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此突然的變故之后,金軍頓時大亂了起來,傻子都看出來他們這一次中了埋伏,連率軍沖入谷中的那個金將也有些懵了,心道宋人還真是夠狠,居然用幾百人的性命當誘餌,誘他們到此地,這代價似乎有點太大了點吧!
隨著谷口一被堵上,兩側山壁上的鄉勇們立即在少年們的指揮下,亂箭齊發,朝著下面的金兵猛射了起來。
金軍混亂之中舉著火把跟靶子一般的擠在谷中進退不得,根本不需要怎么瞄準,隨手一箭便能射翻一個金兵,慘叫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金兵主將見勢不好,退是不可能了,于是立即將手中大刀一舉,一邊磕打雕翎護住身體,一邊狂吼著指揮殘兵們朝谷中沖去,留在這里等于是在找死,還不如沖進去和宋軍拼一個你死我活來的痛快。
他想的倒是不錯,可是高懷遠卻不給他這個機會,隨即一聲令下,谷內的宋軍立即便亂箭齊發,將試圖沖入谷內的金兵再一次給射了回去。
這個時候金兵混亂的程度已經遠超過了剛才的宋軍,黑暗之中箭支如同飛蝗一般的在他們頭頂灑落,根本看不到附近的敵軍,連反擊都無從談起,更不要說逃出生天了,這會兒他們根本不清楚這個山谷之中到底藏了多少宋軍,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火箭準備!”隨著高懷遠一聲令下,四周崖壁上立即出現了一溜的火光,一支支綁上了油布的火箭被點燃起來,隨即便離弦而去,紛紛揚揚的灑落在了山谷之中。
隨著這些火箭落下之后,山谷中齊腰深的枯草頓時被轟的一下點燃了起來,火苗迅速的便將擠作一團的金軍包圍了起來,當看到山谷中大火燃起的時候,金軍徹底的絕望了,原來宋軍還有這么狠毒的一招,居然不惜放火燒山,要將他們活活燒死。
一輪火箭發射過后,鄉兵們立即魚貫從崖壁兩側早已看好的通道上撤入谷中,匯合了里面的宋軍殘兵,飛快的隱入了山中。
在他們身后的山谷之中,火光沖天,凄厲的慘叫聲響徹了夜空…
此戰宋軍冒進,卻被金人即潰,損失不少將士,但是好在高懷遠派人提前查看了這一帶的山勢,為宋軍找到了一條退路,才使部分宋軍得以脫身,反倒利用地勢給金軍來了一個伏擊戰,一舉殲滅了四五百名追擊入山谷的金軍,對金軍打擊同樣不小,可以說最終反敗為勝,為這一次行動畫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消息傳到完顏賽不那里之后,頓時氣的他七竅生煙,立即派出了數支兵馬,進入山中搜尋這支該死的宋軍,但是偌大一座大山,高懷遠他們這幾百人鉆進去之后,又去哪兒找呢?
