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闔宮上下都以為蕭云朝憑著國戚的身份,絕不可能假傳懿旨,因此他在宮里的舉動竟沒有引起多少懷疑。就連陳令誠手持皇帝的欽賜玉佩作為憑證,也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眾人明白發生了怎樣的變故。陳令誠本就并非庸手,幾番明爭暗斗之后,他便暗中救出了遭到軟禁的凌仁杰等人,侍衛處便又回歸了他們手中,而那幾個蕭云朝留下的心腹甚至連信號都來不及發出去便已經束手就擒。
蕭云朝慮著太后蕭氏瞞他作為,因此便以慈寧宮為大本營,在里頭發號施令,卻完全沒有慮到自己的失策。毒蜂和野蜂不過一字之差,其中效用便大相徑庭,因此,他竟是沒想到風無痕已然蘇醒。不過,皇城的幾處出入口卻已經被他的心腹牢牢占據,再加上太后懿旨的威懾,他也不怕有人輕易闖宮。
如此一來,皇城外邊就已經亂套了。氓親王風氓致拖著病體試圖闖關,卻被死死地阻在門外。那鑲著銅釘的朱漆大門仿佛妖魔一般將文武百官全都攔在了外頭,一些用心叵測的官員見鮑華晟等人全是憂容滿面的模樣,便知道宮里一定發生了天大的變故。把門的侍衛口口聲聲稱是奉了太后懿旨,這讓其他人都無計可施,就連氓親王也不敢下令讓九門提督徐春率兵強沖,畢竟,擅闖皇城之罪是要滅九族的。
“氓親王,如今可是只有等候一途了?”鮑華晟不甘心地問道,“皇上先前遇襲受傷。現在宮中消息幽閉,我們又什么都不知道,豈不是只有坐等消息?這也未必太…”他突然閉上了嘴。身為宰相,此時他應該做的是安撫百官。而非在這邊抱怨,因此,他只得向風氓致投去了一個抱歉的眼神。
“只有等了。”風氓致無可奈何地搖頭道,他突然將目光轉向了徐春,斬釘截鐵地吩咐道。“徐大人,你立刻派人,牢牢圍住皇城地每一處大門,務必不能漏掉閑雜人等。只要大門一開,你便立刻通知我等。還有,只要不是皇上的旨意,你暫時概不奉詔。本王倒要看看,是何等人居然敢在宮闈之中作耗!”
一旁的連親王風無清也是憂心忡忡,然而,他地秩位雖然也是親王。此時卻有些插不上嘴。畢竟,鮑華晟等人都是朝廷重臣,比起圣眷來更遠勝于他。此時此刻,他只等默默禱祝皇帝能夠平安無事。他風無清能有今日的榮華富貴,全是這位皇帝弟弟一手所賜,倘若皇帝真有什么萬一。那他也就同樣沒有什么將來了。
徐春自然是滿口答應,若非礙著朝廷律例和皇帝地脾性,怕是他早就引兵沖了進去。然而,正如氓親王的考慮一樣,無論是于公于私,他都得權衡利弊,不能貿然行事。“王爺放心,下官一定遵鈞旨辦事,不放過一個可疑的人。”他一邊應承,一邊用冷冷的目光掃視著群臣,那種無聲的警告頓時讓不少官員都有些畏縮。
自忖得償心愿地蕭云朝在慈寧宮中不免有些張狂,然而,他的一舉一動無不落在旁人眼中。風寰宇和風無凜都猜得到,蕭云朝的下一步便是召見皇族中的一眾王爺,然后趁勢宣布皇帝駕崩,在假傳太后懿旨立風無惜為新君。可以說,這每一步棋都算不上錯,但若是有人本就在后頭窺伺,他的主意便只能落空了。
果然,以為掌握了大局的蕭云朝終于再次進入了蕭氏寢宮,開口就是讓妹子傳懿旨召皇族諸王進宮。知道事機不妙的蕭氏執意不肯,兩人反復討價還價之后,蕭氏最終答應了此事,卻在皇族諸王之外又加上了鮑華晟以及幾位六部尚。蕭云朝慮及這些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因此也就勉強答應了下來。等到蕭氏在紙上蓋了太后璽印,已經是皇城被封鎖后第三天的事了。
拿到所謂懿旨后的徐春不敢怠慢,連忙派人先請來了風氓致等人商議。風氓致和鮑華晟面面相覷之余,最終仍然只得答應了下來,他們畢竟是臣子,在外頭這么僵持著也不是法子,還不如進宮探一個究竟。
然而,兩人心中都有些不安,海觀羽坐鎮宮中至今仍無半點消息,而皇族諸王中,真正與皇帝一條心的只有寥寥數人,其他人幾乎都是別有用心地。
徐春在兩人勸說之下,只得絕了自行沖入的念頭,但心中卻是極為焦急。不過,他還是立刻派人去請懿旨上提到的諸王和官員,一時間,京中地權臣府邸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等到人都聚齊了之后,眾人便都發現不見了蕭云朝的身影,風氓致的臉色頓時極為難看,此時此刻,誰還會看不出此中名堂,但是,太后懿旨卻是貨真價實地擺在這里,他們還能說什么?
