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大營,朱雋、曹操聯袂而至。
“老將軍,為何停止討伐?”
朱雋人未入、聲先至。
朱雋身后,曹操緊跟而入,亦說道:“此正破敵良機,錯過豈非可惜?”
皇甫嵩喟嘆一聲,將一卷帛書遞與朱雋,說道:“吾豈不知,奈何大將軍八百里加急傳書在此,叮囑我等暫緩剿滅穎川賊寇。”
“什么!”朱雋失聲道,“大將軍八百里加急傳書?”
曹操臉色一變,沉聲道:“大將軍意欲養虎為患乎?”
朱雋接過帛書匆匆閱罷,眉頭旋即蹙緊,沉聲道:“老將軍,大將軍及袁司空遠在洛陽,不知穎川軍情,馬躍之八百流寇皆虎狼之徒,縱容不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速領大軍進擊長社,以絕八百流寇之根基。”
曹操道:“朱將軍所言極是,若不能趁此良機剿滅馬躍之八百流寇,任由流寇從容遁走,后果將不堪設想哪。”
朱雋道:“請老將軍決斷!”
曹操道:“請老將軍決斷!”
皇甫嵩眉宇聳動,頷下蒼髯無風自動,眸子里倏然掠過一絲厲芒,沉聲道:“我意已決,即刻進兵長社!”
當殘陽撮后一抹余光終于被起伏的山巒所吞噬,天色終于開始昏暗下來,層巒疊嶂的嵩山山麓逐漸籠罩在一片蒼茫的幕靄之中。
馬躍孤寂的身影靠坐一顆古樹下,翹首凝思、神情冷漠,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典韋倒頭睡在馬躍身邊,縱然身在夢中,沉重的雙鐵戟亦握緊手中時刻不放,寂靜的密林間回蕩著他炸雷般的鼾聲。
緊挨典韋腳跟,郭圖瘦小的身軀縮成一團,似是被典韋的鼾聲所驚動,又或者是被噩夢所驚攏。郭圖突然一驚而醒,感到一絲莫名的寒冷。
“呼嚕嚕~~”
沉悶地戰馬響鼻聲響起,郭圖驚回首,數千騎戰馬在密林間連成一片。
“公則~”
馬躍冷幽幽的聲音悠然響起。
郭圖駭了一跳,趕緊轉過身來,低眉順目道:“大頭領,郭圖在此。”
馬嗅目光如刀,直直地盯著郭圖閃爍不定的眸子。問道:“公則,以你之見,高順能否領兵前來?”
“大頭領目光如炬,心中早已有數,圖實不敢妄言。”
郭圖顧左右而言他。這種推測自然是少說為妙,說對了無功。說錯了卻可能招來殺身大禍,避之猶恐不及。
“講!”
馬躍冷氣冰冷,盡是不容擾拒的強橫。
郭圖瘦小的身軀縮了縮,無奈道:“以圖看來,高順為人極是古板。卻頗知忠義,不像朝三暮四之人。”
馬躍道:“你是說,高順會領兵前來?”
郭圖道:“算算時間,高順的兩千人差不多也該趕到了吧。”
郭圖話音方落。沉重的腳步聲即從密林外響起,倒臥馬躍身邊、酣睡不醒的典韋頃刻間翻身坐起,雙鐵戟已經橫于胸前,眸子里殺機盈露,厲聲大喝道:“誰!?”
密林外響起管亥宏亮地聲音:“老典是我,管亥!”
聲落人至,管亥鐵塔似的身影已經穿過濃密的灌木叢。來到馬躍跟前,護衛馬躍身前的典韋撓了撓頭。扛起雙鐵戟閃到一邊。
“伯齊,高順到了。”
馬躍目光一凝,沉聲道:“人呢?”
管亥道:“正于林外等候。”
馬躍道:“天黑了,又該趕路了!典韋~~吹號,所有弟兄到林外集結!”
