚古私下與人談起,都說自己這一番事業將來是要交給自己侄子的。
此次北伐戰事,西軍涇源秦鳳熙河三軍打醬油的時候居多,姚平仲也沒顯露什么本事。只是跟在伯父身邊幫著管軍。此時姚古懶去營中,都是姚平仲在軍營里坐鎮。每日都來回報一番。姚古自從不去老種那里之后,也不和其他將領交接。不過這個侄子,卻還是要見的。
看著姚古擺擺手,姚平仲找個胡凳也就坐下了,雙手垂在膝上,仰著臉等姚古問話。
姚古沉吟了一下,問道:“軍中如何?”
姚平仲搖搖頭:“還能如何?就算外頭都是些土雞瓦犬,可將燕京城圍之三匝,這十幾二十天下來,軍心也就自然不穩了。大軍孤懸在外,怕的就是被圍。雖然上面諸位相公自有心思,可是底下軍將士卒如何知道?都鬧著要趕緊出戰打通退路糧道……俺雖然和諸將竭力彈壓,卻越來越有些壓不住了。”
他容色嚴肅,看看姚古臉色,沒有什么作色之態,繼續就說了下去:“……北伐以來,俺們西軍其實沒打什么露臉的戰事,白溝河那里倒是傷損了幾萬人馬,更不用說環慶軍了,士氣本來就不甚高。對幾位相公的牢騷就很不少。現在老種相公嚴令諸軍坐困城中,底下軍卒都私下議論,難道老種相公當真要將西軍葬送了?就算和朝廷鬧上一鬧,現在火候也差不多了,再遷延下去,只怕俺們自己反倒是要不妙……”
姚古猛的一擊眼前書案,那青玉鎮紙一下就跳得老高,再重重落下:“什么反倒是要不妙老種相公有什么安排,大家謹守遵行就是了,還說什么話?再有擾亂軍心,不遵守軍令者,難道軍法都是虛設么?”
姚平仲一下就聽出了姚古話語中的怨氣,頓時就覺得有了進言的余地。他本來就是心熱之人,并不以姚家現在在西軍地位為滿足。
在真實歷史上,姚平仲也可謂是一個奇人。攻滅方臘之役,姚平仲所向有功,童貫問他想要什么賞賜超轉,姚平仲卻說只要面見官家。童貫一看他熱衷若此,反倒沒有安排。女真南下包圍汴梁,姚平仲又獻奇計,要帶領禁軍這等毫無戰斗力的人馬去夜襲女真營盤,結果自然是一敗涂地。敗仗沒什么好奇怪的,這個時候肯與女真死戰已經是不容易了。出奇的是這位姚平仲卻沒回汴梁,一口氣向西逃出了七百五十里,到了華山才停下腳步。猶自覺得不安全,干脆一口氣又奔到了四川,隱居下來,八十多歲之后才出山。
此人性格,膽大包天,愿意行險以立奇功,獲不次超遷地位,在生平行事當中表現得再淋漓盡致不過。
此時此刻,在他看來,也許就是姚家取代種家在西軍地位的時候 姚平仲定定的看著姚古,突然大聲道:“伯父,侄男說一句話,您可不要見怪。”
姚古胸中氣息猶自未平,皺眉冷冷道:“有什么話直說就是,在某面前,你還藏著掖著什么?”