一天之后,他們這支人馬跑出了老遠,在當地百姓的引領下連續躲過了幾波金兵的搜捕,躲入了離隨州數十里遠的山中,總算是脫離了金軍的追擊。
連續的急行軍耗光了他們的體力,當聽聞已經躲過了金軍追剿之后,所有人都頹然躺倒在了一個幽靜的小山谷之中,人們大口的喘著氣,心中暗暗慶幸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高懷遠卻沒有休息,待到部隊徹底安全之后,冷臉帶上了黃嚴等人,怒容滿面的闖到了沈寧手下殘軍之中,那些宋軍感激高懷遠這一次對他們的幫助,紛紛起身對他施禮,高懷遠只是冷臉微微點頭,一直走到了沈寧休息之處。
杜虎這一天多下來嚇的要死,緊隨在沈寧身側,半步不敢離開,生怕被高懷遠手下的這幫狠人給暗中收拾了,現在他唯一的依靠便是沈寧了,畢竟這次分兵行動,他們這一支人馬的頭兒是沈寧,只有他才有可能護住自己。
當初他以為突然放箭之下,高懷遠絕對難逃一死,卻怎么也沒有想到高懷遠如此厲害,居然在那么密集的箭雨之中只受了點輕傷,而且還帶兵干掉了數百追兵,領著他們安然撤出了金軍的包圍圈,實在是太厲害了。
當到了這里休息下來之后,他很快便看到高懷遠氣勢洶洶的帶人闖了過來,于是下意識的縮到了沈寧背后。
沈寧身上有傷,是被手下抬著跑到了這里,一天多的顛簸,讓他吃了不少的苦頭,但是總算是留得了一條性命,并且將他手下的人解救出來不少,所以他對高懷遠頗為感激,知道自己先前小看了高懷遠,這會兒一見高懷遠過來,便掙扎著在擔架上直起上身,臉色蒼白的對高懷遠點頭示意。
“這一次多虧高指揮使救援及時,否則的話沈某和這么多弟兄恐怕就都丟在歷山鎮了!沈某感激不盡,這會兒我有傷在身,不能多禮,還望高指揮使見諒!”沈寧欠身對高懷遠說道。
高懷遠臉色不善,但是還是強忍著怒火答道:“沈副將不必多禮,還是身體要緊,這乃是高某分內之事,都是應該的!今日高某過來,是要找人清算一下,恐怕要得罪沈副將了!”
沈寧一看高懷遠面色不善,馬上便想到了事情原由,他昨晚已經聽說了谷口發生的事情,不過他所聽到的都是杜虎一面之詞,那廝口稱晚上混亂之中,將高懷遠一行人誤認為金兵,下令放箭誤傷了高懷遠還射死了十幾個高懷遠手下的鄉勇,得罪了高懷遠,請沈寧幫忙調解一下。
沈寧覺得這事兒應該沒有什么問題,畢竟昨晚亂軍之中,山谷之中又黑咕隆咚的一片,誤傷也在所難免,所以就沒有朝深處多想,一口答應了下來,答應為杜虎出面調停。
現在看高懷遠提出了算賬一事,便知道他是來找杜虎麻煩的,于是趕緊抬手想要攔住高懷遠道:“高指揮使且慢,這件事沈某已經聽說了,都是一場誤會罷了,杜虎并非有意,亂軍之中誤傷本是在所難免的事情,這件事沈某代他給高指揮使陪個不是,還望高指揮使顧全大局,高抬貴手放過他吧!眼下我們還需同舟共濟,這件事待到回了棗陽之后,沈某親自擺酒替他請罪便是,至于那些冤死的鄉勇弟兄們,沈某自然不會虧待了他們家人,定會拿出一些錢財,安撫他們家人的!”
“哼哼!誤會?事情恐怕沒沈副將想的那么簡單吧!杜虎其實明知是我帶人回來,卻還是依然下令放箭,難道這也是誤會嗎?幸好高某命大,沒有當場被他給害死,但是我手下的那些弟兄們為了阻截金軍追兵,落在了后面,卻被全部射死,這件事豈能這么算了!杜虎!你給我出來!”高懷遠這會兒早已壓不住自己胸中怒火,出言駁回了沈寧的解釋,對著躲在沈寧后面的杜虎怒吼到。
“呃…?怎么可能呢?高指揮使將我等救下,杜虎沒理由要害高指揮你呀!”沈寧有些不解,于是再一次出言勸到。
這個時候杜虎也戰戰兢兢的走出來,一臉尷尬的陪著笑臉道:“是呀!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呀!昨夜谷中情況十分混亂,小的以為高指揮你們是追擊的金兵,一時緊張之下,才下令放箭的,確無要害高指揮使您的想法呀!”
“你放屁!你他媽的難道是聾子嗎?我們早在高指揮回來之前,便通知了你們是我們高指揮回來了!可你還是下令放箭,難道不是故意害我們高指揮使不成?”一旁的黃嚴怒罵了起來。
杜虎一臉的無賴狀,兩手一攤道:“可是小的確實沒有聽到呀!”
