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章 過年
大年三十這個團圓的日子，小區里格外的熱鬧。家家戶戶都在放鞭炮，準備吃午飯。出租車開到樓下，李衛東正想推門下車，手機忽然嗡的震動起來，按下接聽鍵，立刻響起一個悅耳的聲音：“東子，你現在在家嗎？”
李衛東怔了一下，因為聽筒那邊除了這個好聽的聲音，還有乒乒乓乓的鞭炮聲，竟然跟小區里面響起的完全一致。連忙下車回頭，就看到不遠處紛飛的雪花之中，一個窈窕的身影正撐著一把雨傘靜靜佇立在那里。
柔和的肩，略顯纖瘦的手臂，盈盈一握的腰肢，不消任何動作，只靜靜站在那里便是一種難以描摹的美。她穿的是一件大紅色的風衣，長長的衣袂輕揚，不知為什么就連這種很俗氣的顏色穿在她的身上，也是格外脫俗，有風吹來，滿頭青絲飛舞，恍如畫中仙子。
“喂？東子，怎么不說話？喂…”
李衛東輕輕嘆了口氣，走到她身后，說：“大小姐，怎么是你。”
“東子！”夏若蕓飛快的轉過身，雖然臉上仍然戴著面具，眼神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欣喜，故意揚了揚下巴，說：“我來陪未婚夫過年，怎么，不歡迎么？”
未婚夫這三個字，卻讓李衛東微微皺起了眉。如果上午沒有聽岳天雄說起那些話，如果沒有夏若冰那件事，這三個字肯定讓李衛東十分受用，但是此刻聽來，卻覺得多少有些刺耳。
“陸氏掌門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哪敢不歡迎。就只怕寒舍粗陋，招待不周，委屈了大小姐。”
“去，還是改不了的油嘴滑舌！”夏若蕓白了他一眼，一邊給他撐傘一邊嘮嘮叨叨的說：“二叔給冰冰打了電話，聽說你父母也過來了，正好我還沒見過他們呢，怎么說我也算是你們老李家的準兒媳了，見個面也是應該的吧？唉，這陣子都快累死我了，大事小事不斷，連過年都不讓人消停，我就索性讓連三叔幫我都推了，忙里偷個閑，嘻嘻！呀，慘了，來的時候光顧著高興，忘了給叔叔阿姨準備禮物了，真是笨死了！東子，我們現在去買還來得及么？…東子，你，你怎么了？”
夏若蕓終于覺出了不對勁，疑惑的停下腳步看著李衛東，大眼睛在他臉上掃來掃去，似乎想從中找出答案。李衛東也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才淡淡的說：“是啊，大小姐現在是陸家主事人，春風得意，一定忙的不得了，又何必在我這里浪費時間呢？我老爸老媽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哪里敢勞大小姐記掛，不敢當，當不起。”
他的話聲音并不高，卻讓夏若蕓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不敢相信似的盯著李衛東的眼睛，說：“東子，你是在跟我開玩笑的，對嗎？你…你到底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這種無辜的表情，李衛東心里突然有種說不出的厭惡，冷笑著說：“用不著再演戲了吧。你大小姐已經如愿以償的坐上了掌門人的交椅，哪里還用得著我啊，不卸磨殺驢我就已經很知足了，反正這種人也不只是你一個。只是拜托你，不要把話說的那么親熱好嗎，好像我們很熟似的。”
夏若蕓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此近的距離，李衛東看到她的嘴唇在微微發顫，眼圈兒也忍不住紅了。好一會兒夏若蕓才說：“李衛東，你憑什么這么說我，我做過什么對不起你的事么？我，我大老遠的從香港來陪你過年，就算你討厭我，不想見我，直說就完了，我也不會賴在你這里不走，用得著對我這樣子么？”
