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林默天把所有給土著干部檢查的醫生換成了男的,但是到了外科脫光檢查時又鬧僵起來,說是有辱斯文。曾卷和袁舒知率先脫了檢查完畢,無可奈何,其他人也只能照做,誰讓他們“從賊”了呢。
林默天到小護士邊上,問:“體檢情況怎么樣?”
“不樂觀,您看,這10來個人一多半有各種毛病:營養不良的,嚴重腳氣的,皮癬的…有一個是結核病,只能勸退了。”
“只要我們有能力治療的,就給他體檢通過――招人不容易。”林默天指示道。
正當兩人言語間,里面的檢查室里又喧鬧起來了,許多人在那里大聲的議論,還有人慷慨激昂。
原來是“凈化”程序上惹起了騷亂。按照元老院的政策,元老院的統治區里并不強制所有人都采用短發短服的服制,但是只要是成為歸化民的人都要經過“凈化”程序。包括公立學校學生、干部、士兵、職工。換而言之,只要是受元老院直接領導的人員,吃“財政供養”的人員,必須“髡發易服”。
這不僅僅是為了保持“髡賊”的“固有形象”,主要還是出于衛生上的考慮。當然了,這個措施用在難民和契約奴身上是很容易的,畢竟都是“承恩”,沒資格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但是用在前不久還是普通百姓的公務員身上就有點難度了。特別是這些人同前面招募的警察不一樣,多是舊讀書人出身,這方面格外講究。一聽說要“髡發”,頓時吵嚷起來,有的甚至做出了掛冠而去的姿態,大聲說著:“做個甚澳洲鳥官,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可毀傷!我等來前來投奔是來一展胸中抱負,不是來受這個罪的,既然澳宋不禮賢下士,那我等只好離開。”說著一副要走的樣子,但是腳卻始終沒動半步。
曾卷倒是不在意理發,但是眼前這些人群情洶洶,他也不敢一個人先上去剃發。正在這時袁舒知打破了僵持,他走了出來撓著頭皮說著:“頭皮甚癢,來先給我剃吧!”接著又說:“峨冠博帶乃舊國之陋習,澳洲髡發,實乃新朝之雅政!”這一表態,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剃了頭就算是徹底投髡了,這就好比是個投名狀,罷了,罷了,就當是清修,斬斷這三千煩惱絲吧!于是一個個的都剃了頭發。
理完頭發,接著便是全體進澡堂洗澡,早有搓澡工人預備著,將一干“公務員老爺”從頭搓到腳。這其中不少人的陳年老垢搓下來,瓷磚地上都是一條條的泥河了。
袁舒知搓完澡,又用熱水清洗,只覺得渾身舒暢。出來這邊卻已經準備好從里到外的干凈衣服,穿著起來,卻是一身“澳服”,都是棉布所制,穿著倒也舒適,唯獨尺寸都有些偏大。倒也是適合他們這些過去穿慣了寬松服飾的舊文人。
這些準公務員們彼此打量著,多少有些難堪。髡了發易了服,他們就算是徹底的“改朝換代”了。大明是過去時,現在他們都是大宋元老院的官兒了。至于這官是大是小不論,起碼一份錢糧有了保證。將來元老院打下天下,大宋天子還朝,少不得還有封賞,大伙封妻蔭子都弄個前程。想到這里,原本因為被迫髡發而悶悶不樂的新公務員們也都想開了。標簽活絡了不少。
除了身上的衣服,每人還發了一個帆布手提包,里面是另一套替換的衣物和些盥洗雜物,每人另發一個帆布挎包,上繡一排紅字:“為元老院和人民服務”。里面裝的是本子鉛筆一類的文具。
曾卷翻了翻,心里不覺贊嘆:澳洲人果然事無巨細,樣樣都考慮周全。
“下周一到干部培訓學校報到!”發放物資的干部說道,“不知道是幾號的回去看月歷!”
