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百柄巨斧,如墻而進,隨著那身形高大的指揮使號令之聲,一步則揚起,再一步則狠狠劈下!
宋軍制式長斧,重量足有十五六斤分量。斧柄都是粗大的硬木制成。每揮動而下,直如上百道威靈無倫的閃電撕破著陰沉的雨幕!
但凡能持巨斧沖殺在陣列前排的,俱是精心挑選出來的身高臂長力大之勢,多是北地男兒。或者赳赳老秦,或者幽燕虎賁,或者河北熊羆,或者河東材士!披著宋軍最為厚重的步人甲,兜鍪下鐵面猙獰,仿佛一尊尊自秦漢以來,始終守護著這片土地的金甲力士!
這等能持巨斧陌刀披掛數十斤重甲,兩步一斬,節節陷陣而進的熊虎。不管在哪個朝代,人數都是有限,也是漢家步軍搏戰之士中最為頂尖的存在。精選出這些軍士,鍛其筋骨,培其膽氣,配以重甲,平時餉項哪怕一名軍卒,也堪比軍中小使臣。花費還要超過鐵甲重騎。且這樣只是為了陷陣而存在步戰軍士,挑選出來比選精銳騎軍還要難。而且因為行動緩慢,使用起來極其受限制,屬于性價比甚低的兵種。就是在大宋此前西軍這樣龐大的野戰集團中,如此純粹的巨斧斬馬刀之陷陣重甲兵,都已然幾乎不存在了。就算要用步軍拉開陣列陷陣,也多半就是用尋常軍馬套一層甲胄使用而已。
而蕭言幾年來建立屬于自家的新軍,憑借如此廣泛的兵員范圍,憑借他始終掌握的巨大財力資源,憑借著幾年血戰對麾下軍馬膽勇之氣的磨練。整個上四軍中,這樣陷陣重甲兵,也不過就千余人而已。主力還集中在河東,天武軍中只有二百余,此前余江先期到來,就送了半數入易縣城中。
這些時日圍城血戰。這百余名陷陣重甲兵不持任何雜役,不曾參與日常勤務,不曾投入連綿而折磨神經的外圍攻防戰中。就算是城中糧食已經開始限制供應,哪怕楊再興這等精騎,每日也不過是雜糧谷米加上醋布豆醬之類,難得才有點死馬肉。這些精銳卻仍然是每日一肉,精米管夠。好容易得一點野菜之類新鮮吃食也加馬肉熬成湯只供給他們。軍中有人說酸話,馬吃得好因為騎軍廝殺,馬強就算多一條甚至幾條命,這些家伙每日城中就是無所事事的打熬筋骨,舉石擔披重甲奔走消耗精力,到時候就放開肚皮大吃大嚼。一人吃幾人的分量,只恨爹娘沒給自家一個長大個子,不然當這等兵,直算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這些廝鳥,養起來花費極高,但是上陣而戰卻有種種限制,不是大規模的列陣而戰。并且有足夠的射士輕兵騎軍掩護,也難得發揮威力。燕王一世英明,就是在軍中建立起這樣一支兵來,直是有些失了計較!
為軍中如此譏誚,遇到的總是異樣的眼神和背后故意讓他們聽見的竊竊私語。這百余名重甲陷陣兵心中如何不廝鳥郁悶,向劉保忠請戰也有數次。但是這些兵選出煉成不易,又是天武軍軍籍。劉保忠使用極是甚重,但有請戰。一概不許。
直到今日,天武軍自身浮河來援。易縣城守軍第一次大規模出城野戰接應。劉保忠才將這百余重甲陷陣兵放出來!且此前大隊射士,因為重甲陷陣兵前進得慢,隊形脫節,為了掩護他們順利而進,還立足抵擋女真重甲步軍,付出了慘重的傷亡!
一旦接戰。這些憋得狠了,眼睛紅成血一般的長大漢子,直恨不得將眼前所有一切都砍得粉碎!
而今日戰場情況特殊,限制了女真最強大騎軍的發揮。且其余各部拼命奮戰給了他們順利展開的機會。在終于撞上了女真重甲步軍之際,這支常常被人嘲笑的宋軍精銳,終于暢快淋漓的發揮出了他們全部的威力!
女真重甲步軍,在這樣不住揮落的斧光之中,身上遼人鱗甲有如紙糊的一般,在斧光之下只傳來一陣又一陣的金屬撕裂破碎之聲!每一道金屬撕裂破碎聲傳來,就代表一名女真重甲步軍身子被劈開,污血如泉一般噴濺而出!