姚平仲吸口氣,起身道:“憑什么就俺們坐困燕京,等著蕭言來立下這等平亂大功?為什么就不讓俺們西軍得這個功勞?直娘賊,俺卻看他不過只要伯父一聲令下,侄男就點兵出發,十日之內,就掃平那個鳥耶律大石”
姚古卻沒有發火,罕見的只是嘆了一口氣,懶懶擺手:“這等話不必再說,某已經向老種相公進言過了,卻是無用,現在就安坐城中罷。一切聽老種相公吩咐行事。”
姚平仲卻不罷休,直著脖子抗聲道:“老種相公老得糊涂了,在白溝河就葬送了幾萬兒郎。現在卻還為什么要聽他的?這場大功,種家不肯要,俺們姚家要秦鳳軍也有兩萬健兒,包打耶律大石足夠天使就在城中,口口聲聲就要俺們出兵平亂,俺們聽命,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一場戰事打下來,只怕節制西軍四路的位置,掛使相銜的人,就是伯父您了”
姚古霍然站起,容色如鐵,狠狠盯著姚平仲,怒聲道:“你說的什么渾話要不是你是某家侄兒,說不得就要行了軍法滾下去”
在燕京城中另一處,老種衙署里面。一個白面英俊青年武官,正為旗牌官引進來。這看起來頗有點汴梁風流浪子模樣的青年軍官,正是蕭言派駐在燕京城聯絡的自家貂帽都親衛指揮使張顯。
他在燕京城也有些日子了,每日里除了到老種衙署前聽候差遣指示之外,就是在燕京城中各處走動。住就住在蕭言原來在燕京的衙署那里,蕭言原來衙署里面的下人還有留下的部分財物,全部由張顯調派使用。每夜張顯還要在衙署內陳設筵宴,招待西軍中的軍將。
張顯雖然是泥腿子出身,可是小伙子人長得精神,又不怯場,交游本事近乎天生。這些天下來倒也過得還算是熱鬧,在西軍里頭拉了不少朋友。不過兩天,隨著燕京被圍日久,就有些不對了。邀約的軍將來衙署內筵宴,多推托不去。原來西軍城中營盤,張顯通報一聲就能進去,現在也多被擋駕。
張顯自己也知道原因,西軍上下,除了老種深為賞識蕭言之外。其他的和蕭言這一系,關系就算一個不好不壞。老種主持和蕭言聯手,在老種積威之下,情勢還算順利的時候,大家自然有來有往,面子上怎么都過得去。可是現在被圍日久,軍心自然動蕩,而不論汴梁,還是蕭言那里都沒有什么消息傳過來,這些西軍團體當中的軍將,豈能沒有別樣的心思西軍當中,要求自家出兵,先將這亂事掃平的呼聲,張顯已經灌了一耳朵。也正因為如此,他朝老種這里跑得越來越頻繁了。西軍上下,還要老種才壓得住不過老種畢竟老了,精神已經不濟,現下除了大方向外,已經少理軍中庶務。張顯不過是個親衛指揮使差遣的小小武官,這老種相公,豈是他說能見就能見到的?每次過來求拜,總是失望的時候居多。可張顯也只能一趟一趟的跑,外面風聲越緊急,他就跑得越是頻繁。宣贊將聯絡大任寄托在自己身上,自己豈能壞了宣贊大事卻沒想到,今日出現了奇跡,老種居然要見一見自己這個小指揮使 在旗牌官引領下,走過外間戒備森嚴,到處都是披甲衛士的外院。再進了到處都是鶯鶯燕燕的侍女下人的內院,幾經轉折,那旗牌官才將張顯引入花廳之前。
這衙署也不知道是以前哪個遼人王爺的,漢學浸yin深了,服用享受也就完全漢化了。這個花廳左近都是移栽的南來奇花異草,北地天寒。這些泥土之下都花了極大的價錢安放了陶瓷的地龍,雖然北地,卻也能營造出四季溫暖如春的小氣候來。
燕云一場兵禍,原來的南來奇花異草折騰了個干凈,可是埋在地下的地龍還是完好。為老種相公選衙署的心腹旗牌官一下看中了此處,就請老種移駕。老種實在是老了,伐燕戰事一年辛苦又傷損了元氣,需要一個暖和地方。
張顯渾身衣甲儼然,這個時候已然是仲春時節,他正是血氣初升的小伙子,全身披掛上已經覺得熱了。這花廳左近地龍一蒸,頓時就是滿頭滿臉的汗水。披甲之下的衣衫都全濕透了。
那旗牌官臉上也滲出了汗珠,看看張顯搖頭:“張虞侯,你安居燕京城中,何必出門時候就披甲?老種相公在這里,你還怕有誰會暗害你不成?其他各軍弟兄再說什么不中聽的話,也絕不至于和你動手,蕭宣贊大家也都佩服得很……能周全這份交情,自然俺們都會盡力周全,就算不成,大家也都還是朋友……”
張顯心里一沉,這位老種心腹旗牌官都說這番話了。看來西軍上下,對坐困在燕京城都感覺不是滋味得很。是人第一時間總會想著顧自己,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更不用說西軍是一個盤根錯節的團體,這團體利益比起個人來說,更是重要許多 可是這個時候,他也只能裝作沒聽明白這旗牌官話里的意思,淡淡回答了一句:“俺奉宣贊軍令,負西軍和宣贊處奔走聯絡責任,萬一有什么要緊事情,騎上馬出城就能沖陣而去。不瞞哥哥,俺就是睡覺,也是披甲合衣而臥,這等大事,俺實在不敢怠慢了。”
那旗牌官一豎大拇指,贊了一聲:“好漢子”也不再多說什么,穿先進花廳通報張顯的到來。不多時就又步了出來,恭謹侍立在階前,伸手延客。
張顯整了整身上衣甲,提起精神步入花廳之中。花廳里面,一張臥榻之上,老種一身素衣,戴著風帽,半躺半靠在錦墊之上,張顯一看見老種身影,就立刻大禮行下去:“末將參見老種相公”
老種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臉上病容不淺。這倒不是這只毛都白了的老狐貍裝出來的。他已經過了七十的年紀,北伐燕云,折騰了整整一年,北地滴水成冰的一個冬天,這古稀外的老人都提兵在外野戰,說油盡燈枯夸張了一點,但是元氣微弱是差不多了。入了春的天氣,還受風感冒兩場,整天就在這暖和的花廳內修養,極少見人。
他看到張顯行禮下去,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輕輕抬手,語聲微弱的道:“不必見禮了,起來罷。”
張顯規規矩矩的行禮完畢,看老種示意他坐下,就跪坐在下首幾案之后。雙手扶膝,恭謹萬分的動問:“不知道老種相公見召,有何差遣末將處?”
