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證明它是用千字文作為替代碼,每一個字對照一個常用漢字,茍二應該隨身帶著一本特殊的千字文作為譯碼本。
“能破譯出來嗎?”
“當然能,”張興培很有把握,“可是有幾個前提,得有精通明代漢語的人,我們得知道當時人的用語習慣,這樣能算出一篇密文中的字頻;還得有足夠的密文供參考,密文越多,越容易對照出來用字頻率…”
“現在的所有密文就是這些名字而已。”慕敏說,“恐怕很難。”
“這樣的話的確很難。”張興培的態度一下就變的悲觀了,只有名字,沒有連貫的句子,也就無法通過上下文的語意來核對破譯的是否準確。
“我再去試試看吧,”張興培說,“不過說不準什么時候能出結果。”
“好吧,能出幾個名字出幾個名字。”林佰光無可奈何,也只能如此了。
不過根據已經知曉的名字,加上根據文件內容推斷出來的訊息,他們掌握了臨高的一批名字,成功的知道了他們曾經和茍大茍二勾結在一起干過什么。這些訊息讓林佰光很是振奮――這給他們即將從秋天開始的“明皮澳心”計劃增加了砝碼。
所謂“明皮澳心”,就是利用即將開始征收秋賦的機會,借機滲透入縣衙。清洗下層吏員,以自己人取而代之,從而把持住具體的縣政。把吳明晉等人徹底的予以架空。
取得縣衙的實際控制權之后,再利用縣衙這塊大牌子,使穿越集團的政策能堂而皇之的推行下去――曹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穿越集團是“挾縣令以令縣民”,規模不同,道理異樣。這就是執委會的如意算盤。
對縣衙上下的懷柔,對本地知識分子的拉攏,正是在為這一計劃做鋪墊,起到麻痹當地人的反抗情緒,減少可能引起的對抗的群體。
但這些只是胡蘿卜,必須的大棒也要有所準備。搞“黑材料”也是最有效的大棒。不但能砸得人昏天黑地,還可以讓人聲名狼藉,這在還比較“知恥”的古代社會效果要比現代時空有效的多。
政保總署社工部已經搞了幾個月的黑材料了――黑材料的來源是多方面的,有搞社會調研的工作隊從當地搜集的,有從俘虜口中審問得知的,自然也不乏匿名人士偷偷送來的揭發材料――不少人把報私仇的期望放在穿越集團身上了。
也有不匿名的,比如張有福這個破落戶,搞黑材料簡直是個行家里手,要說全縣的屁股除了茍家兄弟兩個就數他最不干凈,但是對告密卻是極其專精。開協商業協會議的時候就偷偷的給席亞洲送過幾次關于劉大霖的黑材料。這些黑材料由席亞洲轉到政保總署,冉耀看了下,幾乎全是劉大霖對穿越集團的咒罵言論和當初他是如何積極出謀劃策的攻打穿越集團的事跡。
接著他又提供了一份當初參與過進攻穿越集團的士紳們的名單和他們的言論事跡。冉耀看了之后雖然不齒于其人,但是不得不說此人算是個“人才”。于是張有福就成了政保署的客卿之一。
幾個月下來,搜集到的黑材料還真是不少,大到勾結土匪海盜,逼死佃戶的,強jin婢女,小到偷宰耕牛、扒灰的、誘jin寡婦的,林林總總的玩意分門別類的還真是不少,冉耀不管真假全部按名字歸檔。
林佰光對這次起獲的茍二的黑賬之所以興趣濃厚,除了他想知道茍家在瓊州府的網絡之外,增加黑材料的份量也是他的目的――風頭不能只讓社工部占去么。
林佰光把手中掌握的材料向冉耀匯報了一番。第二天,熊卜佑接到了一個指令:要他立刻到縣衙去辦一件事情。
熊卜佑照例去求見王兆敏。要縣令辦事,見他的師爺是最快最有效的,因為當官的有很多話說不出口來,難以具體的討價還價,還是由師爺出面比較方便。
王兆敏其他人可以不見,“熊老爺”是非見不可的,趕緊吩咐人請進來。心里暗自嘀咕,本月的津貼剛剛送過,這熊老爺忽然造訪,不知道為了什么事情。
事情卻不大,乃是要求縣衙出一紙公文:宣布茍大茍二勾連海盜,前“海寇自相爭斗,全莊斃命。”這不是什么難事,縣衙雖未正式出具過公文,但是內部已經這樣處理了。王兆敏心想,這髡賊們也有點明白事理了,知道“名不正言不順”,要用大明律法官威來給自己正名了。
想到這里,他不禁暗暗高興,只要你承認大明官府的權威,既然要利用臨高縣衙和吳明晉這兩塊牌子,我們就可以談談條件。他還不知道穿越集團取而代之的想法。
其次是要求縣衙行文廣東學臺,以同樣的罪名革去茍二之子茍承絢的生員功名。同時,在縣里發出海捕文書,追緝茍二父子。
王兆敏沉吟片刻,這三件事情,說起來不難。除了行文廣東學臺稍微麻煩一些之外――也就是麻煩一點而已,學臺斷然不會不準。另外兩件事情更是舉手之勞。只是他得好好思量思量,這澳洲人葫蘆里賣得到底是什么藥。
前幾天他已經聽人說了,澳洲人突然到了茍二的宅子里去,還鬧出很大的動靜。事后衙役們重新去封門的時候發現后院的水井被淘干了――是茍二在水井里藏了些什么?否則澳洲人為什么要把水井淘干呢?
