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壯還沒來得及進城,就看到了追來的騎兵。既然騎兵已經追來了,他知道大勢已去,田倫肯定是全軍覆沒了。這支隊伍是他的心血,從三千人開始,追隨他東征西討,現在一下子損失得干干凈凈,讓他心痛如狡。
“大人,趕快進城吧。”親衛提醒他。
“不進城了,進了城也得被他們圍住。”田壯痛苦的搖著頭:“放棄戚縣,命令城中的守軍出城,進入大澤。”
一個親衛領命而去。
會合了城中的守軍之后,田壯領著他們直奔大澤,扔掉了戰車,徒步進了大澤。共尉追到大澤邊,看著田壯等人消失的方向,氣得破口大罵。這是一片沼澤地,戰馬無法奔馳,只能步行。如果不熟悉情況的話,很可能在里面迷失方向。共尉雖然很想捉住田壯,可是他還沒有昏頭,不會魯莽到把自己放到這么危險的地方。
共尉回頭進了已成空城的戚縣縣城,日落時分,大軍全部趕到戚縣。寧君把這一戰的損失情況報了上來,余樊君部四千人只剩下三百多人,朱雞石部五千人只剩下不足兩千,總共損失六千七百多人,再加上共尉的親衛營損失的人手,總數一共是七千二百五十一人。秦軍戰死四千多,逃走一千多,其余四千多人投降,其中重傷的超過三千。
“這次損失太大了。”陳樂苦笑著搖搖頭。
“屬下…有負將軍所托。”寧君滿面羞慚的跪了下來,伏地不起。
“寧君起來吧。”共尉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這個田壯這么能打,有些大意了。你去安撫一下余、朱二位,讓他們安心養傷,不要考慮太多,我還等著他們領兵作戰呢。”
寧君十分感激,連忙稱謝,然后急匆匆的去告訴余樊君和朱雞石,他們倆正擔心吊膽呢,聽說共尉沒有處罰他們,這才心安。其他諸將見了,也松了一口氣。
共尉一面在城中休整,一面派人到旁邊的薛縣、傅陽宣傳。那兩個縣聽說田壯被共尉打敗了,大軍損失一空,二話不說就獻了城。緊跟著斥候營又送來了消息。田壯逃過大澤以后,和郡監章平會合在一起,還有四千人左右。章平本來是向北攻擊沛公劉季的老家豐邑的,沒想到豐邑城雖不大,卻守備森嚴,守將雍齒頗有點本事,章平沒能拿下豐邑,劉季得到消息,又率軍回援,和章平打了幾仗,章平只得后撤到沛縣,正好遇到了新敗的郡守田壯。
“四千人?”共尉有些咂舌,他現在雖然有一萬五千人,但是受傷就有五千多,如果留下一些人馬守城,他能調動的人馬也就是五六千人。田壯這么能打,那個章平又是章邯的弟弟,大概也不是個弱手,自己能否全勝,還真是個問題。與田壯這一戰,他開始重新考慮秦軍的實力了。義軍雖然人多,可是戰力與官軍相比,差得不少。也就是自己的親衛營和騎兵營這三千多人能夠和他們旗鼓相當,其他人都不如他們。
“將軍,何不與沛公合作?”陸賈提議道:“章平是來攻擊他的,現在田壯又到了沛縣,合兵四千,沛公肯定不對手。如果我們提出聯手攻擊,他一定會同意的。”
共尉有些猶豫,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是他知道劉季這個人是個流氓。流氓的特點就是什么不要臉的招數都玩得出來,跟他合作,會不會被他在背后捅一刀?自己不也是想趁機把他給干掉嗎,以已及人,估計劉季也不是個安份的主。
“能行嗎?”共尉看看陸賈,又看看陳樂。他們一起點了點頭:“可行。”
“那好,就請先生走一趟。”共尉考慮再三,還是采納了陸賈的建議。
陸賈走了,可是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穿著短衫的中年人。
“沛公帳下賓客周苛,見過共將軍。”周苛在陸賈的指點下,用一種很意外的眼光打量了一下共尉,上前施禮。共尉也仔細打量著周苛,這些都是跟著劉季起事的人,不知道他有沒有撐到最后成為開國功臣。不過他什么也沒有看出來,周苛的臉上一點開國功臣的樣子也沒有。他長了一張瘦削的長臉,膚色有些蒼白,與義軍中常見的黑臉膛不太一樣,看樣子平時不怎么種地。留著一把稀疏的胡子,薄嘴唇棱角分明,眼神中略帶著些戾氣。
“先生有禮。”共尉抬抬手,請他入座。“不知先生此來,有何貴干?”