原來密集而厚重女真鐵甲陣列,現在就見一片片血光隨著巨斧揮落飛濺,不知道多少女真韃子伸出的兵刃撞擊在這些宋軍重甲陷陣兵身上。點鋼的長矛就算勉強破開厚重的步人甲,也失去了力道,而這些重甲陷陣兵步人甲之下,還套了一層鐵環勾連而成的鎖甲,鎖甲之后,又是一層用以緩沖鈍器傷害的皮甲!就算破開了步人甲,也撕不開內里還有的兩層甲胄。更不必說多少長矛在步人甲上就撞得火星四濺,矛桿折斷。幾乎無法對這些巨靈神一般的宋軍造成傷害!
還有多上如鐵錘鐵锏一般的鈍器瘋狂的敲擊在這些巨靈神身上,打得火星在雨幕中到處飛濺。可這些巨靈神套著泥鞋,鐵碼緊緊抓地,下盤極穩。三層重甲之下,這樣的鈍器敲擊讓他們身形晃都不晃一下,不管女真甲士多么兇悍頑強,不管他們用盡多少手段想將這些重甲巨靈神攔阻下來。這百余尊鐵塔也似的勇士,仍然穩穩的一步而起揚斧,再穩穩一步斧落,接下來的場面就是鐵甲破碎,鐵甲后軀體被砍開,污血噴濺起半天之高!
而那名綽號行者的指揮使,已然不喊號令了,邁開長腿,沖殺到了陣列七八步開外。深深陷入女真大隊之中,在身形矮壯的女真甲士人潮之中,他接近兩米的個頭分外醒目,手中加了分量,斧面有如半個車輪的巨斧如一根燈草一般只是在手中盤旋飛舞,斧光揮過,血雨似乎就在由下而上的朝著天空方向灑落!短短時間之內,他從頭到腳幾乎都染成了血色!
那邊騎軍廝殺當中,楊再興無意側頭一看,就見到這般景象。對于楊再興而言,凡是不能騎馬而戰的軍士,都直似老爺腳底的泥,都不是用鼻孔去看了,簡直恨不得用自家喉結對之表示蔑視不屑。唯一一個讓他稍稍首肯的步戰之士,就是那個傻大個楊得。
城中有一支重甲陷陣兵。楊再興自然知道。不過以楊一撞的脾性,這些連上陣都要其他軍馬配合掩護牽制的軍馬,簡直就是廢物。哪里比得上俺楊一撞臨陣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還直娘賊的那么能吃,要是自家是劉將主,說什么也不會放這么一群廢物進城。
現在看到那巨漢的表現。楊再興都忍不住有點瞪大了眼睛。
這鳥漢子,和楊得那夯貨比起來,直不知道哪個更強一些!他日有暇,倒是要找這鳥漢子較量一下武藝!
不過從河東離去之前,聽說楊得這夯貨也被選入了龍衛軍中那支重甲陷陣兵中。本來以為這廝就此廢了,從此養尊處優除了白吃糧餉就上不得陣。楊爺爺此后也不大提得起與他比試的興趣。現在看來,回到河東還要繼續找這夯貨分個高下。俺楊一撞,直是要打遍燕王麾下四軍無敵手!
激戰之中,誰也沒想到楊再興還能轉著這般無聊的心思。身當如此強敵的女真重甲步軍,更是被砍得慘呼連天,前面軍馬見著隨著巨斧開路留下的一地血腥碎尸,終于發聲喊開始后退。但是女真后陣隨著號角之聲仍然在不斷的向前涌動。女真甲士隊列。更形混亂!
由北翼而進的女真甲士有五個謀克千余人,此刻全部投入了混戰當中。這樣強大的步下突擊力量,現在卻猬集成一團,再不成陣列,互相你推我搡,各種各樣的喊叫之聲亂成一片。而宋軍甲士還在步步而進,卷動一層層的血光將女真韃子這千余人次第摧垮!
從南翼突進的女真甲士,也發現了中央戰局的變化。帶隊謀克直是目瞪口呆。步射對戰失利。現在重甲步戰軍馬居然也被砍得步步后退,自相擾攘混亂成一片!就連軍中的謀克旗,都有一兩面倒伏下來,就代表著轉瞬間就有一兩個謀克在重甲碰撞之中覆滅!
幾名女真謀克大聲號令,再顧不得收拾宋軍射士殘部,轉而向北,試圖由側面而擊。說什么也要將這支宋軍重甲步軍給攔下來!
