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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 東宮印鑒的價值

第七百三十九章東宮印鑒的價值  牝雞司晨這四個字,這十幾年來在大唐朝堂上已經絕跡了。相比當初武后初掌政事時,那無數叩頭請命痛心疾首的官員,如今看慣了這一幕的官員已經放棄了就這一點大做文章。畢竟,那些因為勸諫而在嶺南數星星的前輩是最好的榜樣,而偃旗息鼓的人卻進入了政事堂,這無疑是最好的征兆。

  由于西北安定,原本坐鎮涼州的裴行儉便回到了洛陽。遠道而來風塵仆仆的他在進城的時候,竟無巧不巧地碰到了另外一個人——那竟然是剛剛從長安留守的位子上退下來,如今已經白發蒼蒼的劉仁軌!

  兩個赫赫有名的儒將彼此對視了一眼,心中同時生出了一種滄海桑田之感。寒暄打過招呼之后,裴行儉便提出入城后辦完公事之后一起去小酌。這正好中了劉仁軌下懷,于是立刻爽快地答應了。

  裴行儉和劉仁軌的聯袂歸來頓時引起了中書門下的一陣騷動,不少官員在瞻仰了前輩風采之后,免不了竊竊私語地議論兩人是否會重入政事堂。畢竟,當初裴劉二人離開洛陽去上任的時候,可都是全帶著宰相的頭銜。當看到李賢親自從東宮趕來陪著二人說話,這種議論更是傳播開了,成了人人都堅信的事實。

  政事堂那幫宰相層出不窮的抱怨,他們平日里可是聽多了。那位常常撂挑子的儲君殿下,應該不會拒絕使用這種熟練勞動力吧?

  對于那些各式各樣的目光和議論,李賢完全熟視無睹,笑容可掬地和兩位勞苦功高的舊識打過招呼,便邀約兩人晚上去自己家喝酒。結果恰看見了劉仁軌古怪的臉色。他正覺得奇怪的時候,裴行儉便苦笑著說話了。

  “我和劉公許久不見,還想著邀他小酌。不料殿下和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殿下家里地酒我惦記很久了,不過還是改日再去叨擾好了!”

  人家這么說了,李賢亦不好強求,當下便說改日慰勞一下功臣,這才放了兩人離去。望著裴劉二人遠去的背影,他想起剛剛看到劉仁軌的白發蒼蒼,裴行儉地兩鬢霜白。再想想自己這些天早起梳頭時,侍女們從頭上拔下的白發,忍不住也生出了時光如白駒過隙的感慨。

  然而,那兩位他認為已經老了的人卻在出宮之后身手矯健地躍上了馬。對于大唐子民來說,這能騎馬的時候決不坐車已經成了深刻烙在骨子里的一種堅持,尤其是劉仁軌裴行儉這兩位曾經馳騁疆場的儒將,坐車那種勾當自然不適合他們。

  “劉公。這一回去難免會被人糾纏不休。不如脫了外頭這惹人注目地大衣裳,找個地方隨便坐坐如何?”劉仁軌當然知道裴行儉所指的糾纏是何含義,立刻就點頭答應了。帶著從人來到僻靜的地方換了外頭的官袍穿上便裝,他便把大多數人打發了走,只留下兩個忠心耿耿的家人隨行。而裴行儉則更是托大,竟是索性把從人都遣了回家。兩人對視一笑,在洛水邊上隨便找了個僻靜的酒肆扎了進去。

  這一番小酌,兩人足足聊了一個半時辰,從公事說到私事。從過去說到現在,到最后免不了相對嘆息。這數十年歲月一過,大唐已經不是往日光景,雖比不上貞觀年間,但總的來說還是一片盛世氣象。然而。兩人俱是非常人物。都看到了那平靜表面之后地危機。

  “守約,倘若時光倒退三十年。你是否還會非議冊后一事?”

  “劉公說笑了,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還年輕氣盛,尚未體會到陛下地深意。如今想來,若不是當初長孫太尉權勢過大太過自專,興許陛下也不會趕盡殺絕。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雖然我至今仍對太上皇后以女流之身秉政事不以為然,但至少已經學會該緘默的時候緘默。”

  “若是讓人知道昔日膽氣十足的裴行儉也會說出這樣的喪氣話,只怕有的是人要失望了!”劉仁軌無可奈何地搖搖頭,隨即自嘲地笑道,“我當初得罪李義府的時候,也曾想過有朝一日定要報仇,可一朝當了宰相,方才知道這進退選擇的重要。我是老了,這次回來也不準備再到政事堂摻和那渾水,橫豎里頭的能人也多了,我進去也是礙眼。”