“我對你這樣怎么了，那你又是怎么對你妹妹的？”李衛東壓抑在心里的怒火蹭的躥了上來，一字一頓的說：“夏大小姐，昨天方家放出消息，準備與陸家聯姻，讓方林跟冰冰成親，你別告訴這件事你完全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去香港你是怎么對我說的？你說你妹妹從小就孤苦伶仃，太可憐了，你要保護她決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你說希望她能夠做一個普通人，遠離這些豪門恩怨是是非非，希望她永遠生活的幸福快樂自由自在！可是現在呢？你當上了陸家掌門人，說過的話就統統可以不算，把你妹妹嫁給方林那個混蛋，讓她成為你們利益的犧牲品！是的，夏若冰不是我什么人，我沒有資格在這里說三道四，但是你是她的親姐姐，你難道就眼看著把她推進火坑里去，忍心讓她被方林那個畜生糟蹋？！夏若蕓，你知不知道為什么一直以來我都肯不顧一切的幫你？因為我一直當你是個好姐姐，一直以為你是在保護冰冰！可是我怎么都沒想到，原來你跟你外公一樣的冷血，為了權力，利益，不惜犧牲一切，連自己的親人都可以拿來交易！這就是你，這就是我認識的那位大小姐，你還想讓我怎么對你，你不覺得你問出這么無恥的話，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嗎？！”
一番話就像一根根利箭，刺得夏若蕓無可躲避，忍不住眼淚簌簌滾落，抓住李衛東的手臂說：“不，東子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這樣子…”
“不是我想的這樣，又會是怎樣？”李衛東厲聲打斷了她，說：“好，既然你說不是這樣，我問你，方林準備跟冰冰成親，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你如果真心為了你妹妹好，有沒有提出反對？”
夏若蕓用力咬著嘴唇，說：“是…是真的，我，我不能反對。東子你相信我，我這么做都是為了冰冰，如果她現在不跟方林成親，可能隨時都會有性命危險！我這么做，真的是為了保護她…”
李衛東眉頭一挑，說：“性命危險？是誰要對她下手，究竟是怎么回事？陸老爺子是否知道，你又做了哪些安排？”
夏若蕓滿臉淚痕，哀求的望著李衛東搖搖頭說：“東子，你別問了，有些事我真的沒辦法向你解釋，可是我發誓絕對不會去害我的親妹妹！成親只是個幌子，等這件事過了，你自然會明白我的苦衷…”
“你給我閉嘴！”李衛東臉色鐵青，猛的揮手甩開了她的手臂，冷笑著說：“是啊，成親都只是暫時，即便是冰冰跟那個禽獸上了床，這也只是你的權宜之策是不是？夏若蕓我告訴你，就算你有一千個理由，也不能成為你出賣你妹妹的借口！話我今天放在這里，你可以不管冰冰死活，我不能不管，只要有我李衛東在，我看哪個王八蛋敢碰冰冰一根手指，不怕死的，盡管來試試！”
說完這句話，李衛東啪的推開夏若蕓的雨傘，轉身就走。夏若蕓緊跑兩步去拽他手臂，說：“東子你等等，你相信我一次…”卻被李衛東回手一掄，踉蹌著摔倒在地。雨傘瞬間被風吹起，翻滾著飄出了老遠，李衛東聽到身后傳來一聲無助的哭泣，轉眼被新年的鞭炮聲淹沒。
李衛東沒有回頭，徑直上樓也不坐電梯，順著樓梯一路狂奔上去，窩在心里的一股火讓他恨不得立刻找誰去狠狠的打上一架才能發泄出來。正在這時手機又響了，李衛東還以為是夏若蕓打過來的，掏出電話就想摔掉，但忍了忍還是看了眼屏幕，卻是姚薇的號碼。
手撫胸口連做了幾個深呼吸，接起電話，只聽姚薇略帶嗔怪的說：“豬頭，馬上開飯了啊你怎么還不回來，就等你一個人了！東子你干嘛去了啊？”
還沒等李衛東說話，聽筒里又傳出一個清脆的聲音：“不想混了啊是不是？我可告訴你說，今天我特地露了一手，你要是不趕緊回來捧場，你就死定了！”