王兆敏猜不出來,他們現在對穿越集團來說差不多就是單向透明:縣里有些什么事情,澳洲人都知道,可是澳洲人在干什么,他就完全鬧不清了。更不要說猜測他們的具體意圖了。王兆敏是“學幕”出身,肚子里學問很雜,對官場學問更是精通,但是澳洲人的學問體系和他完全不同,連想法也大相徑庭,這讓他很難去揣測。
“此事容易。”王兆敏答應的很痛快,有一點他摸得很清楚,那就是澳洲人喜歡直來直去,有要求只管提,最討厭含沙射影的暗示什么。“不過出個文告就完了,不過廣東學臺那面,照例要有些點綴。”
“這個容易。”熊卜佑見他開口就是談錢的問題,心里暗笑。“大約要幾數?”
“五十兩就夠了。”王兆敏知道這事情其實和學臺本人沒多大關系,就是學臺的師爺經手的,加上給下面書辦的規費,有四十兩銀子足夠了。十兩算做他自己的好處了。
當然這十兩也不是白拿的。要革掉秀才的功名,在明清時代絕非小事,比現今開除黨籍還要慎重些。不過也不是辦不成――明清也可以算是個“程序合法”的社會,不管是否合情合理,關鍵是在公事上要經得起挑剔。一紙公文得寫得滴水不漏才行,再花上筆銀子,自然就搞得成了。王兆敏有些自鳴得意――這一會,他已經在肚子里打好腹稿了。
“所需花費改日一并奉上。”熊卜佑點點頭。說著便要起身告辭。
“慢,”王兆敏叫住了他,“熊老爺請留步,我有一事相詢。”
“是。”熊卜佑停住腳步。看他有什么話要說。
王兆敏遲疑了一下,這件事情他和吳明晉商量許久了,思來想去也沒有別得法子好想,但是對方有沒有這個興趣很難說。
“聽聞貴眾在美臺洋開荒種地…”
“不錯,正有此事。”熊卜佑大大方方的承認道。
“美臺洋此地,種地極是不易,”王兆敏說,“想必貴眾有澳洲秘法可用,大約五谷豐登也非難事。”
熊卜佑矜持的笑了笑。穿越集團的農業水平,在臨高是盡人皆知的,也是他們最有吸引力的技能。
“…只是美臺洋還有其他農田的秋賦,還請貴眾照數上繳才是。”王兆敏這才吐露了真實的意圖。
熊卜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打得是秋糧的主意。
這算盤打得還真精,果然當官的只要裝糊涂的,沒有真糊涂的。當然了,吳明晉和王兆敏對穿越集團的田地如此感興趣,實在也是有些迫不得已――原本他們是很不想和這群澳洲人打交道的,但是面臨的狀況又使得他們無法可想。
征收“皇糧國稅”,是古代基層政府部門最要緊的一件事,也是重中之重。以臨高的稅賦來說,很難說是沉重不堪。夏糧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重頭戲秋糧也不過是七千六百八十六石七升九合。就算按照臨高的目前低下的生產力水平來說也還負擔的起。
最大的問題出在加派上。遼餉已經加派過三次,畝征9厘。當然這個時候吳明晉也好,王兆敏也好,還不知道明年――崇禎三年還要再加派一次,變成畝征一錢二厘。
這個數字,對較為富庶,銀子流通廣泛的地區――比如南直隸之類的地方來說并不為難。但是對臨高這樣自然經濟占主導地位的偏僻小縣來說就顯得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