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凡仍然駕著那輛213警車。耐心地等到了九鼎的樓下,等著一個女人赴約……
工作的事很簡單,警察這個職業里,只要不生了什么緊急情況,永遠都按部就班地機械重復,下午簡凡到五一路派出所報了個到,被告知安防大檢查隔一天才開始,這么好的機會當然要溜號了,趕緊地回隊里補了一覺,醒來無所事事又鉆射擊場玩了一個小時,不過心里一直積郁著唐大頭提供的那張照片,左思右想之下,才想起約這個人。
對,不是蔣迪佳,而是何芳璐。這個秘書很特別,因為配方的事和香香扯上了校友關系,而且一直保持著聯系。從這里或許能知道點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一直到十八時過了,才見得何芳璐款款地從九鼎的大門廳里走出來,已經然換下了旗袍,身著著一襲連衣長裙,露著半臂。外衣是個百搭白紗外套,倒不遜于穿著旗袍的樣子,像這座城市所有的白領一樣,穿著永遠那么得體,好像隨時準備赴約。簡凡動著了車,直停在門廳口接上了何芳璐。
上車的何芳璐好似有意外之喜,坐定了隨意說著:“哎,簡凡,怎么想起約我吃飯來了?”
“約美女吃飯還需要理由嗎?”簡凡呲笑著,一踩油門,一溜煙離開了九鼎,好似怕見人一般。
“這個恭維太淺薄了吧?有沒有好一點的?”何芳璐興致頗好,笑著置疑了句。
“有啊…這我可是行家。”簡凡壞笑著,瞥了一眼何芳璐,調侃道:“在約會女人的時候,如果她不漂亮就說她有氣質、如果沒氣質就說她有才、如果確實連才女都不是,那就說她有性格…如果連性格也沒有,那就得說她可愛了;可愛也無可愛之處的話,那就只能說性感了……”
“哇…你不會是說我一無是處吧?”何芳璐故作驚訝了句。
“嘿嘿…你理解錯了,這上面的優點你都有,我實在不知道該強調那一點呀?”簡凡嘿嘿笑著,不過拍馬屁的成份。這個馬屁看來拍得不錯,
美女都喜歡恭維,何況被一個帥哥恭維。何芳璐逗得咯咯直笑,直到說不成一句話了。
不一會倆人到了電話上約好的茶油鴨店,座落在大同路的新店開張不久,整個門面紅漆一片。服務員身著的是清朝裝束,古色古色的店面和伙計打扮頓讓人耳目一新,何芳璐也算半個此道中人,剛坐下來馬上倒被店里、環境、裝束吸引住了。倆人之間或許僅僅是因為普通朋友的關系,這話便說得更多了幾分,從美食之源到現代飲食業倒多少找到了點共同話題。
坐了不大會,服務員便即上開了招牌菜,簡凡細心地切著鴨肉讓著,嘴里如簧之舌卻是一刻不停地介紹著:“何姐,這茶油鴨我來吃過一次,口感外酥里嫩,色澤金黃,肥美鮮嫩,炸著的時候滿街飄香,聞著香、吃著更香,號稱是百姓的全聚德…您嘗嘗,她這泡生鴨的料里用了幾味中藥,能嘗了枸杞、五味子、泡椒的味道來不?據說是傳統的清宮秘技…不知道真的假的啊,不過挺好吃。”
“嗯…確實不錯。”何芳璐被簡凡讓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頜認可著。再看簡凡一身整整齊齊的警裝,好似和這么一位帥哥出來倒也不丟份,不過可惜的是。這位帥哥的殷勤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吃了,何芳璐心里暗笑著,享受了一番殷勤,直吃到七八分飽,才不無謔笑地問簡凡:“帥哥,錢也浪費了、時間也浪費了、嘴皮也浪費了,獻了這么多殷勤,該說正題了吧?”