接著是老媽跟琳琳姐的聲音，笑著說：“是啊是啊，難得冰冰今天下廚，東子你還不趕緊回來，再不回來這丫頭可真的要發飆了！”
一聽到夏若冰的聲音，想起她生氣時的兇悍樣子，李衛東心緒非但沒能平靜下來，反而更加的亂了。隨口答應了一聲就回，然后關了電話坐在樓道里連抽了幾顆煙，這才勉強克制著自己擠出一副笑臉，走上樓來。
豐盛的飯菜都已準備好了，夏若冰今天露了一手，做了一道水果沙拉，就是把蘋果啊橘子啊葡萄香蕉什么的統統放到一起，然后拌上沙拉醬，這道菜傻子都會做，對夏若冰來說卻是平生第一次下廚，絕對的處女菜，未免洋洋自得。看到李衛東回來，大家便準備開飯，按照習俗要先放鞭炮，夏若冰第一個蹦起來，捧著一大堆的煙花二踢腳什么的，帶著小甜甜興沖沖下樓。孫秀蘭李振鋼不禁相顧莞爾，笑著說：“這丫頭，真是個孩子！”
夏若冰從小沒爹沒娘，只跟著侯萬風一個老頭子長大，在她印象中最害怕的就是過年過節，那種冷冷清清的滋味兒實在讓人難以忍受。今年頭一次這么熱鬧，難免興奮，開心的孩子似的。
放過鞭炮，跟沈琳姚薇小甜甜幾個蹦蹦跳跳的回來，屁股還沒等坐在椅子上就忍不住伸手朝菜盤子抓了過去。孫秀蘭在她手背拍了一下，說：“饞貓，不許動，忘了規矩了！”
夏若冰吐了吐舌頭，說：“啊，忘了洗手。”回身要去洗手間，卻被李衛東按在了椅子上，忍不住奇怪的看看李衛東又看看孫秀蘭，不知何意。
大家都圍著桌子坐好，孫秀蘭從兜里拿出厚厚的一摞紅包，說：“今天是年三十，咱們在一起吃團圓飯，我這個當長輩的要發壓歲錢，這是規矩，你們誰都不能推辭，知不知道？”
李振鋼哈哈笑著說：“孩他媽，你一年到頭難得就這么慷慨一次，誰會推辭啊！那壓歲錢他們都有了，我呢？”
孫秀蘭白了他一眼，說：“去去去，沒你的份兒，哪涼快哪歇著去！”
壓歲錢歷來是過年的傳統，雖說沈琳幾個跟李衛東只是朋友關系，但孫秀蘭是長輩的身份，這個確實是不能推辭的。先發給小甜甜，這丫頭素來乖巧伶俐，一句甜甜的“謝謝阿姨”，含糖量至少四個加號。然后是姚薇，這位老李家的準兒媳，她一看到李衛東的老爸老媽就緊張的不行，偏沈琳又在旁邊打趣，故意很“小聲”的說：“謝阿姨，別再叫媽了啊！”
一句話讓大家想起在煙臺第一次見面時的糗事，頓時哄的笑翻了。姚薇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去，紅著臉接過紅包，一緊張卻忘了該說什么詞了。
然后是發給夏若冰，大家卻是不約而同的怔住了，這丫頭一直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連姚薇出糗都忘了趁機逗她幾句，沈琳忍不住用胳膊輕輕碰了她一下，說：“冰冰，發什么呆啊，阿姨給你壓歲錢呢，快接著啊！”
夏若冰肩膀顫動了兩下，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捂著臉蹬蹬蹬的跑回樓上房間去了。孫秀蘭幾個都是一頭霧水，姚薇心細，從孫秀蘭手里接過紅包，說：“我知道怎么回事，你們別管了我去勸勸她。”
李衛東忍不住嘆了口氣，忽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這丫頭從小就失去了父母，跟著侯萬風長大，而侯萬風實際上算是夏家仆從的身份，他也一直是將二小姐當做主人來看待。他可以像照顧自己的女兒一樣去照顧她，但是作為仆人，自然是不能給主人發紅包啊壓歲錢什么的，那可就亂了身份禮數，所以夏若冰盡管比普通人要富有的多，卻從小到大也沒有收到過一次壓歲錢。
夏若冰的性格，也真的像她的名字一樣，一半是冰一半是火，看上去風風火火彪悍的跟個小太妹似的，其實有很多事都寧愿埋在心里，不愿意表露出來。就像幾天過年，看上去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其實也不過是在掩飾自己心里的失落和委屈。畢竟這樣一個團圓的日子，在同齡人還享受父母關愛的年紀，她卻始終都是一個人孤獨的渡過。
