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舞自山上回來是一定的了:她是趙家的姑娘,不管是老太爺還是趙一鳴,都不可能會讓她在山上住一輩子;且鳳舞已經十四,過了年節便是十五歲了,只自年齡上看,也不可能讓她在山上住個一年半載的。
現在,老太爺和趙一鳴對鳳舞都有了擔擾,此時紅裳不主動說出讓鳳舞回來的話,鳳舞的確是暫時不可能回府,但也只是暫時的;紅裳就是因為知道鳳舞回府已經成了必然,所以不如由她大方些說出來,以后在鳳舞的事情上,她在老太爺和趙一鳴的面前才能爭取到主動。
紅裳雖然同意了鳳舞回府,心下卻也打定了主意:要早早把她打發嫁出府去,不再給她機會讓她在府中胡鬧;只要鳳舞嫁出去了——俗語說的好,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就是有心想回來搗亂,她夫家也不會同意她時不時的回娘家,更不會同意她久居娘家。
所以,只有把鳳舞嫁出去才是長久之計,留她在山上究竟只是暫時的;不過紅裳也知道府中的牛鬼蛇神們,必會同鳳舞串通一下,所以鳳舞的親事要及早定下來才成;鳳舞的年齡在那兒擺著,只要同趙一鳴提一下,他必然不會阻攔,而老太爺和老太太那里自有趙一鳴去說,紅裳倒不必出這個頭兒——親事的準備當然還是要由她這個嫡母來做。
紅裳心中有了主意便微微笑道:“老太爺、老太太。媳婦也認為弟妹說得有理。大姑娘住到山上有些日子了,而且年節將至,家家都講究一個團圓過節;依媳婦看,不如明兒便使個人去接大姑娘回來可好?”
老太爺和老太太都看了一眼紅裳,點了點頭:孫女兒再有不是也是趙家的骨血。讓他們漠然視之還真是做不到;只是前些日子他們余怒未消,后來雖然心中有時難免會想起鳳舞,只是卻不好開口讓她回來——她做得事兒實在是讓他們無法向紅裳開口提及;現在聽到紅裳的話,兩個老人家對于紅裳的大度識禮,便由衷的感到高興了,趙家的主母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而趙一鳴更是帶著感激看向紅裳:舞兒當初所為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裳兒了,沒有想到裳兒今天還能為她求情。那孩子如果再不知道悔改。只一味的胡鬧,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縱容她了;舞兒這孩子也不小了,過了年節便十六歲虛歲、十五周歲了——嗯,也是時候為她定親事了。
趙一鳴看了一眼紅裳,想想鳳舞的所為,他認為把鳳舞嫁出去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是要說個什么人家才好呢?舞兒那樣的性子,一定要找一個能降得住她的人家。才不致于弄出什么亂子來丟了趙家人的臉。
金氏聽到紅裳的話后非常吃驚:這個人是太愚了,還是太過精明了?鳳舞的事情她雖然并不知道詳情,但也打聽到了一個大略;鳳舞的性子她可是知道的一些的,回來后絕不會同嫂嫂善罷干休。一面想著,金氏一面笑道:“倒是我多嘴了,嫂嫂是大姑娘的嫡母,這些事情嫂嫂自然是有安排的。”
紅裳回望金氏微微一笑:“弟妹原也是為大姑娘好,我雖然有此意,也是要回過老太爺才能定行止,弟妹說了也一樣。”
妯娌兩人還是和和氣氣的。就算大家心里芥蒂,但卻并不會撕破了面皮:大家的媳婦們哪個不是如此?