要瞞這號職場打滾的女人不那么容易,何況又是個善于揣摩人心思的秘書呢?簡凡訕訕笑笑,掩飾似地說著:“沒啥主題,就想請你吃頓飯唄……嗯,如果你覺得心里不安的話,我想問個事…”
話里有所難言,何芳璐接著話題往下說了句:“想問劉香莼吧?”
“嘿嘿…沒有,不過你提起來了,那就說說唄。”簡凡嘻笑著,好似問了一件不相干的事和不相干的人一般。
“切,裝…你下午一打電話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何芳璐略帶不屑地說了句,問道:“想問什么?”
“她…她怎么樣了?”簡凡問了句早想問的問題。
“那你不能去問她呀?”
“我能問我至于破費請你吃飯么?”
何芳璐像在故意賣關子,簡凡反問了句,何芳璐笑著釋然道:“哎,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還能怎么樣,就那樣唄。”
“就哪樣?”簡凡追問著。
“該上班時候上班、該下班時候回家,周六周日偶而出去轉轉,我們交往不算很多,偶而聚聚,上周好像她媽媽來了,沒見著她。”何芳璐說道,語焉不詳。
簡凡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她和那個于躍龍后來…怎么樣了?”
這句話讓何芳璐吃驚一般地抬眼直勾勾看著簡凡。看了半晌才嫣然笑道:“你這智商沒問題吧?還能怎么樣,掰了唄。”
“掰了已經!?”簡凡訝聲道。
“這事我倒知道點,于躍龍喜歡香香,追了差不多一年,可人家父母根本看不上烏龍鄉下來的姑娘,壓根就沒同意過,你那么一下,正好,把人打成那樣,有你這么個黑警察在背后,借他十個膽他還敢來泡香香么?…再說了,也給了人家父母一個絕好的借口,就掰了唄。”
何芳璐緩緩道來,不是涉及自己的事,說得是淺顯易懂之至。說著把簡凡說得迷茫了,兩眼游離著不知道在想什么。何芳璐看得此等情形,倒不悅地數落上了:“你們倆都是我朋友,不過我覺得你這人不太夠格當男人啊…我聽香香說,你們倆從高中時候就處上了朋友,能走到今天多不容易…你想想,你除了人長得帥點,做得好吃點,你還給過她什么?我聽她說。剛畢業你嫌活得不如意,沒告訴她就奔回烏龍了;好容易重來大原了,還是一天糊里糊涂,不想想你們將來怎么辦,連房子的事都是香香操心辦的…你要早這樣關心多點,跑得勤點,多為她著想著想,至于走到現在這地步嗎?”
“哎,都過去了…說這些有什么意思。”簡凡搖搖頭。
“既然都過去了,你還問得有什么意思?”何芳璐嗤笑著,不屑道。
“我問問怎么啦?關心一下不成啊。”簡凡有點扭捏。
何芳璐掩鼻輕笑著。倒難得見得簡凡這么個小男人做態,頗是有趣的緊,唆導著神神叨叨說道:“給你出個主意啊,你要真喜歡,現在就去找她,海誓山盟一番,沒準能回心轉意,就你剛才恭維我那水平就成。…我覺得她看錯你了,不光她,我們都有點看錯你了,我聽說你打人那事,這事嘛,要想想也像個爺們辦的事,有一次說起過,香香說了句什么來著,她說,早知道你這么有脾氣有血性,都不用搭理那什么于躍龍了,連自己都保護不了……”
真個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說著何芳璐倒自己笑了,不過看樣對簡凡打人并沒有什么反感,只是對倆個的分手有點可惜而已。
“算了算了…知道她過得好,沒什么事就行了。”簡凡打斷了何芳璐的勸說,轉移著話題,猛地想起剛才的一句話來問道:“哎,誰告訴你我是黑警察?這可不是什么美稱。”
“這…”何芳璐一語結,反問道:“難道你不是么?”