“沛公聞說陳王起事,也舉兵相應。郡監章平趁沛公北略胡陵、方與之時,偷襲豐邑,虧得我軍堅守,未能得手。沛公回師與章平激戰,連戰連勝,正當擊殺此賊時,郡守田壯與他合兵一處,又征召了千余人,現在總兵力在五千以上。我家沛公只有三千人,不足以全勝。聞說將軍大敗田壯,英勇無敵,故而遣周苛來與將軍盟約,共破秦軍。”
共尉笑了,他沉吟了片刻:“沛公現在何處?”
“沛縣。”
“秦軍呢?”
“他們在嚙桑。”周苛的聲音有些干澀:“離沛縣五里。”
共尉明白了,劉季這是實力不濟,被人家堵在城里了。周苛不是來合作的,而是求援的。他笑了笑,舉起杯子對周苛示意了一下,然后慢條斯理的呷了一口:“不瞞先生說,我也正準備和田壯一戰,只是營中傷兵太多,一時半會還不能起程,需要將息幾日。等將士們恢復了,我一定趕到沛縣,與沛公會戰田壯、章平。”
周苛的臉更白了,他長身而起,焦急的看著共尉,欲言又止。
陸賈擺擺手,安慰他說:“先生何必緊張。沛公有三千人,又據有沛縣,田壯、章平只有五千人,他們是攻不下沛縣的。我家將軍也是萬全之計,等將士們復原了,我軍就有一萬五千之眾,到時候再與秦軍大戰,必能一戰而勝。”
周苛面色煞白,他猶豫了半晌,才咬了咬牙:“將軍,沛公攻擊胡陵、方與,損失了不少人手,又馳援豐邑,與章平連番惡戰,損失不小,眼下困在沛縣,進退不得。還請將軍看在都是義軍的份上,施以援手。沛公一定感激不盡。”
共尉裝作大驚:“沛公受損失了嗎?現在還有多少人?”
“還有…千余人。”周苛無可奈何的說道。
“千余人?”共尉這次是真的吃了一驚:“還有再戰之力嗎?”
“雖然沛公只有千余人,但是只要將軍與秦軍激戰,沛公愿為將軍前驅。”周苛咬著牙,吞聲說道:“沛公在城中,日夜望將軍至,請將軍即刻起兵。”
“是這樣啊。”共尉有些猶豫的擺擺手:“先生下去休息片刻,我需要與諸將商量一下,看如何處置才好。如今我營中傷兵不少,糧草籌集還不到位,倉促出兵,頗為困難,還請先生明鑒。”
周苛無奈,只得下去休息。他一出門,陳樂搶上前來,急聲說道:“將軍,此時正是好機會,擊敗章平、田壯,吞掉沛公的人馬,然后泗水郡就是我們的了。”
“將軍,逍遙說得是。”陸賈也接著說道:“沛公也是義軍,我們理當救援。再說了,萬一他支撐不下去,投降了田壯,那我們再想拿下沛縣,就沒那么容易了。”
共尉猶豫半晌,覺得他們說得有道理,不管劉季這個人是什么人,他都是義軍,自己如果見死不救,會對名聲有影響。他到這個世上幾個月,已經知道這個年代名聲很重要。有一個好名聲,能減少很多麻煩。
“依你們看,帶多少人去比較合適?”
“將軍,一萬人,騎兵全部帶走。”陳樂應聲說道:“與敵人作戰,兵力越有優勢,就越有把握。田壯善戰,將軍已經領教過了。章平也是世家出身,能把沛公打得如此狼狽,也不是弱手。將軍兵力多一點,自然更穩妥。”
“那戚縣怎么辦?”共尉有些擔心。
“將軍不必擔憂。”陳樂笑道:“受傷的將士使用酒精消毒,病死的人數大減,這些天恢復的情況不錯。再有數日,又能多出三千多人守軍,足以守住這三個縣。何況秦軍與將軍作戰,哪里能分出身來攻擊戚縣?將軍盡管放心,戚縣、薛縣萬無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