老太爺想想當日鳳舞所為,感覺十分的對不住紅裳,便道:“舞兒回來后,媳婦你費心要好好教教她——她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紀,日后…”因為有金氏在場,所以后面的話老太爺沒有說出來。但趙一鳴和紅裳都聽得懂。
紅裳站了起來答應道:“媳婦省的,老太爺自管放心就是。”
老太太是真得有些想念鳳舞,就是因為紅裳的大度,她也心下不好意思的很,看到紅裳站了起來便急急的道:“你回話坐著就使得了,為什么一定要立起來。你們幾個丫頭,快扶你們太太坐下。”
紅裳一笑謝過老太太坐了回去。老太爺感覺就如此把鳳舞接回來,倒底心中有些難安,便對紅裳溫聲道:“媳婦自進府便終日勞累,現在有了身孕也不能休息一下,實在是辛苦你了;嗯,城北白水大街上的那兩個鋪子便給了你吧,也算是我給未出世的小家伙的一份見面禮。”
老太爺最后一句話卻是為了堵二房的嘴:給了大房媳婦鋪子,總不能白了二房不是?但是如果這鋪子是給肚子里的孩子,那二房先要讓肚子鼓起來才能來爭上一爭。
金氏當然聽了出來,她的臉色又變了變:她雖然并不是以聰慧滿京城的女兒家,但從來也沒沒有吃過這樣的虧——算計人家不成,反而讓人家得了好處去。
金氏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不過她倒底是大家出身的姑娘,并沒有失分寸;她笑著恭喜了紅裳:“兩個鋪子呢,恭喜嫂嫂了,年節時嫂嫂給我的紅包卻要大一些的才成,不然我可依的。”金氏還玩笑了兩句,似乎要沖淡一些剛剛兩人之間的尷尬。
她的嫂嫂是不是知道那兩鋪子的好與壞,但金氏卻是知道的,那兩個鋪子雖然不是趙家最大的幾家鋪子,卻是生意極不錯的;就這樣白白給了大房,而二房什么也沒有,她心里怎么也不可能會舒服的了。
紅裳也聽出了老太爺最后一句話的意思,她對著金氏微微笑,然后輕輕搖頭示意了一下金氏,便立起向老太爺推辭:“老太爺,雖然說長者賜不敢辭,但是兒媳一來福薄不敢受您如此的厚賜,二來媳婦為府中做事情是份所應當的事情,哪里能要老太爺的東西?而要給未出世孩子東西,現在也早了些,不如等他出世以后再說不遲;您說是不是,老太爺。”
有鋪子當然是好——錢到了自己手里才能叫錢,趙府的錢并不等同于是紅裳的,就算以后趙家的產業都是趙一鳴,可那也不是紅裳的;但是這兩鋪子來得太過扎眼,不如先退一步:老太爺也是因為感覺虧欠紅裳,才有了這個打算,紅裳認為自己今日不受這兩個鋪子,他日老太爺要給的補償也不會少于兩個鋪子的價值。
紅裳也是再隱蔽的提醒老太爺:她不想同二房相比,也不想在人前落個比二房強的印像。
老太爺深深看了一眼紅裳,又掃了一眼金氏,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媳婦終究要勝二媳婦一籌,知道什么叫做大局,而不以自己眼前的得失為謀算;二媳婦也不是不聰明,只是太過貪利,什么都往自己名下爭取,讓老太爺常常都不太舒服:媳婦終究是外姓,趙家的家業就算最終終要給誰,也是給兒子不是給媳婦。
如同買自薛家的那一半兒生意,是趙一飛的不是金氏的:金氏卻在這一點兒上糊涂了,她太不把自己當做外人了,太把自己當做趙家人了。
對于紅裳的提醒,老太爺心中也是明了的,他暗暗一笑:你如果連自己與孩子也保不住,日后又如何能保得趙家百世榮昌?
老太爺不會拿孫子開玩笑,可是把大媳婦往前推一推,在他看來并不是太過危險的事情:大媳婦應該可以應付的來。
金氏聽到紅裳的話后,她對紅裳另眼相看了:嫂嫂實在是太過聰明了!如此的好女兒為什么要做了趙家的媳婦?她輕輕一嘆:自己要自她手中奪下趙家的家業怕是不易。
趙一飛聽到兩個鋪子時臉色也不好看:好好的鋪子,父親居然不給自己這個兒子,卻給了一個外姓的媳婦,真真是老糊涂了!
趙一鳴只是聽著紅裳說話,此事兒要由紅裳先說才好;紅裳沒有說話時,趙一鳴便先掃了一眼趙一飛:趙一飛臉上的神色,他是看得清清楚楚。趙一鳴心下暗嘆:不過是兩個鋪子罷了,只是你如此緊張不是更失了父親的心嘛。
趙一鳴待紅裳說完后,也對老太爺推辭了一番:“父家,我們就是一家人,那鋪子在哪個人的名下不也是我們趙家的?又何必換來換去如此麻煩呢。”
趙一飛聽到趙一鳴的話臉上立時松了一松:趙家的家業,在父親百年之后,由母親做主極有可能多半兒是自己的,能留下那兩個鋪子到時再分當然是最好了。
老太爺把兩個兒子的神色都收到了眼底,他的眼睛瞇了瞇:幾百年傳承的大家族倒于外人之手的極少,大多都是敗壞于兒孫鬩墻;趙家想要延續下去、想要昌盛百世卻是要早早把這種隱患杜絕掉才可以。
老太爺一面想著心事兒,一面又看了一眼趙一飛:這個兒子,實在是不爭氣,愛錢不是壞事兒,但是愛錢你可以自己去賺取,自己在仕途上去努力,日后的錢財還不是滾滾而來?卻只知道算計自己家中的幾個錢,就這么點子出息,日后趙家會不會昌榮是絕指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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