打到這等地步,身在廝殺之中的女真軍將,已經沒人去想要將南人出戰軍馬全殲,甚而直進搶下軍寨。攻拔水關的念頭了。只想著用盡全力阻攔下南人甲士如此讓人膽寒的攻勢!
而一直跟在重甲陷陣兵后前進的宋軍甲士,也發現了南翼女真重甲步軍動向,隨著指揮認旗擺動,這些宋軍甲士也延展了陣列,并且稍稍轉向,就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碰撞廝殺!
而女真重甲步軍陣列遭受這般打擊而形混亂的情景,也盡收入拔離速的眼底。戰事進行以來,他一直冷靜的容色也終于變得焦躁暴虐起來。猛然對身邊一名親衛吼道:“去告訴宗弼,俺上去了。讓宗弼領軍來補為后陣,今日不是南人盡死在此處,就是俺拔離速在此粉身碎骨!”
親衛領命而去,拔離速一聲呼喝,數名親衛將他的認旗從奚車上移下,重重前傾。在他面前列陣的四個謀克女真重甲步軍發出一聲大吼,也舉步上前,加入了尸積如山,血腥氣濃重的宛若實質的戰場之中!而拔離速也親自帶領親衛謀克,除了留下一個蒲里衍在后為這支步軍押陣之外,其余近二百騎,追隨著隨他而動的認旗,潑喇喇撒開馬蹄,怒吼著向著騎軍混戰之處加入。
先打垮南人騎軍,然后再側擊南人步軍陣列!俺承認你們這些鳥南人能打,不過俺們女真起于白山黑水,也全憑著廝殺本事,才打下萬里疆域,豈能輸給你們這些鳥南人……不管付出多么慘重的死傷,這一仗俺們也要贏!
而雙方更高一層統帥,這個時候都敏銳的發現了這場陸上戰事,已然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也紛紛開始動作。
不等拔離速請援的親衛趕來。宗弼已然翻身上馬,在親衛簇擁下舉著一面輕便的認旗,弛下土丘。隨著宗弼的旗號擺動,六個謀克的女真老卒紛紛呼喝著策馬跟隨,匯成洪流,向著戰場以能拿出的最快速度馳去!
這六個謀克。盡是精銳,多有自按出虎水打到現在的女真起家老卒!就算南軍再強悍十倍,規模更盛十倍。這些女真老卒也只會面容冷漠的持刃而上,和這些南軍拼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在另外一頭,劉保忠已然披著一身青唐瘊子甲,手持鐵锏,率領兩個騎軍指揮自水關夾道寨柵中而出。代表騎軍出擊的天鵝聲響亮。一排排長矛馬槊平放下來。
這些騎軍,也盡是龍衛軍老卒。龍衛軍也是蕭言老底子神武常勝軍中分出來的。這兩個騎軍指揮,骨干也多有從燕地開始就追隨蕭言死戰的老卒!對于他們而言,也是一般,哪怕韃子軍勢更盛十倍,強悍十倍。同樣也只是面容冷漠的持刃而上,和韃虜拼到不死不休!
劉保忠鐵锏在頭頂一招,接著前指。五百余騎頓時一點馬鐙,戰馬緩緩起步,以狹長鋒矢陣列開始便步而前。
先打垮韃子騎軍,最后側擊韃子步軍,直到贏得這場戰事!
喊殺之聲。在這片不大的陸上戰場中已然如驚雷響動一般!這樣的呼喊之聲,似乎震動了頭頂堆積的層層烏云,讓雨勢在一時間更大了起來!
大雨嘩嘩而落,在雨水泥濘之中,滔滔易水白浪翻卷。不管是水上還是陸上,雙方成千上萬軍馬,正在做舍死忘生的廝殺!
雙方投入的重甲步戰之士,終于全部絞在了一起。在最近的距離互相揮動著兵刃。各種語言的呼喊聲咒罵聲交織在一處,每個人都在瘋狂的拼殺。金屬碰撞的火星不斷在雨幕中閃現出來,不斷有雙方精銳之士倒地,然后被無數雙腳踩過,深深踏入已經變成赤紅顏色的泥濘當中。
雨水將血水沖刷而過,流入易水當中,這段河道都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這個時候已經談不上什么指揮調度了。只是兩支大軍死死的糾纏在一處,互相交換人命而已。性命在這戰陣之中,已經變成了一種最不值錢的東西。多少勇士精心磨練而出的廝殺技藝,在這樣慘烈的殺戮場中也成了廢物。雙方都只是咬牙拼命刺出砍出手中兵刃而已。自家什么時候會倒下變成泥濘中一具冰冷的尸首,誰也不知道,也誰都不在意。
宋軍重甲陷陣兵的步伐也終于慢了下來。泥濘當中全身背負著六七十斤分量而前,還要做揮砍廝殺。縱然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巨漢,打熬得常人難以追及的筋骨氣力。這樣烈度的廝殺,又能持續多久?
