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鳴回頭看向紅裳,他張口就想吼出“這個時候了,讓我怎么鎮定”的話,卻沒有說出來,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看到了紅裳的眼睛,晶亮晶亮的看著她,滿滿的都是關心;趙一鳴在感動的同時,也清醒了一些并立時省悟到:要救他父親的命,他就一定要鎮靜才可以!
紅裳的身子也在顫抖,可是她的聲音卻極穩:“夫君,現在深吸一口氣,好,我們過去看看老太爺。”
這個時候,老太太剛剛“嚶”一聲兒醒了過來,看到趙一鳴夫婦到了眼前,她“哇”的一聲大哭出來:“兒啊,你父親、你父親他…”話還沒有說完,人一下子又暈了過去。
趙一鳴的眼淚掉了下去,他一把抱住了老太太:“宵兒,老太太不要緊吧?”
宵兒又過來救治老太太,這次她沒有把老太太弄醒,而是讓她沉沉的睡了過去:“讓老太太睡一會兒吧,不然對她身子不好——她不能太過激動的,現在已經牽動了她的舊病;再如此反復幾次,怕會舊疾復發。”
宵兒一面說著話,一面急急回身繼續給老太爺請脈,她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中毒了,老太爺這是中毒了,而且這毒性她有些熟悉;宵兒仔細的感覺著脈像,然后心中就是一驚——是孫氏那幾中藥里的一種!
發現孫氏的藥以后,孫氏卻沒有機會毒害人:除了燕窩那一次之外。她再沒有動過手;再加上孫氏并不在趙府中,宵兒才一時沒有想到她發現的那些藥。
宵兒取了銀針在老太爺身上連連扎了幾根,接著又請脈,又扎銀針;三次后她輕輕收回了手,但是她卻沒有一絲放松:毒。雖然祖父那里有解藥,可是老太爺吐血便已經是中毒很深了,那解藥怕是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不過保命是能保住的。宵兒慢慢轉頭看向紅裳,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么說。
趙一鳴和紅裳看到宵兒的樣子,卻誤會了她的意思,兩個人的身子都晃了晃。耳邊都響過了驚雷:前不久老太爺還和他們一起用得晚飯。現在人卻要死了,這讓他們怎么面對接受?!
趙一鳴眼睛都紅了:“宵兒,宵兒,你想想法子,想法子拖到大夫們來就好;一會兒大夫就到了,他們一定有法子的,一定會有法子的!”
趙一鳴忽然想起了吳老太醫。他一把抓住紅裳的胳膊:“吳老太醫、吳老太醫!讓人去通知舅兄,讓他去請吳老太醫。”
紅裳伸手抱住了趙一鳴:“吳老太醫已經有人去請了,我哥哥那里也去人告知了,現在人也許在路上吧?”紅裳只是想于鈞也許能幫上什么忙也說不定。
趙一鳴聽說后放開紅裳想撲到老太爺身邊去,宵兒聽到趙一鳴的話反而被嚇了一跳,正想同趙一鳴好好說時,又看他同紅裳說話只得等著;看到趙一鳴要撲過來,宵兒急忙攔了他:“老爺,您現在不要如此激動,萬一碰到老太爺。老太爺便會很痛苦的;老太爺雖然看似不醒,其實卻是有感覺的,只有稍大的一點兒力氣碰觸,老太爺就會很痛的。”
宵兒這話讓趙一鳴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宵兒:“宵兒,老太爺還醒著?”他現在只要老太爺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啊!
“醒著。只是動不得,也說不出話,連眼睛也睜不開。”
“這是什么怪病?”趙一鳴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病。
“不是病,老太爺是中毒了!”宵兒看到那一灘發烏的血時,便懷疑老太爺是中毒了,現在她是可以確定的。
吐出來發烏的血,當然不一定全是中毒了,但中毒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所以宵兒一開始的時候并不敢確定。
“中毒了?”趙一鳴重復了一遍,然后一股怒火燒遍了他的全身,因為掛念他老父的生死才沒有立時發作出來:“有、有、有…”趙一鳴卻怎么也問不出“有救嘛”三個字來,看到老太爺的樣子,他心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宵兒明白趙一鳴要問的話是什么:“有救,只要方老先生到了,便一定有救的。”
趙一鳴聽此話忽然轉身:“快去請方老先生,要最快的速度把方老先生請來!”中毒不是病卻更要命啊!如果大夫晚來一步,都有可能無力回天!
紅裳聽說是毒以后,眼睛閃爍了一陣,她問宵兒:“老太爺眼下有性命之憂嗎?”