馬躍身后,典韋聞言虎軀一震,趕緊將掛于身邊的牛角號豎起嘴邊,鼓起腮幫子用力吹將起來,頃刻間,嘹亮悠遠地號角聲在密林間沉沉響起,正在沉睡的流寇們一聽到這熟悉地號角聲,立刻翻身爬起,牽著戰馬擁出密林,開始集結。
馬躍在郭圖、管亥、典韋陪同下來到密林外,高順早已迎候多時。高順身后曠野上,兩千多穎川兵結成整齊的軍陣,金戈森然、殺氣騰騰。雖然剛剛經過一日行軍,穎川將士臉上卻并無多少疲憊之色。
馬躍心中一凜,眸子里掠過一絲莫名的冷意,這個高順,看起來很會鼓舞士氣啊,是個帶兵的料!
高順猛地踏前一步,單膝跪于地上,朗聲道:“末將高順,參見大頭領!”
馬躍凜然道:“起來吧。”
“謝大頭領。”高順起身,立于馬躍身側,沉聲道,“穎川將士兩千零九十七人,聽憑大頭領調譴,水里火里、萬死不辭!”
“水里火里,萬死不辭~~”
兩千余穎川兵大聲響應,語氣激昂,充滿激烈之意。
虎牢關,雄踞穎川、陳留通往洛陽地官道之上,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天色微明,虎牢關雄偉的城廓沐浴在淡淡晨曦中,遠遠望去,云霧繚繞、層巒疊嶂,風景如畫。敵樓上,一名漢軍士卒將手中的紅櫻槍擱在一側墻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差不多該換崗了。
“嘟~~”
低沉地號角聲綿綿響起,一夜酣睡的守關將士紛紛從睡夢中醒來,匆匆披掛完,在軍官的喝斥下列成嚴整的軍陣,開始了每天例行的操練!雖然虎牢關已經數百年不曾遭受敵寇攻擊,可守關將士的一些傳統卻一直延續了下來。
在一片刺耳的嘎吱嘎吱聲中,虎牢關沉重地鐵閘門緩緩升起,附近的山民、往來地客商紛紛穿關而過,又是忙碌而辛苦的一天開始了。
“咚咚咚~~”
“吼嗚嗚~~”
長社城下,綿綿不息的戰鼓聲以及低沉的號角聲響徹長空,一望無垠的曠野上,漢軍潮水般席卷而至,一桿蒼勁大旗風獵獵招展,上繡威風凜凜地一個“漢”字大旗下。朱雋、皇甫嵩一身戎裝肅立,左、右中郎將身后,森森鐵甲匯聚成一片鋼鐵的汪洋,閃爍出懾人的冷意,一桿桿長矛直刺長空,還有漢軍將士頂盔上那一片櫻紅的流蘇,在殘陽的照耀下凄艷如血!
精銳!真正的漢軍精銳!
這不是袁術的南陽兵。亦不是曹操的兗州兵,更不是趙謙、毛階之流地郡國兵,而是真正的漢軍,那支縱橫無敵,逐匈奴于漠北、誅蠻夷于天荒。曾經堂而皇之地向整個世界宣稱“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錚錚漢軍!
歲月蒼桑、時光流轉。人事更疊,軍魂猶存。
大漢帝國一日不亡,無敵漢軍一日猶存!
遠處,曹操目露艷羨之色,喟嘆道:“此~~真精銳之師也。馬躍之八百流寇雖兇殘如狼,氣勢卻猶未及也。”
長社城頭,廖化目光凜然,身邊的大小頭目大多臉色如土。尚未戰、心先怯,唯有周倉神色冷漠,屹立如松。大漢精銳又如何?八百流寇滅的精銳還少嗎!無知漢軍又如何?八百流寇會告訴他們,什么~~才是真正地無敵!
漢軍軍陣中忽然響起有節奏的號子聲,廖化目光一凝,瞳孔霎時縮緊,失聲道:“那是什么東西!?”
一眾大小頭目亦紛紛翹首北望。只見一望無垠地曠野已被無盡的漢軍鐵甲所覆蓋,浩瀚的漢軍后陣。忽然鬼魅般豎起一座座“木塔”,在那嘹亮整齊的號子聲中,木塔越豎越高、最終直刺長空。
“它們在動,它們在移動!”