終于有宋軍重甲陷陣兵也一個接著一個的在混戰之中倒下,一旦被撲倒。就有紅了眼睛的女真軍士撲上,拔出隨身短兵刃,尋找著甲胄縫隙刺入。還有的重甲陷陣兵被生生扯掉兜鍪,然后幾樣兵刃就狠狠砸落。
可那名身形最為讓人矚目的指揮使,仍然在步步而前,跟隨在他身側的,還有數十名勉強維持著陣列的重甲陷陣兵!
斧光仍然在頑強的展動。將面前已經變得麻木的女真甲士一層層的砍翻,這支人馬在這個高大指揮使帶領之下,艱難的步步而前。這指揮使身上最外層的步人甲已然被撕開了多處,有的地方已然有血滲出,但雨水一沖,就不見了蹤影。
那指揮使其實也覺得自家原本仿佛無窮無盡也似的氣力在快速衰退之中,生平第一次開始了粗重的喘息,而腳步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可他從面甲后投射出的目光之中,只看見眼前女真人混亂而密集的陣列。
殺透了多少層,這個時候早就算不清了。能不能將這些女真韃子徹底殺散,這指揮使也不去想。反正只要有一口氣在,就要繼續向前,砍翻面前所有一切的活物!
突然之間,這指揮使就見眼前陣列終于松散稀薄了一些。而也可以見到面前女真甲士有的心膽沮喪的丟掉兵刃,摘下兜鍪。轉身就逃,一根根丑陋的金錢鼠尾被雨水浸透,黏在他們腦后。
終于殺透陣列了么?那么就轉向兩翼卷擊,回頭再戰!
正在這指揮使揚起巨斧,準備大聲號令麾下兒郎之際。面前雨幕之中,突然又突出了大群大群的女真甲士,一排排長矛挺出。將轉身而逃的那些潰兵毫不留情的釘死在地上。這些女真甲士越過泥濘,也不分隊列了,就發出野獸一般的吶喊聲迎上,加入了這場已然太過血腥的混戰之中!
這是拔離速最后壓上來的四個女真謀克!
那指揮使的號令之聲堵在喉嚨里面,轉而卻是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殺不絕的狗韃子!盡管上來就是!”
在北翼,泥濘中的騎軍混戰。也到了最為慘烈的時候。
這樣的天候,這樣的泥濘戰場,騎軍的機動性沖擊力已經成了笑話。雙方就如步軍一般扭打在一起互相交換人命!
雙方后續騎軍不斷加入戰團,就算此前張開陣列,一旦卷入這戰團之中,也就是最為笨拙的互相捅刺揮砍換命而已。
拔離速領自家親衛謀克先至,一時間將楊再興部壓到了快要崩潰的地步。哪怕楊再興和十三這等人物,都已經渾身血跡泥濘,只有勉力招架的本事。而占據了絕對優勢的女真騎軍,甚而準備分出一部,馬上側擊正陷入混戰的宋軍隊列!
但劉保忠所領兩個騎軍謀克又至,讓騎軍混戰的戰團變成了兩千余騎亂戰的規模。將這片不大的戰場塞得滿滿的。大雨之下,雙方已然沒了什么回旋的余地,人馬不住翻到在泥濘之中。這個時候就看誰承受不住這樣"chuo"裸的人命消耗!
可雙方都是精銳,都是身經百戰的勇悍敢戰之士。誰也不肯認輸,誰也不肯后退。全都堅定的認為,垮下去的只能是對方軍馬!
楊再興手中大槍,已經染滿了血跡,哪怕雨水也沖刷不散。他大槍還在竭力的揮舞出盡可能大的圈子。只是朝著那面女真大將的認旗沖擊!
他已然前突兩次,都給迫退了下來。氣得雙眼里面噴吐出的似乎都是火炭。此刻正退回自家騎軍人數較多的一側稍稍喘息一下。
所謂自家騎軍較多一側,也不是安全的所在。同樣到處都在展開著混戰廝殺,只不過總能找到一兩個地方在袍澤遮護下稍緩一刻罷了。
楊再興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只覺得肺里面都是火辣辣的。還沒等喘息稍勻。就聽見一聲怒吼:“姓楊的,平日里只情用鼻孔看人,夸稱自家勇猛,現在就不成了么?”