宵兒搖頭:“沒有,不過中毒卻有些深了。”
沒有性命之憂?紅裳看了看老太爺,心里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她輕輕上前扶住趙一鳴:“兩位太姨娘那里還沒有人去呢?也許,那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老太爺。”
趙一鳴不是笨蛋,宵兒和紅裳的對話他也聽到了;就算他心急老父的安危,現在也一下子明白過來了;可是他和紅裳不能離開上房——于情于理都不行,他們是長子長媳,父母都暈倒在床上,他們豈能去處置其他的事情?
趙一鳴飛快的想著法子,現如今也只有趙一飛可以了,其它人去了不是主子怕也壓不住場;他急問:“你們二老爺呢?快去請!”就聽外面一人答道:“我在,我在,哥哥。”
趙一飛也像紅裳夫婦一樣,披著大氅就沖了進來了:“老太爺、老太爺怎么樣了?”
趙一鳴先把老太爺的情形說了一遍,然后把其中的利害關系也對趙一飛說了,最后他定定的看著趙一飛道:“二弟,現在趙府不能亂,也不能讓太姨娘那里出事兒!父親這里有我們照應著,你去太姨娘那里守著——兩個太姨娘都在一處呢,你也不會顧此失彼;那里,你要特別注意的就是兩個孩子,不能有任何差錯知道嘛?”
趙一飛看了一眼床上的父親,他雖然也想要盡人子之孝,可是眼下的情形他早在白天的時候便知道了;他咬牙跺腳:“好,我去!只是,我怕我一個人…”
“我陪你一起去,夫君。”金氏扶著菊意菊月的手進了屋,她看了看紅裳等人:“今天晚上的情形太過著緊,你們不用勸我,我一定會在意自己的;內宅的事情,還是只有我們女人最清楚,一飛是男人,他對內宅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怕會有疏漏的地方。”
金氏是怕趙一飛應對不了,不過她的話保全了趙一飛的臉面。
看看床上的老太爺,再想想太姨娘那邊的兩個孩子,紅裳和趙一鳴只能同意了:“弟妹,你可要小心!”紅裳又上前輕輕伏耳道:“怕就怕,那人已經把你會去太姨娘那里的事情也算計到了,所以你在那里也是極為兇險的。”
留在老太爺這里?兇險是一樣的——那人設想的非常周詳,不可能會忘了老太爺這邊兒;而且,金氏和趙一鳴在老太爺這里,怕更危險:大伯哥和弟妹總不能緊挨著,遠不如趙一飛能近身照顧金氏,更穩妥一些。
金氏點了點,手輕輕撫過肚子:“嫂嫂放心,為了孩子,為了這個家,我一定不會有事的!”話說得雖然輕,卻擲地有聲:“我們,不能如了那人的意。”
趙一飛也重重點頭:“哥哥,嫂嫂,你們放心,不管是太姨娘和孩子、還是槿柳,我都會照顧好的。”他的聲音顫顫的,眼圈也紅了:他也擔心老父啊;可是趙府眼下卻真的需要人。
趙一飛又看了一眼床上的老太爺,和榻上的老太太:“父親的毒,我相信哥哥和嫂嫂一定會法子,能把父親救過來的;這里都全交給哥哥和嫂嫂了。”
說完,趙一飛扶著金氏轉身快步出去了,沒有再回頭。
趙一鳴和紅裳肩膀上就是一沉,不過兩個人的心倒是安穩了不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這一次,一定不會讓那暗中謀劃的人得逞!
趙一鳴看了看老太爺的氣色,又一次使了人去催請方老先生時,方老先生終于到了。
方老先生看到老太爺身上的銀針,看了一眼宵兒卻沒有開口說話,他給老太爺一請脈,臉色便變了一變,然后他瞇起眼睛,仔細的診起了脈;方老先生并沒有診很久,一會兒他便站了起來:“老爺,我需要的藥在藥鋪中,需要…”
趙一鳴聞言立時打斷了方老先生的話連聲喚趙安進來,方老先生說那藥他兒媳婦知道放在何處,趙安答應了一聲急急跑出了房門;他出府后是騎馬飛奔,他嫌馬車太慢了。
方老先生看趙安走后,又坐下給老太爺再次請脈,這次他請脈的時間要長一些,然后又開了方子給趙府的人,讓他們快些去藥鋪把藥取來。
趙一鳴這才急急開口:“我們老太爺的,沒有大礙吧?”他剛剛不敢開口,怕擾了大夫。
方老先生嘆了一口氣:“現在還不好說,那毒還好說一些,老太爺服下的份量并不多;只是老太爺同時還服下了另外的東西,至于會如何,看老太爺服下老朽的藥以后的情形再說。”
紅裳聽到后心頭一跳:“老太爺日后,是不是不能太過操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