一名小頭目突然驚恐地嚎叫起來。
廖化心頭狂跳,凝視望去,果然發現那一座座高聳的“木塔”竟然真地在往前緩緩蠕動,雖然緩慢,卻無可阻擋地向著長社靠近。濃重的陰霾頃刻間在廖化眸子里凝結,他雖然不知道這些“木塔”是什么東西?卻知道這肯定是漢軍用來攻城的利器。
漢軍后陣,朱雋手舉馬鞭遙指長社城頭,向皇甫嵩道:“老將軍,我軍已對長社形成北、東、西三面合圍之勢,是否可以下令攻城了。”
皇甫嵩問道:“公偉(朱雋表字),此戰不容有失,南門伏兵可曾安排妥當?”
朱雋道:“哀兵可用!曹操大軍雖曾敗于八百流寇之手,所部將士卻無不摩拳等著此戰一雪前恥,八百流寇若從南門突圍,必為所敗!”
“嗯。”皇甫嵩點了點頭,把手一揮,沉聲道:“傳令,攻城!”
肅立皇甫嵩身后的傳令兵將手中三角令旗狠狠揮落,頃刻間,綿綿不息地戰鼓聲陡然一轉而變得激越起來,低沉的號角聲亦陡然變得嘹亮至極。嚴陣以待的漢軍將士立刻開始移動起來。
終于要開始了嗎?
長社城頭,廖化深深地吸了口冷氣,悠然翹首遙望西天。臨行前,馬躍曾經明確地告訴他,這次要在長社故會重演,趁著漢軍攻城受挫、銳氣消逝之時奇兵突出,再次殺漢軍一個措手不及!
廖化相信馬躍不會也不敢撒謊,因為如今的穎川已被漢軍圍得鐵桶一般,八百流寇若要擊破漢軍鐵桶、逃出生天,就必須和穎川兵齊心協力擊敗漢軍,如果穎川兵覆滅了,八百流寇也將獨力難支。
“所有弟兄皆上城樓,準備迎戰!”
廖化一聲令下,負責防御北門的兩千穎川兵亂哄哄地擁上城頭,霎時間,狹窄的城樓上到處都是人、擁擠不堪。
紛亂中,周倉悄然下了城樓,城門內,三百流寇肅立一片、鴉雀無聲,只有戰馬沉重的響鼻聲與流寇將士粗重地喘息聲清晰可聞,空氣里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凝重和壓抑。
一名小頭目湊了上來,向周倉說道:“頭領,這烏桓馬是不錯。不過,是不是該換一換馬鞍啊?騎慣了雙蹬高腰鞍,驟然再騎以前地單蹬低腰鞍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沖起來很容易摔下來啊!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啊,頭領,換馬鞍吧。”
三百流寇紛紛出言附和。
周倉神色一厲,斥罵道:“囔囔個屁!現在大頭領早帶著大隊人馬離開長祁了。老子找誰換去?”
小頭目失聲道:“啊?大頭領帶著大隊人馬離開了,那我們還留在這里干嗎,趕緊追呀。”
周倉道:“追什么追,大頭領說了,在沒有接到他的命令之前。所有弟兄皆不準擅自離開長社城,誓與長社共存亡!”
聞聽這是馬躍命令。小頭目頓時神情一肅,把胸膛一挺沉聲道:“誓與長社共存亡!”
“誓與長社共存亡~~”
小頭目身后,三百流寇齊聲吶喊、殺機流露。
周倉點點頭,沉聲道:“各位兄弟,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把馬刀給擦亮了,待會砍漢軍狗頭可不許手軟。”
小頭目嘿嘿一笑,露出兩排冷森森的鋼牙,森然道:“頭領。自從咱跟了大頭領當成八百流寇,你幾時曾見弟兄們手軟過?”
長社城外。
“重甲步兵前進~~漢軍威武!”
“漢軍威武!”
“漢軍威武!”
一排排身披厚重鱗甲的步卒喊著整齊地號子,踩著整齊的步伐、洶涌而前,冰冷的鐵甲、沉重的大盾交織成一堵堵令人窒息的堅墻,向著長社城樓無可阻擋地推進,只片刻功夫,已然推進到距離城門不足百步之遙處。
城樓上。廖化目光一凝,厲聲大喝道:“放箭~~”
“唆唆唆~~”
凌亂的破空聲響起。一排排散亂的箭矢從城樓上疾射而下。
城樓下。
“豎~~盾!”