楊再興猛然轉頭,就見劉保忠正在身側不遠處,一锏砸翻了一名女真韃子,嗔目朝著自家大喝!
楊再興只覺得在冷雨之中,自家面皮都要燒起來了!他也不多話,咬著牙齒就催馬再度上前,仍然指向那面到處移動的女真大將認旗!
大槍左右一點,將兩名女真韃子捅翻下馬。斜刺里一桿長柄鐵錘掃來,楊再興提氣懸襠想讓過去,卻覺得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身形也稍稍慢了一些,被錘頭微微擦過腰間,頓時就是滿嘴都是血腥味,一口血差點就噴了出來。楊再興死死壓住這口血,單臂持槍橫掃,大槍重重抽在那名斜刺沖來的女真韃子身上,啪的一聲爆響,這名女真韃子馬上身形頓時被打得彎曲成一個奇怪的角度,哼也不哼一聲,就從馬上栽落!
而楊再興繼續策馬而前,左手已經拔出佩劍橫掃,又是一名女真韃子頭顱飛起,頸血狂涌噴出幾尺高之際,楊再興含著的滿口鮮血也噴吐而出!
放在平常騎戰,如楊再興這等兇悍得有如殺神也似的騎將,對戰之中都要盡量避開,能選的對手有那么多,干嘛專揀這等硬手廝殺?干掉楊再興也只是一個人,干掉其他騎軍也是一個人。羽翼剪出干凈了,楊再興就是再厲害難道還是大隊騎軍的對手?
不過今日廝殺已經顧不得這個了,楊再興悍勇而前,女真韃子反而向著他這邊涌來!說什么也要將這個兇悍到了極點的南人騎將淹沒,將他碎尸萬段!
這個時候,女真騎士也管不得這名騎將就是傳言中殺了幾位小主子的家伙,不少人還識得他。要是能將他活擒回去,由宗望他們生祭小主子。就能一下拔為謀克,麾下自此就有二三百可以上陣勇士,幾百戶口,更多的持役各族生口。
他們只想將楊再興剁碎在這血色的泥濘之中!
楊再興還劍入鞘,挺槍迎上,催動坐騎之際,胯下健馬卻是前腿一軟,跪倒下來。廝殺到現在,這匹健馬也是傷痕累累,再撐持不下去了。
見到楊再興隨馬仆倒,女真甲騎更是吼聲如雷,就要近前砍殺!
一側地上突然響起了鋒刃光芒,一個瘦小身影從地上彈起,手中一柄斷矛捅翻了一名女真甲騎,接著就翻身上馬,脫手短矛擲出,又射翻了一名女真韃子。一手撈過空馬韁繩,回沖幾步,對著楊再興大喝:“上馬!”
這突然而作的瘦小身形自然就是十三,亂戰之中他也落馬,但是輾轉騰挪堅持到現在,關鍵時候又殺出來,殺人奪馬,往救楊再興!
楊再興大槍在地上一撐,身形飛起,落在空馬之上。扭身就是一槍刺出,正是又穩又準的回馬槍架勢,追來的一名女真韃子被正正捅在面門,直從馬上撞了下來。大槍再一盤旋,將追在十三后面的女真韃子甲騎也給捅了下來。
十三也抽出長刀亂砍亂劈,加上楊再興大槍飛舞,終于勉強掃出一個圈子。楊再興調轉馬頭,望向就在不遠處的拔離速認旗,對著十三大吼一聲:“敢不敢隨俺沖殺過去?”
十三不吭聲的只是握緊手中長刀。楊再興咧嘴一笑:“直娘賊的俺認了你這個弟兄!”
正要打馬繼續發起沖擊之際,雨幕的另一頭,又是兩百余騎女真韃子甲騎沖殺而出,數百長矛平端,陡然爆發出一聲巨大的呼喝,就要加入這騎軍混戰的戰團!
宗弼所領軍馬已然到了,因為戰場限制,一時間只能投入一個騎軍謀克來增援。可是在這樣雙方已經廝殺到了最后一分氣力都用上的時候,這點增援,也許就可以決定戰局!
楊再興死死看著又要加入戰團的女真甲騎,驀然一聲大吼。
“殺不絕的狗韃子,盡管上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