“我那里是啦?”簡凡質問著。
“咂…”何芳璐不悅的眼神看著簡凡,反問道:“這還用說嗎?把于律師那種家庭都壓得不敢作,這是一般人辦得到的么?李威是誰知道不?在省城房地產那個圈子里號稱李財神,誰要缺流動資金,一個電話他就能給你辦了事。張仁和是誰知道不?省城房地產業號稱奇才…這么幾個人物都被你調得來回動,你說你是個小警察,誰信呀?哎,簡凡,你別對我藏著掖著啊,我沒什么可求你的。反正我小職員,也沒什么可怕你的。我是有話直說啊。”
“啊!?…我。我確實就是個小警察嘛,這…”簡凡兩手僵著,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這事。
“裝…”何芳璐翻了個衛生眼,不過跟著笑吟吟地說道:“你要是個小警察,我還懶得應你這邀請呢!不過現在呢,我還真不敢小看你,沒準什么時候還真有求得著你的地方,呵呵,要是我將來開公司,有你這么個黑白通吃的朋友罩著,我還怕什么呀?”
何芳璐說著,語氣緩了,人也更靚了,笑容里雖然職業性的味道濃點,不過也看得出少不了幾分討好的恭維,這么一來,就讓簡凡有點受不了了,聽得云里霧里,張口結舌問著:“有…那么玄乎么?還黑白通吃?我像么?”
“你自己辦的事,你自己不知道還問呀?”何芳璐看著簡凡,像是在尋找什么,找了半天有點失望地說道:“我怎么看你也不像個有霸氣、有涉黑背景的主啊……可有些事又讓我不得不信,蔣九鼎見了張仁和都得頭疼,一回頭這張仁和不聲不響就被搞得灰頭灰臉,現在已經銷聲匿跡了,我就奇怪這里面到底生什么事?…還有啊,我畢業就應聘進了九鼎,現在月薪不過六千多,蔣總是個典型的資本家,凈見加班不見加薪,你要是個普通人,他舍得花五十多萬送你一套房子?”
“哎喲…
這什么跟什么呀?”簡凡直拍腦門,揮著手示意著打住了,無奈地說道:“不要亂想啊,女人的想像力太豐富了,豐富得要胡思亂想了…我求你辦件事。”
“說唄,榮幸之至。”何芳璐大包大攬了。
“嗯,很簡單,你和香香成朋友了,如果她有什么事,告訴我行么?她一個人在大原,我…有點不放心,再說…我們分手了總不至于非要仇人吧,反正就很簡單,萬一有什么困難,有什么事了,多個朋友,多份力不是…”簡凡解釋著。
何芳璐看著,詫異之后嫣然笑著道:“早干什么去了?切,現在才想起關心來呀?行,沒問題。交給我了……認識你這么長時候,就這句話還像個爺們,我先替香香謝你了啊。”
一聲謝謝,很誠懇的謝謝從簡凡嘴里說了出來,何芳璐多多少少有點感覺到,倆個人之間的痛楚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得掉的,呷著水、無聊地把玩著餐巾紙,何芳璐突然覺得這個數月前見到那個小廚子,已經很陌生很陌生,憑空地多了幾分蒼桑和成熟,就像城市里打拼的同齡人一般,經歷過最初的陣痛之后,慢慢地都開始溶入到這個環境里,開始變得圓滑,但卻變得不像自己了。
“簡凡。”何芳璐看著簡凡默然無語了,打破了沉默,仿佛要把積郁在心里很久的話說出來一般,小心翼翼地問道:“你不會是真要追蔣迪佳吧?”
“這個,有什么問題嗎?”簡凡一抬,精神來了。
“問題大了。”何芳璐苦笑道:“你不覺得你們倆不可能嗎?”