可是現在，這丫頭很可能就連這種孤獨的生活也要失去了，李衛東一陣莫名的煩躁。方陸兩家的聯姻，從夏若蕓的口中已經得到確認，盡管他有心去保護夏若冰不受到任何傷害，但是以他的力量究竟能夠做到多少，就連李衛東自己心里也沒有底。像方家跟陸家那樣的豪門望族，聯姻這種大事一旦公布就基本不會容忍出現任何的紕漏，否則顏面上丟不起。如果這兩家真的要硬來，就算他李衛東有一身的本領，有逆天的裝備，又怎么可能去跟兩大家族抗衡？
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一個人，一雙拳頭，再怎樣都不可能是兩大家族的對手，這一點李衛東心里比誰都清楚。方家跟陸家實力如何，隨便一呼都能拉來一票人為他們效命，李衛東不禁有些懊惱，看來至少有一句話岳天雄說的沒錯，難怪陸伯涵這只老鬼當初那么輕易就同意他回中海的要求而沒有強迫他留在香港，想來是早為今天的計劃做好了算計！
不行，無論如何不能讓夏若冰往火坑里跳！這丫頭的身世已經很可憐了，又怎么能忍心看著她成為豪門紛爭的犧牲品！武力解決不了的，還有頭腦，TMD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智力加二還有個屁的用？
一定要阻止！方林這個兔崽子，上海那筆帳還沒跟他算清楚，還有他老子方震南，這一次，咱們不妨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姚薇很快就把夏若冰哄好了，這丫頭心思細膩性子又溫柔，勸起人來自然是一套一套的。而夏若冰的脾氣屬于那種來的快去的也快，剛才還哭的稀里嘩啦，一轉眼的工夫又嘻嘻哈哈跟個沒事人似的。
晚上的時候，大家圍在一起一邊看春晚一邊包餃子，雖說春晚是滑鼠狼下崽一年不如一年，但好歹顯著比較熱鬧。至于包餃子，孫秀蘭是按照老家的風俗，在餃子里面放了兩枚一毛錢的硬幣還有兩塊糖，圖個吉利，如果吃到錢就是接下來的一年財源廣進，吃到糖自然就是生活甜蜜。夏若冰跟個鄉巴佬似的看什么都覺著無比新鮮，自作聰明的在包著硬幣和糖的餃子皮上捏圓搓扁的做記號，孫秀蘭偷眼瞧見了，也不揭穿，只是忍不住的笑。
半夜十二點，外面的鞭炮聲響成了片。這回夏若冰可沒心思放炮了，早早的往餐桌前面一座，一手一根筷子，兩只眼睛瞪得溜圓，就等著餃子出鍋端上來。結果孫秀蘭煮好餃子上桌開飯的時候，夏若冰悶頭吭哧吭哧的翻了半天，一聲慘叫，原來餃子經水一煮，做過的記號一個都沒了。
小甜甜運氣好第一個吃到了一塊糖，然后是李衛東跟沈琳分別吃到了一枚硬幣。夏若冰忍無可忍，一氣之下就用筷子把所有餃子都戳了個洞，然后興高采烈的宣布成功吃到了糖。
吃過團圓飯又說說笑笑聊了會天，沈琳初一還要值班就先去睡了，大家也都各自回房間。只有李衛東心緒難平，玩了會斗地主卻越玩越覺得鬧心，索性披了衣服來到閣樓上面的露天陽臺。雪已經停了，時不時還有鞭炮聲響起，偶爾有禮花飛到半空炸響，綻放的光芒雖然短暫，卻將城市的夜空妝點出剎那間的美麗。
剛想點根煙，身后卻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李衛東回過頭，一個溫軟的身體便緊緊摟住了他，兩片溫潤滑膩的唇堵住了他的嘴巴。夏若冰這丫頭接吻時全不似她平時看上去那樣彪悍，小巧的舌頭總是躲躲閃閃，卻偏偏又能勾起一個男人原始的欲望。
深深一吻，良久才分開。夏若冰難得的像小貓一般縮在李衛東的懷里，眼神如夜色一般迷離，癡癡的望著李衛東。
“謝謝你，東子，這是我過的最幸福的一個年。我真希望，每一年都能和你一起渡過，永遠都不分開…東子，我愛你…”
PS：更新鳥，去睡覺^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