漢軍軍官一聲令下,重甲步卒將手中的沉重大盾往地上狠狠一頓,頓時發出一聲震耳欲聾地巨響,霎時間,一面面堅固的大盾已經連在一起,結成一堵堵牢固的堅墻,傾泄而下的箭矢發射而至,聲聲悶響中,大盾上已經插滿了羽箭,躲在大盾后面的重甲步卒卻是毫發無損。
“放箭!”
“放箭~~”
城樓上,廖化喝聲不止,僅有地兩百弓箭手放箭不停,只片刻功夫,便射完了壺中僅有的羽箭。看到城樓下地漢軍重甲步卒毫發無損,廖化的眸子里幾欲噴出火來!悠然回頭,三百流寇黑壓壓的騎陣映入廖化眼簾。有那么一瞬間,廖化幾乎就想動用這支精銳去沖垮漢軍重甲步卒的防線,可是最終廖化還是忍住了。
無論如何,現在戰事才剛剛開始,還遠不到動用流寇精騎的時候。
漢軍陣中,皇甫嵩表情冷漠,沉聲道:“弓箭手~~出擊!”
“刷刷~~”
傳令兵將手中令旗狠狠揮舞兩下。
“弓箭手~~前進!”
頃刻間軍官嘹亮地號子聲響徹軍陣,早就嚴陣以待的漢軍精銳弓箭手迅速跑步而前,進至重甲步卒的盾墻后面列陣。長弓已經挽于手上,利箭已經搭于弦上,只要軍官一聲令下,這些久經戰陣的冷漠殺手就會毫不猶豫地亮出最為鋒利地獠牙,無情地屠戮一切膽敢頑抗之敵。
漢軍威武,天下無敵!
“漢軍威武~~”漢軍軍官手中利劍悠然高舉過頂,在幾千名弓箭手的灼灼注視下,冰冷地斬擊兩下,一聲凄厲的長嚎頃刻響起,“放~箭~~”
張弓、繃弦、箭指長空、撕手,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頃刻間,數千支鋒利的狼牙羽箭破空而起,在空中喧囂起一片刺耳的尖嘯,掠過長空,霎時飛臨長社城頭,然后挾帶著冰冷的殺機雨點般傾泄而下。
“嗯?”廖化的瞳孔霎時收縮,頃刻間凄成地怒吼起來,“躲起來,快躲起來~~”
虎牢關前。官道上忽然涌來一群商人,還牽著幾十匹馬,意圖穿關而過。
“站住!”
一聲厲喝陡然炸雷般響起,守在關前地那隊漢軍立刻虎狼般涌了過來,將那群商人團團圍住,刀矛并舉、殺機盈露。商人中,一條形貌猙獰的大漢臉色猛地一變,就欲伸手去馬背上摸兵器。卻被身邊另一位長相斯文、表情冷漠地年輕商人以眼色制止。
一名軍官懶洋洋地靠了上來,歪著腦袋問:“你們干什么的?”
年輕商人滿臉堆笑,向守關軍官道:“軍爺,小人乃是山西商人,這些壯漢都是小人雇的隨從。”
“山西商人?”守關軍官眸子里悠然掠過一絲狡詐。突然問道,“可識得張雙、蘇世平?”
蘇雙、張世平是山西有名地大商人。經常販馬經過虎牢關,守關軍官沒少得兩人好處,自然識得,此時故意說成是蘇世平、張雙,試探之心昭然若揭。若眼前年輕人果然是山西商人。自然會指出其中錯誤,如若不然,其中必然有詐。
“張雙、蘇世平?”年輕商人聞言一愣,這兩個名字仿佛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哪里曾聽到過,旋即答道:“識得,自然識得。”
守關軍官眸子里掠過一絲凜然,沉聲道:“你們且在關外侯著!軍馬受朝廷管制不得隨意通過,需得將軍準許方可放行。”
說完,守關軍官轉身便走。腳步甚疾。
年輕商人目光一冷,急道:“軍爺且請留步?”
守關軍官不但不曾停下腳步。奔行反而更疾!
年輕商人臉色一變,厲聲道:“動手~~搶關!”
“嗯!?”
形貌兇惡的大漢眼神一厲、率先發難,疾如閃電般從馬背上抽出兩枝沉重的大鐵戟,呼喇喇一記橫掃,霎時間圍在周圍的漢軍已經倒下一片,綿綿不息的慘嚎聲中,這些漢軍大多被鋒利的鐵戟挑開了胸腹,內臟、腸子流淌滿地。
“賊寇搶關,快下閘門~下閘門~~呃!”