商議了一陣后,他們便依序進了皇城,那守門的幾個侍衛一待眾人進去之后,便忙不迭地關上了大門,這舉動讓徐春心頭疑惑更甚,他思量再三,便揮手召過自己地副將,令他挑選幾個武藝高強的人之后,便帶人朝自己熟悉的一處地方掩去。
奉了懿旨進宮的一眾人等便齊齊聚在了慈寧宮,進宮途中,他們都發現了宮中劍拔弩張的態勢,因此心中已是有些忐忑,只有莊親王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顯然已經有所準備。果然,他們一進慈寧宮正殿,便發現蕭云朝一人笑吟吟地立在那里,面上滿是得意,此時,他們的一顆心立刻朝無底深淵沉去。
蕭云朝自有成竹在胸的理由,剛才,派去勤政殿打探消息的心腹回報說,皇帝仍然未曾蘇醒,這個消息頓時讓他看到了成功的曙光。須知,在暗算皇帝之前,他便弄清楚了那窩毒蜂的特性,只要四日之內不曾蘇醒,那便是無藥可救。如今看來,這皇位虛懸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了。
“蕭大人,我等明明是奉了太后懿旨前來覲見,怎么只有你一人在此地,太后人呢?”風氓致毫不客氣地質問道。他是管理皇族子弟的親王,因此并不忌憚蕭云朝國戚的身份,此時慮到對方也許是矯詔行事,他哪還會有什么客氣的言語。
“太后染疾在身,特意委了我代為傳旨,氓親王不會懷疑是我矯詔?”蕭云朝自忖兵權在手,因此很是從容,“須知剛才的懿旨乃是太后親筆所,又蓋上了她的璽印,哪里做得假?再說了,我是太后兄長,此時代為傳話也是很自然的事。”
鮑華晟立刻省到大勢不妙,立刻追問道:“蕭大人就無需顧左右而言他了,究竟召我等來所為何事?”他問得直截了當,人卻往風氓致處挪動了一步,同樣,何蔚濤和越千繁也對視一眼,齊齊往這兩人靠去,就連風無清思量再三,也做了同樣動作。如此一來,風氓致這邊便有五個人,中間的是和親王風無候和嘉郡王風無傷,另一邊的則是理親王風懷章、莊親王風懷起、青郡王風懷德和肅郡王風懷引四個老王爺,總共十幾個人分成了涇渭分明的三派。
“太后召各位前來,自然是有要事相商。”蕭云朝自信地一笑,這才悠悠道,“諸位想必也得到了風聲,皇上為毒蜂蟄傷,太醫們百般調理卻無甚進展,如今已經是氣息奄奄了。”他這句話一出,眾人面上頓時表情各異。海觀羽等知情者固然是覺得不可思議,其他蒙在鼓里的人更是大驚失色,一時間,這些人全是怔在了當場。
“國不可一日無君,這道理大家應該都明白,所以,太后眼見皇上身體愈發虛弱,只得下旨請諸位前來議立新君。”蕭云朝這才說到了重點,臉上的神情也肅重了下來,“太后的意思是,當今皇上并無嫡子,而且所有庶子盡皆年幼,不堪大位之任。而太后幼子風無惜早已成年,乃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話已經說到了這份上,風氓致等人又怎會不知蕭云朝的醉翁之意,鮑華晟便冷哼一聲,當場反駁道:“先帝駕崩之時,風無惜曾行謀逆之事,欲圖大位。當時太后和皇上念著骨肉之情,這才僅是奪了他的王爵,令其在王府中讀養性。如今皇上不過是些許小疾,就算是真要立儲,皇上已有皇子在側,而皇后和珣妃也盡皆有孕,斷沒有立他人的道理。蕭大人,你身為臣子妄議皇上立儲之事,應該已經借越了?”
鮑華晟的一席話頓時說得蕭云朝惱羞成怒,他正欲出言反擊,卻不料一旁的莊親王風懷起突然開口附和道:“蕭大人雖然為三等承恩公,但仍然無權代表太后。你莫要忘記了,此地的諸位大人和王爺無一人秩位在你之下,你高居階上已是借越。若真是太后有意立風無惜為儲,不妨請出太后讓我等見見。倘若太后承認,那我等奉詔就是。”
蕭云朝用懿旨召來皇族諸王,為的就是這些老王爺早已不問政事,到時候好把握而已。然而,他卻不像風氓致等人那般知道其中干系,因此這時見莊親王態度如此強硬,頓時愣了半晌。他掌握著內廷的大半兵權不假,但若是真和這些人撕破臉,那即使下了所謂的傳位懿旨,也難以取信百官。凌云志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