老種笑笑:“也沒什么,你是蕭言遣來的,我就見了你一兩次,今日想起,就看看你在燕京如何了,有沒有什么不方便處。燕京是蕭言打下來給老頭子我的,這主人再做不好,就有些慚愧了……”
老種語聲極低,中氣明顯不足,說話也很慢。張顯豎起耳朵,不敢漏聽的半個字。聽完之后只是疑惑,老種突然見召,難道就是為的和自己這個微末小將拉拉家常?
老種問話,張顯不敢不答,只好老老實實的開口:“末將居于宣贊舊日在燕京城衙署里頭,什么器物都是齊備的,下人也俱全,再沒有什么不方便處。西軍上下,對末將也都照顧得很,今日和西軍諸位將主多有宴飲往來,沒什么生分的地方。”
老種淡淡一笑:“前些日子如此,這兩天老頭子看就是未必了……”
張顯一震,正準備開口說些什么。老種卻抬斷了他的話,問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你到燕京來居間聯絡,身邊帶了多少扈衛?”
張顯眨眨眼睛,回答道:“宣贊麾下貂帽都親衛,末將帶了十人,每人都是雙馬。人多反而目標太大,燕京城又有西軍坐鎮,宣贊沒什么不放心的。”
老種擺擺手,輕輕道:“不夠。”
他不等張顯反應,扯了扯自己臥榻邊上一條繩子,繩子一直連到花廳門外階前,帶動一個鈴鐺響動。聽見這傳召信號,今日輪值的旗牌官頓時步入花廳內,朝老種行禮下去。
老種擺手淡淡吩咐:“某的衙前親衛,待會兒你帶張虞侯使去揀選一隊人馬去,挑選得力軍將管領,告訴他,某口傳軍令,讓他暫歸張虞侯使指揮調遣,務必奉命唯謹,明白了么?”
那旗牌官一怔,看看同樣一臉糊涂的張顯,只能答應了一個是。
老種沒等這旗牌官再問什么,揮手就讓他下去。接著就閉上眼,好長一會兒一聲不發。張顯坐在那里,汗如雨下,憋了一肚子話想問,又沒法開口。這滋味比坐在針氈上面都要難受一些。
半晌之后,老種才再度睜眼,滿臉都是蕭索神色,對著張顯擺擺手:“你去罷,將來有什么變故,老頭子自然會召你前來。”
張顯起身行禮,再轉身出門之前,終于忍不住動問了一句:“老種相公惠俺人馬,是不是就要快讓俺領兵潰圍而出,有什么消息傳遞給蕭宣贊?”