聞后身后慘嚎聲起,奔行甚疾的軍官情知不妙,不及奔入關門之內,便昂首大叫起來,霎時凄厲的吼叫聲便驚動了關上守軍,幾名守關漢軍正從關上探頭往下了望。
“死!”
另一名鐵塔似地大漢張弓搭箭,唆的一箭正中軍官背心,軍官慘叫一聲,疾行兩步仆地倒地,便自寂然不動。
“賊寇搶關,快下閘門!”
守在關上了望的漢軍驟然大吃一驚,霎時間凄厲地喊叫起來,在刺耳的咯吱聲中,那堵沉重的鐵閘門開始緩緩下降。
年輕商人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典韋~~扛住閘門!”
“遵命!”
惡漢典韋悶哼一聲,將手中兩枝大鐵戟狠狠擲出,呼嘯著從空中掠過,惡狠狠地將擋住去路地最后兩名漢軍攔腰斬成四截。在漫天激濺的血光中,典韋疾步奔行而前,搶在關閘落地之前趕到,虎軀半蹲、高舉雙臂堪堪托住。
“咯咯咯~~”
刺耳地機刮聲猶自響個不停,典韋雖然拼力硬撐,但沉重的鐵閘門卻仍在緩緩下隆,逐漸將他從半蹲壓成深蹲,碩大的臂部幾乎已經貼住地面,雙臂也已彎曲,沉重的鐵閘已經直接壓在典韋肩膀之上。
“老典撐住,某來助你!”
許褚大喝一聲,疾步搶前,彎下腰、撅起屁股以雙手死死地往上托舉鐵閘。
“啊~~”
典韋與許褚同時昂首長嘯,形容猙獰,兩人赤裸的手臂上,強勁有力地肌肉塊塊虬起,蚯蚓般的青筋霎時纏滿了四條粗壯的胳膊,爆炸般的力量正在粗壯地胳膊里激蕩不休,緩緩下降的鐵閘驟然一頓、再難下壓分毫。
“起~~”
待穩住鐵閘,典韋與許褚再次同聲大喝,兩人額頭暴起的青筋驟然爆裂,殷紅的血絲霎時順著臉頰滑落,典韋、許褚的眸子霎時變得無比狂亂,刺耳的咯咯聲中,沉重地鐵閘門卻是不可思議地開始往上升起。
“殺!”
“殺!”
“殺!”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百余精銳漢軍神色猙獰、從關內驟然殺出,鋒利地長矛直刺典韋、許褚兩人胸腹要害,典韋、許褚嗔目欲裂,卻苦于要托舉鐵閘門,抽不開身亦騰不出手,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那一桿桿鋒利的長矛戳往自己身上。
長社,激戰猶烈。
“呃啊~~”
“別擠!”
“誰推我~啊~~”
“天哪,拉我一把。求您啦,我不想死~~”
連綿不絕的慘嚎霎時響徹城頭,在漢軍精銳弓箭手的無情飛射下,在城樓上擁擠成一團地穎川賊寇頓時死傷慘重,只是幾輪飛射。便有數百人中射身亡,又有數百人被擠城墻摔死。更有許多賊寇中箭受傷,哀嚎不息。
“快下城樓,下城樓~~”
廖化終于醒悟過來,凄厲的嚎叫起來,已經被漢軍弓箭手嚇破了膽的穎川賊寇們又亂哄哄地涌下了城樓。只片刻功夫,原本擁擠不堪的城樓上已經不見了半個人影,只有廖化孤寂的身影峙立城頭,眉目猙獰。
漢軍陣中。皇甫嵩冷冷一哂,沉聲道:“弓箭手后撤,攻城塔出擊,準備奪城~~”
激越地戰鼓聲以及嘹亮的號角聲逐漸平息下去,令人熱血沸騰地號子聲卻再度響起。
廖化悠然抬頭,不知何時,那十數具高聳的“木塔”已然近在眼前。“木塔”的高度足足高出長社城墻數丈還多,四壁皆以堅硬的木板釘死。表面覆以牛皮,一條條繩索從木塔上牽引而下,每一條繩索上皆連著一串串的漢軍士兵,還有更多地漢軍士兵聚集在“木塔”之后奮力前推,這些漢軍士兵每邁進一步,便昂出一聲嘹亮的啊子聲,高聳的木塔便無可阻擋地往前移動數尺。
十數具高聳的“木塔”無可阻擋地向前滑行,距離長社城樓越來越近。
一百步(一步1.5米左右)!