“我呸!我早就對你們喊過,不要傷了自己人,你他娘的還是下令放箭,是何居心?”連不怎么愛說話的周昊這會兒都忍不住罵道。
“誤會!確實是誤會呀!”杜虎皮笑肉不笑的繼續耍賴。
高懷遠死死的盯著杜虎的臉,這廝一天下來,臉上臟的夠嗆,但是眼珠子卻故咕嚕嚕的直轉,一看就是有些做賊心虛,而且高懷遠怎么看這廝都覺得面熟,努力的在記憶之中搜尋有關這家伙這張臉的信息。
“我認得你!我們以前見過面!”高懷遠忽然間腦海中靈光一閃,頓時想起了在什么地方見過這廝,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便燒了起來,上前二話不說一把便抓住了杜虎胸口的袢帶。
杜虎一下驚慌了起來,驚呼道:“放手,快點放手!小的已經說了,都是誤會,高指揮使你莫要欺人太甚了!我以前不認識你,你這是徇私報復!我可是沈將軍的手下,即便有錯,也輪不到你來處置于我!”
看到高懷遠猛然揪住了這個杜虎,沈寧臉色頓時便沉了下來,在他看來,這件事雖然是杜虎有錯,但是自己好歹也是高懷遠名義上的上司,他卻如此不給自己面子,絲毫不聽自己的解釋,似乎想要對杜虎動粗。
“高指揮使!難道我的面子就如此不值錢嗎?此事既然是誤會,沈某已經替杜虎給你賠罪了,難道你還想怎地?”沈寧怒道。
“襄陽城東,官道之上,你不認識我?哼哼!你當初在襄陽城外要領潰兵劫我們大冶縣糧車,難道你就這么健忘嗎?杜虎!你休要狡辯了!小爺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了!今日如果不替我那些死去的弟兄們討還一個公道的話,我便不姓高了!”高懷遠根本沒有搭理坐在擔架上的沈寧,臉上對杜虎露出了一臉的獰笑。
杜虎頓時驚慌了起來,本來他以為高懷遠想不起來他了,可是現在他知道壞事了,高懷遠已經想到了事情的原由,接下來恐怕要糟了。
果真暴怒之中的高懷遠再也不多說什么,立即揮起了拳頭,一拳下去便重重的砸在了杜虎的臉上,打得這廝嗷的一聲慘叫,狂叫了起來;
“沈將軍救命呀!姓高的公報私仇了…哎呀…”話音未落,高懷遠第二拳便又落在了杜虎的臉上。
沈寧真的氣壞了,這怎么說也在軍中,而且高懷遠名義上歸他節制,這個杜虎即便有罪,也要由他處置,可是高懷遠卻說打就打,絲毫不給他留半分面子,這讓他的臉朝哪兒放呀!
“住手!我說住手!高懷遠,你太過分了!你…你…你欺人太甚!來人!給我將高懷遠拿下!”沈寧這會兒氣瘋了,看高懷遠瘋了一般的胖揍杜虎,將杜虎打得滿臉是血,慘叫連連,于是便下令手下兵卒們將高懷遠拿下。
周邊的那些宋軍兵卒們這會兒很是為難,一方面是他們的都頭,另一方面卻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而現在沈副將要他們動手拿下高懷遠,這事兒可怎么辦呀!
但是習慣性的聽到了沈寧的吩咐之后,周圍的那些宋軍兵卒們下意識的圍了過來,試圖先將高懷遠拉開再說。
而跟著高懷遠一同前來的那些人不干了,紛紛嗆的一聲從腰間拉出了腰刀,攔在了眾人前面,將高懷遠護在了中間。
沈寧有點要氣暈過去了,指著高懷遠和他手下的黃嚴等人怒道:“你們難道想要造反不成?這里到底是誰說了算?”