一干新鮮出爐的“假髡”便三三兩兩的出現在街頭。有幾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提著包趕緊開溜。還有那么幾個,穿著短打扮的澳服,提著包,卻照舊邁著不緊不慢的四方步踱步回家去了。街上的一干百姓一看他們就知道這多半是新出爐的“干部”了。
剃了發的袁舒知,穿上了澳宋下發的4個口袋的“官服”,只覺得自己分外精神。走在街道上也覺得頗為得意。只可惜這大宋官員沒有官轎坐,多數他官出門辦事也好,上下班也好都是安步當車。
但是今天對于袁舒知來說,這走著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側眼看他,他感到心里舒暢極了,自己現在有了官身就是不一樣,改名抽個空回趟鄉下把老爹老娘的墳修一修,然后再好好磕上幾個響頭,告訴二老如今我也算光宗耀祖了。
在眾人或者羨慕或嫉妒或鄙夷的眼神注目下,袁舒知和曾卷一路意氣風發往回走。因為折騰了大半天,眼看著太陽已過了中天,兩人還沒吃過午飯,肚子里一陣陣骨碌碌的叫。便瞅著哪里可以買些吃食果腹。
卻見已經來到了六榕街,曾卷想起這里有家“董家鋪子”,李子玉帶他去過,里面的煎餅和小食別有風味,關鍵是地方干凈,價錢便宜,董家母女又是熟人,便道:“我們去前面的董家鋪子去吃個便飯吧。”
袁舒知自然無不可,便來到了董家鋪子,董家鋪子因為生意好,又雇了幾個伙計幫忙。如今在門前攤煎餅的是個學徒,雖說說著一口難懂的潮州話,攤起煎餅卻不含糊。
門前招呼的伙計面生,大約是新用的,見他們上門,忙著挑門簾迎客。
董明珰正在招呼客人,她一面算賬,一面應付老主顧的招呼,忙得腳不點地,見曾卷穿著四袋干部服進來,便知他必是前些日子參加公務員考試中了。這曾卷是李子玉的死黨,他也當了澳洲人的官,今后自家又多了一座靠山,忙從柜臺里出來熱情相迎:
“阿卷,有些時候不見你了。看你這打扮,必然是當了澳洲官了。”
“董姐姐哪里的話,一個尋常小吏員罷了,糊口而已。”
“你呀,就是太謙虛,好了不扯了,你們沒吃午飯吧?我這里沒什么好的,只有些粗點。鳳霞姐剛剛包了餛飩好吃著哩!這位老哥眼生的很,看著也是元老院的干部,你是臨高來的吧”
“董小姐,這廂有禮,切莫折煞老夫,某是本地人,和曾小哥一樣剛剛得中澳洲公務員。”
“哈,原來是這樣,我看你的年紀和我母親還要大上一輪,這么大還能中不容易,您也快到里面坐吧,餛飩一會下好!”
董家鋪子除了煎餅和稀飯小菜,如今又添了餛飩、燒餅、油條販賣,如今生意紅火,把后面一進院子做了雅間,董明珰便將兩人讓進了后面的單間。親自招呼著幫忙叫了兩碗餛飩,兩個煎餅,都是加了肉的。
兩人一面等餛飩,一面聊天,暢談人生理想。實在的說,他們對自己要做的工作毫無認識,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測去想。免不了有一番大作為的理想精神暴發。
這時候,因為人手不夠,江姨娘幫著搬餛飩上來了,袁舒知正忙著低頭吃餅,細細品味著芝麻的芳香,剛剛睜開眼就看見江姨娘搬著餛飩到面前,袁舒知被眼前這個中年夫人的儀態給迷倒了,直勾勾的盯著她,這讓江姨娘很不好意,直到曾卷踢了袁舒知一腳,袁舒知才回過神來。卻見佳人已經去了,不由惘然若失。
曾卷嘿嘿一笑說:“老袁,你不會看上人家了吧。她就是董小姐的母親,江姨娘。已故偽明知府的小老婆。”
“啊!!!”袁舒知大喊一聲,表示吃驚。
曾卷調笑道:“我看你面帶桃花,莫不是有了官運又有了桃花運?要雙喜臨門啊。”
袁舒知趕緊擺手道:“不當人子,不當人子,某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如今風云際會,還能為元老院出力,便已是天大的福分,哪里還敢想這些兒女私事。”
回到了曾卷家。大家又是一番賀喜。又把公發的衣服和物件都拿出來“看澳洲景”,連“三零大衩”也拿出來被眾街坊看了個新鮮。
兩人又閑居了幾日,袁舒知拿著自己給萬勝祿茶居打工積攢下來的錢,到過去自己賒過賬的店家去,一一還清了,又買了幾色禮物到寄居過的廟里去謝了和尚。最后把剩下的錢都交給了曾卷的母親:
“某在此吃住旬月,這些錢算作房租飯錢是不夠的,就算某的一點謝禮吧。”
曾卷的母親知道他人雖落拓,常做滑稽唐突之態,實際內心很有自尊心,不過一生潦倒,只能以自嘲來掩飾而已。所以并不推辭,只叫他“繼續住著便是”。
待到報到的那天,兩人一早起來,梳洗干凈,換上全新的“干部服”,一路往貢院――廣州市干部培訓學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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