五十步!
三十步!
廖化嗔目欲裂,凄厲地怒吼響徹城樓。
“弓箭手!弓箭手死哪卻了?”
“快上城樓,統統上樓,放箭!放箭~~”
百余名幸存的弓箭手補充了箭矢之后亂哄哄地涌上城樓,向著十數具緩緩靠近的“木塔”射出稀稀落落的羽箭,卻根本無能阻止“木塔”的前進。而木塔腳下,所有的漢軍士卒皆被那一面面碩大的大盾嚴嚴實實地護在下面。
廖化幾乎咬碎鋼牙,卻根本無計可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十數具高聳地“木塔”前進、再前進~~
“噢~~”
伴隨著一聲異常嘹亮的號子聲,緩緩前行地“木塔”嘎然而止,此時距離長社城頭已經只有數丈之遙,頭頂大盾的漢軍重甲步卒更是已經擁到了城墻腳下,將整座城門圍得水泄不通,廖化站在城樓上放眼望去,只見腳下黑壓壓一片,盡是螞蟻般的漢軍。
城樓上響起連綿不絕的“嘶嘶”吸氣聲,所有的穎川賊寇都從靈魂深處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他們驟然間發現,想要和最精銳的大漢精兵對抗,簡直就是送死!這些家伙都不是人,而是一伙冷血的屠夫,沒有人能打贏他們~~
“咣~”
“咣~”
“咣~”
毫無征兆地,十數具“木塔”的前板上沿突然間傾倒下來,在所有穎川賊寇震驚莫名的眼神注視下,“轟”然搭在長社城頭之上,頃刻之間形成了一座座懸空的吊橋,一端搭在長社城頭,一端連著高聳的“木塔”。
“殺!殺!殺~~”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早已藏于木塔之中的漢軍精銳洶涌而出,這些漢軍將士皆身披重甲、手執沉重的砍刀,就像一頭頭披著鐵甲的巨獸,漫卷過懸空的吊橋,轟然撞入賊兵陣中,像十數柄鋒利的剔骨鋼刀,輕易地割開了城頭上密集的賊兵。
毫無思想準備的穎川賊兵被漢軍殺了個措手不及,待他們回過神來,十數支精銳的漢軍小隊已然殺上城頭,并且,更為可怕的是,通過木塔和懸空架起的吊橋,越來越多的漢軍將士正蜂擁而至~~
越來越多的賊寇哀嚎著倒在血泊之中,照此情形,無需多久城頭上的穎川賊寇就將被漢軍精銳斬盡殺絕!
“弟兄們,把這些該死的漢軍砍下城頭!要不然大伙都得死,一個也活不了~~”
“拼了!拼了~~”
“與其被漢軍俘虜而裊首,還不如拼個~~”
“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殺啊~~”
當穎川賊寇茫然不知所措、抵抗的意志行將山腳潰之時,一伙亡命之徒驟然殺上城頭,分開形成十數小股,分頭截住那十數支漢軍精銳亡命廝殺起來,慘烈的殺伐之聲霎時響徹云霄,刀光劍影、激血飛濺。
這伙亡命之徒與漢軍精銳同樣意志堅定,嗜血如命,大多采用以命博命的戰術,不惜以命相抵,只求一刀殺敵!
廖化凜然倒吸一口冷氣,終于從噩夢般的恍惚中回過神來,凝神望去,只見周倉狀若瘋虎,猛地搶前一步將一名漢軍小校攔腰扛起,竟以小校的身體為兵器旋轉飛舞,頃刻間撞翻了數名圍攻而至的漢軍士兵,最后周倉又將漢軍小校龐大的身軀隔空狠狠擲出,砸在懸空的吊橋上,霎時便將數名疾沖而來的漢軍撞下吊橋。
“殺!”
廖化吐氣開聲,烈烈戰意終于從胸中燃起,對漢軍的畏懼已然煙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