高懷遠這個時候打了幾拳之后,開始冷靜了下來,眼看沈寧已經氣瘋了,于是猛然一個提膝過去,用膝蓋重重的撞在了杜虎的小腹上,只見杜虎咯的一聲,遭此重擊之后,頓時身體佝僂成了蝦米,然后兩眼翻白,撲通一聲一頭便栽到了地上。
“對不住了沈副將!高某已經清楚這個杜虎為何要將高某置于死地了!想當初高某初來襄陽隨軍的時候,在襄陽城外遇上了杜虎這廝,他曾經帶了一幫潰兵,想要搶奪我們從大冶縣運來的物資,被在下帶人擋住,駁了他的面子,所以這廝一直懷恨在心,才想趁亂置高某于死地!
還有諸位弟兄們也都想想看!昨晚在谷口的時候,難道真的沒聽到我的人喊,是我帶人回來了嗎?又是誰下令放箭的?我不求諸位感激我,但是大家捫心自問,高某可曾對不起諸位了嗎?”高懷遠一邊對沈寧解釋,一邊對周圍的那些宋軍兵卒們大聲喝問到。
“沈將軍,昨晚…昨晚我等確實聽到高指揮使的手下說是他帶人回來了,可是杜都頭還是下令放箭,這確實不假!”這個時候一個兵卒忍不住站出來替高懷遠澄清到。
接著又有更多的人開始點頭,說昨晚聽到有人叫喊高懷遠回來,是杜虎下令放箭的。
這一下沈寧有些明白了過來,頓時也感到大怒,雖然高懷遠不算是他們神勁軍的人,但是起碼也是友軍,這一次被派來支援他們的,而且昨晚確實救了他自己和手下不少人的性命,這個杜虎卻挾私以德報怨,想要趁亂殺了高懷遠,這件事就嚴重了!
于是他看了一眼已經被高懷遠打暈的杜虎,躊躇了一下之后,立即叫道:“將杜虎的手下給我帶過來!”
不多時兩個杜虎的親信手下便被人拖了過來,這倆貨一看杜虎已經被打暈了,而且這里的氣氛也是劍拔弩張的,頓時便被嚇的腿肚子轉筋,一到沈寧面前,便撲通一下跪在了沈寧面前,連連告罪。
“我來問你們!昨晚杜虎命人放箭之前,你們可知道來者是誰嗎?”沈寧現在也不得不問清楚這件事,否則的話,現在一旦高懷遠和他翻臉,只剩下他這二百來人的話,天知道他還能不能回到軍中去,雖然他不滿高懷遠的囂張,但是還是不得不放下姿態,將這個事情問清楚。
兩個杜虎的親信手下一看連杜虎這會兒都被打得不知死活了,而且高懷遠他們那些人各個虎視眈眈的拿著刀盯著自己,于是當即便嚇得尿了褲子,哭訴道:“啟稟將軍,這件事怪不得我們呀!都是杜都頭下的令,當初小的還提醒過他,他卻非要小的們放箭,小的們知道來者會是高指揮使他們,小的也是出于無奈呀!要不然杜都頭不會放過我們的呀!”
聽罷了兩人的話之后,事情便已經真相大白了,沈寧差點沒氣暈過去,原來果真是這個杜虎在挾私報復高懷遠,想要趁機殺掉高懷遠以泄私憤,如此行徑在這個關頭發生,實在令人發指呀!
“來人!給我將杜虎綁起來,斬首示眾!危機關頭這廝居然還在想著挾私報復!該死!實在是該死!”沈寧本來蒼白的臉色,這會兒更加蒼白了許多,氣的渾身直打哆嗦,大聲的下令到。
于是幾個兵卒上去便將暈倒的杜虎抹肩頭攏二臂給綁了起來,這個時候杜虎也哼哼唧唧的從昏迷之中清醒了過來,一掙扎才知道自己被綁了起來,于是開口便叫道:“沈將軍救命呀!姓高的以下犯上,不聽您的號令,要挾私報復小的呀…”
“我呸!到現在你還嘴硬,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來人給我砍了他!”沈寧氣壞了,這廝到現在還試圖挑撥他和高懷遠的關系,想要利用自己和高懷遠翻臉,救他一命,于是當即下令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