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書讓魚兒代她出去應對小丫頭是有她的道理:畫兒和魚兒都是極細心的,但畫兒是府中的老人兒,老太太和老太爺抬抬眼她就能知道是什么事兒,所以不能讓她走開。
魚兒只是一笑,對著屋里的眾人福了一福便出去了。金氏看著侍書,口里對紅裳笑道:“嫂嫂,你這個丫頭的嘴皮子可真是利落;這話說得的,叭叭的好似炒豆一樣。”
紅裳看著外面滿天的雪花頭也沒有回,好似不經心的道:“她啊,嘴比腦子都快!除了她那張嘴兒,也就沒有其它本事兒了。”
金氏聽到后笑了笑,轉過頭也看了出去:“喲,這一會子雪下得更大了些呢,那幾件梅花都不看不太清了。”她口里說著話兒,暗中支著耳朵仔細聽向了暖閣外。
暖疼外隱隱約約的傳來小丫頭脆生生的聲音,所說真得不過就是點心、熱茶,還有什么爐子之類的;魚兒嗔小丫頭的話也不時傳來,笑著罵小丫頭們貪嘴什么的。金氏聽了半晌兒也沒有什么正經的事兒,她有些猶豫的看向了紅裳:難道她房里的小丫頭大雪天跑來,只為了一口吃的?這貪嘴貪得可真有些過了。
不一會兒,魚兒便自外面回來了,她對侍書笑道:“真叫你猜著了,不過卻不只是掂著那幾碟子點心,連那爐子上你放的那一大把的落花生也被她們掂上了。”
侍書和霄兒正在收拾湯盅兒。聽到魚兒的話,侍書輕輕一跺腳兒:“這幫子吃客,我倒忘了這事兒,這下子真是生生便宜了她們。”
魚兒笑道:“我應了她們——反正等我們回去,那落花生也就烤得不能吃了。不如送個人情呢。”
紅裳聞言笑著回望了一眼:“落花生烤得時間久了還能吃嘛?給她們吃了也就吃了。”
侍書笑了起來:“罷了,罷了,太太都說話了,給了她們就給了她們,只是平白讓你做了回人情。對了,你沒有問問院子里可有什么事兒嘛。”
紅裳同丫頭們的話兒,金氏一直在暗中留意。可是聽來聽去。全是一些丫頭間的事兒,而且紅裳主仆間的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不過,就像金氏所疑心的,小丫頭當然不是為了吃食來的:那落花生便是暗語了;只是幾個丫頭把暗語雜在閑談間,說出來時非常自然,她當然是聽不出來了。
又看了一眼四個丫頭,金氏忍不住瞄了一眼紅裳。看她全不在意,心下不禁有些鄙夷:這幾個丫頭真是被慣壞了,主子房里的東西也不問過主子就做主給了小丫頭們吃;話說回來,商賈之家原就沒有許多的規矩。
金氏所謂的規矩卻不是禮儀規矩了,只是她個人認定的尊卑上下:她是容不得奴仆們在她面前說笑的,也容不得丫頭們拿她的東西,哪怕是針頭錢腦兒也不成;她也不是小氣,只是她認為丫頭們如此做,就是太不把做主子的放在眼里了。
紅裳只是隨意:對于一般的規矩,人家如何她也如何。其它的細小之處卻是完全放了下去;在紅裳眼中,丫頭們等同于她二十一世紀的下屬;而且不過是點心什么的,放著不用也是壞掉扔了,給小丫頭們不是正好?