“一切皆有可能。”簡凡文鄒鄒說了句。
“呵呵…你眼中見到的和事實是倆個樣子。蔣迪佳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男朋友,像這么漂亮的女人背后連個追得男人都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何芳璐突然問了句。
“喲!?……”簡凡一怔,倒真奇怪了,一想還真是如此,詫異地盯著何芳璐,就聽得這位蔣總秘書說著:“作為朋友我勸你一句啊,我也不是背后說小話的人,不過我怕你陷得太深受不了,聽我一句,蔣家的大小姐,不是你娶得起的。”
“切…”簡凡一聽,揚著頭,不理會了,這話有點傷自尊好像。
不過何芳璐卻不急不惱地說道:“我不否認啊,蔣迪佳是個幾乎完美的女人,可你知道這個女人的過去嗎?你一點都不了解,是不是晚上凈做夢傻樂呵呢?呵呵…”
“有…有什么事?難道…”簡凡嚇了一跳。
“對,肯定有事…”何芳璐緩緩解釋道:“別想歪了,蔣迪佳是個十成十的好女人,也是個可憐女人……十六歲的時候,出了一場車禍,傷到了脊椎,在床上癱了四年,我聽她家里人說的啊…前后動了四次大手術,勉強拄著拐能走路了,后來開始理療、學瑜珈,剛站起來沒幾年…二十六才學完大學課程,到報社謀職其實也掛個幌子有事干比家里閑坐著強,而且我聽她媽媽,就是我們董事長念叨過,要把蔣迪佳送到國外,醫療條件好點,因為她有可能再犯病,一犯癱倒的可能性很大,這種女人誰敢娶回家,萬一再復,那可是一輩子的事。再說就愿意,你也得拿出那么錢來呀?怎么樣?是不是破壞了你心目中女神的形象?”
一段話說完了,很自然地看到了簡凡張口結舌,嘴合不攏了,兩眼中俱是驚訝,結結巴巴地問:“真的…假的,你不會是在危言聳聽吧?”
從來沒有想到過風情萬千的蔣姐,會是一個重癥初愈的人,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其中還有這么深的事。不過何芳璐很滿意這等結果,笑著加碼道:“這不是什么秘密,省城這富二代多得很,知道蔣家這個半殘廢大小姐的人多得去了,誰敢招著呀?都心明眼亮,就你犯糊涂呢,蔣家有兒子,想要人家那家產,沒戲,人家不招女婿。不過,你要真想把她娶回家養著供著,沒準蔣家正求之不得呢,沒準還會給你一大筆錢…呵呵,就怕你以后受不了。而且呢,蔣迪佳也是個獨身主義者,她未必接受你…”
“我…靠……”簡凡看著何芳璐幸災樂禍地笑著埋下了頭,嘴里憋出來了倆個字,再想想那個蔣九鼎不無鼓勵地讓自己去追他妹妹,再想想倆人曾經激吻的時候,自己咸手剛伸進衣服里就嘎然而止,再想想不管什么時候見蔣迪佳都是獨自一人,眼里含憂,只有在見到自己的時候才恍若云開日出,這一切的一切,背后還有這么大個不為人知的事,或者,僅僅是不為自己知道而已。想罵,罵他娘蔣九鼎倆句,不過又忍不心來,一想起蔣迪佳的樣子,又有點出不了口了。
這個故事就讓倆人之間有點尷尬了,何芳璐的話直刺到了簡凡內心最深最美好的地方,或許是夢想破碎,或許是心有戚戚,再也說不出流利的話來了。
“好啦,吃飽了喝好了,該起身了…別想了,她現在在大洋彼岸,想也白搭。”何芳璐款款地說著。和簡凡一起起身了,這個去處簡凡卻是知道,一周前在大原倆人通話,蔣迪佳就說要出國旅游一個月,和父母一起。
一路無話,悻悻把何芳璐送回了開區的住處,這里是白領有名的單身公寓,何芳璐下車殷勤地邀著簡凡上家坐坐,簡凡卻是翻著白眼,理也不理,駕著車飛馳而走,油門大踩,這破213的的排氣管嗚一聲冒出了一股黑煙。
何芳璐躲開了,笑著邊上樓邊心里暗想著:完了,這小子又開始失戀了,看誰都不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