老種一笑,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對張顯說話:“……世道變了,就是西軍,也不比從前了……老頭子也只能盡力維持,將來維持不下去,就再說罷……總得有人接手這一攤子,現在能看明白是誰也好……至于蕭宣贊,看他的命罷……”
老種的話又輕又低,語意更是含糊。張顯越聽卻卻是糊涂。看到老種又閉上了眼睛,只好輕輕的退了出去。那旗牌官已經在外面等著了,看張顯出來,倒也沒說什么就領著他去挑選老種衙前親衛去。走了十幾步開外,那旗牌官在低低嘆息一聲。
“老種相公,實在是老了西軍將來,真不知道是什么樣子”
夜色漸漸的降臨下來,燕京城外,還是這二十余日大家都看煩了的景象。圍著燕京城一匝,是戒備外圍的宋軍營寨燈號,燕京城下如養馬墻等防御工事,也有燈火旗號。入夜都有軍馬值守。
在這一圈燈火之外,就是漫山遍野的復遼軍燃起的星星點點篝火。比起二十余日前,這些篝火更多了一些,雜亂無章散漫不堪的將燕京城圍在中心。雖然燕京城守備軍馬,這嚴整程度比起那些所謂復遼軍不知道強了多少倍出去,可是這樣日復一日的看著自己被外間正在發聲的狂濤駭浪包圍在中心,四下里都沒有音訊傳來。燕京城中守軍,從起初的不以為然,已經變成了現在的煩躁不安 城墻之上看守燈號,監護守具的值守士卒,緩緩的在燕京城寬闊可容一車行走的城墻上走動。大家都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偶爾巡視中湊在一起,低聲交談兩句,無非都是猜測幾位相公何時點兵出戰擊破這些亂軍,打通道路。議論下來,誰都沒個頭緒。誰也不知道這些久經戰陣的相公們為什么要將自己置于這種被圍困的態勢當中。議論到后來,個個都是牢騷滿腹。
幾個宋軍士卒,這個時候正湊在一起低語,不知道有誰眼快,看見一群人影簇擁著一人,正走上城墻,忙不迭的低呼了一聲:“有軍將巡城”
這幾名士卒趕緊散開,城墻垛口處燃起的燈球火把之下,就看見姚古按劍走上城頭。身后跟著的全是他的心腹軍將,那位侄將軍姚平仲也侍立在一旁。大家臉色在燈火下都很不好看。
姚古也不說話,大步就走到一名士卒巡視的一段城墻左近,按著垛口向外觀望。久久不發一語。姚平仲就站在他身側,看了兩眼就哼了一聲:“人有多了一些,不過也都還是烏合。單單俺們秦鳳軍,就足夠將他們擊破”
對他的話語,姚古就當沒聽見。可他身后那些心腹將領,個個都在那里擠眉弄眼。姚古看罷,卻不理他們,而轉向那在旁邊屏氣凝神,戰戰兢兢的士卒:“敵軍圍城數匝,你怕不怕?”
這軍漢是屬于秦鳳軍的,姚古正是本領的最大上司。放在往日,這軍漢如何能夠得著和姚古說話?聽見姚古動問,忙不迭的一挺胸膛:“相公,俺有什么好怕的?從西夏打起,俺也從軍六年了,什么樣的敵手沒見過,這幫亂軍,經不起俺們一陣沖殺”
姚古扯扯嘴角就算是笑了,溫言勉慰了一句:“是我麾下健兒傳令下去,賞他酒肉,容他不輪值巡守一夜”
那軍漢得了彩頭,更是激動,不好不歹的卻又冒出一句:“姚相公,何日點俺們出去廝殺?給困在這里,總不是個事情。燕京俺們沒撈著打,這場軍功,就平白放過了?俺們兵強馬壯,為什么要在這里被圍,弟兄們都尋思不出”
帶領他們巡守這一段的小軍官,離得遠遠的聽見這二桿子軍漢發問,急得眼睛冒火。可是夜間巡守,不得擅離自己汛防之處,這個時候著急也派不上用場。只能在那里暗自跺腳。
姚古身后軍將也不打斷這軍漢的魯莽話語,各自嘴角都有會心笑意,互相對視。姚平仲更是朝這軍漢點頭微笑,示意鼓勵。
姚古怔在那里,突然低低嘆息一聲,輕聲問道:“你們這些兒郎,都是這么想?”
那軍漢撓撓腦袋,渾然沒覺得這里氣氛有什么不對,點頭道:“姚相公面前,俺們怎敢欺瞞?弟兄們無不是這個想頭,此次戰事,功勞似乎全到別人手上去了。管著俺們這一指揮的將主也曾經對俺們說,這次打遼狗子,西軍算是灰頭土臉,又遠戍在外,再這樣被長圍下去,朝廷以為俺們西軍不成了,到時候只怕比環慶軍下場還要慘一些……”
姚古突然重重哼了一聲,那軍漢正說得熱鬧,聽到這一聲哼嚇得腿差點都軟了。姚古臉色鐵青,再不搭理這個軍漢,斗篷一擺,就已經大步向城下走去。身后軍將以及姚平仲,忙不迭的就趕緊跟上去。看姚古他們下城去得遠了,那管領這個軍漢的十將沖過來,一巴掌就重重拍在他腦袋上:“在姚相公面前,你胡吣的什么還把指揮使將主都牽扯進來。俺都替你愁,八十軍棍是穩的了”
而在城下,姚古一言不發的策馬回轉衙署,一路馬蹄聲得得,沒有一個人說話。臨近衙署的時候,姚古終于招手讓姚平仲上前,咬緊牙齒低聲下令:“平仲,替我去給兩位天使投貼。布置好關防,細密些,不要走漏了風聲,我連夜去拜這兩位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