魚兒已經接過了宵兒手中的茶來給紅裳:宵兒整治了不同的茶給屋里的眾人,自己帶著小丫頭把茶一一送了過去。
魚兒一面給紅裳遞茶,一面答侍書:“我們院子里還能有什么事兒?全府的主子們都在這里了,姨娘們那里也送了信。讓她們各自在房里休息不必過來立規矩,老爺要回來也要到下午了,我們院子里一點兒事兒也沒有。”
侍書點了點頭:“我只是擔心我們不在院子里,那些丫頭們什么也不知道做玩瘋了,惹出了什么事端來。”
魚兒看了一眼紅裳:“哪里能玩瘋了,那些丫頭還是很懂事的,她們還幫著灑掃的大娘們把院子外的雪清掃干凈了呢;不止是小丫頭們,我們院子里的丫頭婆子們都沒有閑著,還做了不少的事情,就連二門上的婆子們都得了好處——她們按宵兒的方子煮了許多的熱湯,著人送到了二門上,聽說連大門上都有呢;大冷的天兒,門房的人倒成了辛苦的,有些熱湯總強過讓他們吃熱酒誤事兒。”
說完魚兒還特特看了一眼侍書:“你還擔心嘛?人家可沒有玩兒,都做著正經事兒呢。”
紅裳聽到這里收回了目光:“那熱湯是你們哪個人吩咐的?事兒安排的不錯,倒是我一時疏忽了。”
畫兒笑道:“太太現在將養身子重要,這樣的瑣事兒自然有奴婢們代太太著想;大事兒奴婢們替不了太太,這樣的小事兒自然不能讓太太操心才是。”
老太爺一面吃著酒,一面聽著屋里各人說話,紅裳和丫頭們說得話他當然都聽到了;老太爺聽到畫兒的話后,他是完全的放下了心來:大媳婦處置府中的事情,有這幾個丫頭在她身邊相幫看來不會有什么錯漏的;府中的事情最好還是由大兒子這一房處置為好,目前就這樣吧,最后的一兩個月到時再說好了。
紅裳今天的心情真得不錯:雪景實在不錯,而且今兒她居然就這般湊巧的解決了兩件事兒:一個是丫頭人的毛皮褙子,一個便是打消老太爺、老太太擔心自己有了身孕不能理事的顧慮。
金氏聽到畫兒的話后多看了一眼她:看來嫂嫂身邊的這幾個丫頭不一般啊,這幾句話在老太爺面前說來真是太是時候了!而且一點也不突兀。金氏暗自一嘆:也難怪嫂嫂寵著這幾個丫頭,她能在養胎的時候把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同這幾個丫頭很有些關系啊。
如果自己要自大房那里奪過理事的大權…,金氏一面想著,一面又掃了一眼侍書四人,她的目光有些閃爍。
府中現在理事的人還是紅裳,金氏心中當然是十二分的不舒服:只是大房至今處置事情也沒有差錯,讓她也無法下手奪權——撕破了面皮的事兒,她是不會做的。原本她一直在等紅裳鬧口后顧不過來,府中亂成一團時,她再出來收拾殘局;到時是即做了好人,又能得了大權。
但是現在看來,等著大房出錯怕是不易了。金氏的心思轉了起來:也許,應該另外設法?
紅裳對畫兒點了點頭:“難為你心思想著。”然后她沒有再同畫兒幾個人說什么。
一屋子里的人也沒有聽出紅裳主仆的話有什么問題,但是紅裳和幾個丫頭都知道:孫氏的人又來了——落花生指得就是此意。詳細的情形現在當然不能問,反正眼下紅裳并不想驚動孫氏和僑裝得那人,所以現在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是需要等。
宵兒曾問過:為什么不一下捉了那人?
魚兒倒是明白:當然不能捉。那人是什么人,有什么背景都不知道,冒冒然捉了以后發現趙府惹不起那人,到時候放與不放都難做了;是男還是女是目前最要弄清楚的事情:是女的不用說了,捉了再說;如果是男的,此事兒便要小心些處置了——此人到底到趙府來有什么用意?單單為了偷情?絕不會如此簡單才對。
紅裳轉頭笑著問起了老太爺和老太太,吃宵兒調制的茶可還合口味。老太爺和老太太吃了茶后都點頭笑道:“不錯呢,這是什么茶,卻是從來沒有吃過的。”
紅裳笑道:“宵兒懂些藥理,那茶是她自己調配的,據她說對老太爺和老太太身子好;老太爺、老太太如果吃著不錯,媳婦回頭就讓宵兒把方子寫下來送到上房去。”
老太爺連連點頭:“好啊,不也不著急,什么時候寫妥了送過來就是。。倒是媳婦你,現在只顧著自己就可以了,偏還要記著我和你們老太太。”話雖然有些嗔怪的意思,可是話里話外的高興,任誰都聽得出來。
紅裳笑著謙虛了幾句,便又同金氏一起聽先兒說書;但紅裳現在也不是什么煩惱也沒有,至少她心里還有一層擔憂:姨娘們到現在都極安靜,什么事兒也沒有發生——這可不像是小陳氏和孫氏了,難道她們真得認清了自身的處境,想像陳氏一樣安穩度日了?
紅裳還真是有些不敢相信,還是那句話: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間心不可無啊。
趙子俊在小書房里站了起來,推開窗向外觀看了一會兒:雪下得比上午時可大了許多,就是雪花也大了許多,而且還有些起風了。趙子俊關上了窗,他搓了搓手——并不是因為冷了;他腳下就擺著火盆兒,身上也穿著大毛的衣服,就是推開了穿,也不曾冷到他。
趙子俊又坐了回去,喚了一個小丫頭進來問道:“今兒老太爺在外書房還是內書房?”
小丫頭福了一福:“老太爺在花園子里賞雪呢。”
趙子俊喃喃的道:“賞雪?”小丫頭把趙府去賞雪的人都說了一遍兒,趙子俊沉默了一會兒擺手讓小丫頭下去了。
趙家人在享天倫之樂嘛?趙子俊有些落漠的看向了桌上的書:他卻只能同這些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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