  兩個昔日儒將你眼望我眼了一陣,同時哈哈大笑了起來,舉杯互相致意之后便一飲而盡。接下來,兩人又說了一陣閑話方才會賬離去。果然,等他們分道揚鑣回到了自家門前,得知有不少客人來拜訪過,頓時都頭痛了。

  這其中有些人是能夠推托地,但有些人卻推托不得,實在是讓人棘手得緊。

  劉仁軌和裴行儉家賓客盈門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李賢耳中,他對此并沒有幾分詫異。這年頭有些人屬于天生就人緣好的,比如說裴行儉;也有些人屬于作風正派但很會玩弄權術的,比如說劉仁軌。前者在帶兵的時候發掘出了很多能干地將領,后者能夠擺出寬宏大度地胸懷提拔仇人,無疑會讓很多人趨之若鶩。

  只不過,貌似有些生面孔也在拜訪那兩位的名單里頭,這就值得重視一下了。

  “喂,六郎,大消息!”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沖到正在沉思地李賢跟前,一巴掌把他拍醒了過來,“我剛剛在羽林軍中轉悠的時候,聽到有不少人在拿自己的月俸私底下打賭。你知道他們在賭什么?”

  看見屈突仲翔那神秘兮兮的模樣,李賢不禁奇怪了起來。這當兵的也是人,雖說不能隨便喝酒賭博,小小的打個賭還是很正常的,用得著這么大驚小怪么?

  “他們是在拿你打賭!”屈突仲翔稍稍提高了聲音,但也沒忘記四下里張望兩眼,隨即才一本正經地說,“他們說你如今都快奔四了,世上沒有那么老的儲君,都在算計你登基的時候。這若是別的事我可以當耳旁風過去算了,可這事…”

  這事確實不能小覷!

  李賢這時候一下子警醒了過來,屈突仲翔接下來嗦什么他都沒有聽見。上次臨川大長公主的警告他雖然當成了一回事,但也沒有太過關注,畢竟他對于自己的控制手腕還是很有信心的。就比如送往驪山那邊的公文,他最近就多留了心眼,甚至出動了自己那六個典衛專司來回。可是,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他倒確實不能小覷了某些人。

  謀逆…如今這年頭只有謀逆是可以將皇族甚至是儲君置之于死地的大罪!

  “我要是讓你們得逞,我就不叫李賢!”

  發狠的李賢氣急敗壞地怒吼了一聲,旋即才想起屈突仲翔正站在對面,遂重新端上了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但吩咐的語氣中卻帶著殺氣騰騰:“仲翔,你給我帶話給老契,讓他最近提高警惕,還有周曉他爹也是。我大唐的兵力調配格局擺在那里,這除非屯兵北門的禁軍,其他的都構不成威脅,你一定給我盯緊了。這要是出了岔子,我就是想認你這個兄弟,只怕到時候也沒機會了。”

  屈突仲翔沒料到李賢會忽然擺出這樣的態度,吃了一驚之后立刻重重地拍了拍胸脯:“我辦事,你放心。只不過,六郎你自己也得小心點,東宮衛率最好讓伯虎和小薛多多留心。對了,你的印鑒也得保管好,千萬別隨處亂扔…”

  對于屈突仲翔臨走前還嘮叨這么一通,李賢自是哭笑不得,不過也知道人家是好心。他成天把自己當成蓋章機器,這要是性命攸關的東宮印鑒沒有了,豈不是得出大事?回到桌案旁打開那個錦盒,把那一方金鑲玉印拿出來把玩了一番,他不禁心中一動。

  這皇帝發出去的詔命有的時候都會出現矯詔,那么倘若這事情發生在東宮算什么?

  想到這里,他甚至盤算起,把金印掛在腰帶上當裝飾品的可能性,但最后還是搖了搖頭。不管怎么樣,看來從今往后他得對這東西小心點,不能像以前那樣隨隨便便的。

  這一夜,他頭一回把金印放在錦囊中帶回了家。結果,他那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同時都來了興趣,竟是亂哄哄地擠在一塊好奇地把玩著。這些孩子們全都是見慣了好東西的人,這個說鑲的金子成色不好,那個說用的玉還不如他們的玉佩,甚至還有人撇著嘴說,這東宮儲君的印鑒實在是太寒酸了。

  最后,那金印轉了一圈落到了李嘉的手中,他卻只是瞥了一眼便站起身雙手呈遞給了李賢。在李賢笑吟吟的目光中,他卻正色道:“爹爹,弟弟妹妹們不懂事,這東宮金印并不是貴重在其本身,而是它代表的含義。若是爹爹這樣的正人君子執掌,自然是天下太平;若是讓頑劣庸碌的人掌管,則必會陷黎民于水火。爹爹可一定要仔細保管。”

  看著小大人一般的李嘉,李賢不禁在心里哀嘆了一聲——得,這下子居然被自己的兒子給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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