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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豈知吾所想

  一輛o5款的賓利歐陸緩緩地停在平陽路127號。這種價值三百萬的豪車可比開個寶馬奔馳要彰顯身份的多,寬幅的輪胎根本不理會地上四散的啤酒瓶玻璃碴,透過窗子,張仁和伸著油光可鑒的腦袋,一臉卻如苦菜,這才叫天低了三尺報應快呢,拉閘斷水、掐管砸窗、堵門擋路本是自己慣用的絕技,卻不料今天施之于自己頭上才省得這個勁道不是那么好受。

  更難受的是,居然不知道這是誰手筆。本來懷疑蔣九鼎多少搞點鬼,可人家今天還打電話透露要在近期和仁通接觸洽談出售酒樓的事,看這樣應該不是。那么,毫無疑問應該是仁通的競爭者了,可這個不好說,自己的冤家太多,競爭者也太多,而現在把矛頭對準自己的,也太多。

  進了一片狼籍的大院,張仁和下得車來,公司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員工都等著沒敢下班,一進門廳看得幾個保安畏畏縮縮坐著。張仁和便即破口大罵起來了:“要你們干什么?養群狗也知道看家護院吧?都滾…”

  邊罵邊向著電梯走去,幾個年青保安被訓得悻悻不敢做聲,正在公司等著老板的幾個手下,看樣是跟班兼保鏢類的,迎著老板進了電梯,張仁和瞪著沒好氣地問:“黑皮,這…怎么回事?咱們用的施工隊現在都在忻州干活,根本不是欠工錢的事?這群民工哪兒來的。”

  “老板,我們查了,人散就跑得沒影了,人太多,我們也不敢動手。”

  “那去查呀?等在這兒等著我教你呀?”

  “老板,這個…這個怎么查?大原里3oo多家工程,幾萬民工,這…”

  “你也滾,滾遠點,別讓我看著你心煩,養上一幫混混只知道撒酒瘋耍流氓,正經事是一點都干不了?”

  張仁和氣乎乎地出了電梯,把個五大三粗的保鏢扔在電梯里了,門口迎著的副總和秘書趕緊地迎了上來匯報著:“張總,寇莊派出所王所長來過了,來的人太多,他怕激起,沒敢扣人…”

  “到底是誰?一天了你們都不知道?”

  “張總,現在幾家樓市和開商都把矛頭指著我們,具體哪一家還真不好說。”

  “你…你們…”

  壞消息一件接一件。張仁和有點氣急敗壞地手指點著副總、秘書還有辦公室門口迎立著的人,只道這人到了難時卻是沒有一家能幫上忙的,怒從心頭起,叫囂著:“滾,都給我滾,一個個人五人六,啊,一年大幾百萬養你們,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都成白領了是不是?……什么是白領呀?就是白領工資獎金是不是?都給我滾遠點,沒有你們,老子照樣撐得起來…”

  說話著砰地關上了總經理辦的門。

  這個在大原小有名氣的張總,想當年是二道販出身,煤俏的時候販過煤、鐵貴的時候倒過鋼、建材緊俏地皮漲價的時候,又鉆進房地產行業里來了,原本文化就不高,罵起人來和大原那干暴的小富豪們也沒有什么二致,今天這話里沒有夾雜上男女性器官,已經算很客氣的了。

  一干員工悻悻地看著老板氣急暴跳如雷,卻是都暗有不滿之心,這幾年瘋狂地擴張買地修樓。干得像造反派一般,不管是生意上還是私下里,冤家都不少,把氣撒在員工身上可就有失水準了。給私人老板打工就有這點不好,說是員工,有時候連家奴都不如。這位副總卻是知趣,使著眼色讓長得不錯的女秘書進去,這個時候,除了這個有點裙帶關系的小蜜,其他人都是挨罵的材料。

  秘書敲了半天門,沒人應著,大膽地推門而進,一見之下卻是有點可憐,平素時威風八面的老總,像瞬間蒼老了幾歲一般,手支著頭一副為難的樣子埋在老板椅子里。看著秘書來了,戰戰兢兢站在桌前,肯定是有事要匯報了,長嘆了一口氣:“說吧,還有什么壞消息。”

  “張總,我們…我們售出去的367套住房,有165家要求退房。”秘。

  張仁和靜下來了,眼里帶著幾分惱羞成怒,不屑地哼了哼道:“嗯,知道了,按合同辦,扣一部分違約金,給他們退,等房價再起來。讓他們哭去吧…還有嗎?”

  秘書看樣確實還有:“工行信貸部的張主任、建行的劉主任還有…”

  話被張仁和打斷了,嘆著氣說道:“知道了,去吧去吧,你替我擋擋,告訴他們,柳巷地皮一回收,馬上就有項目,樓盤就在咱們手里,馬上就變成錢了…去吧…”

  秘書款款地回身出去了,掩門時候聽得老板長吁短嘆,從老板這經常是色色的眼光里看到這么多黯然還真是不容易,看來,這次是真遇到難處了……

  散落在大原市各個寫字樓、各個角落,無數雙眼睛正盯著屏幕查看最新消息和最新行情,今天最吸引眼球的莫過于仁通房地產公司恰如做秀的行為了。現在達的通訊手段,交互式的信息溝通讓這個世界變得如此之小,無數雙手在鍵盤上的敲擊,眨眼間就把信息傳遞到了無數的另一端。

  九鼎自己的團隊在動、李威暗召的團隊也在動,外圍不明真相的開商和樓市代理,也是賣力地動,好像都在憋足了勁誓把仁通趕下馬一般,而手中依仗的最犀利的武器就是:謠言。

  別小看謠言,去年曾哄傳大原要地震。結果半夜把一半大原人嚇得穿著褲衩跑到了大街上避難,幾成全國的笑料;今天飛出來的房價回落傳言,又擊中了大原人的神經,要真細數有多少人看關注這事,還真不好說,最起碼比相信地震的人不會少。

  位于師院不遠的一幢居民樓下的大眾網吧里。密密碼碼地排著幾十臺機子,熙熙攘攘地坐著幾十號成年和未成年人,戴著耳麥的、聽歌看電影的、大呼小叫玩cs、打魔獸、干星際的,空氣里彌漫著煙味和體味混合的沉悶味道,即便是大開著空調這種味道也去不干凈。

  這里也是個謠言的中轉站。

  老三黃天野站在吧臺前,摸著口袋里一疊人民幣扔到柜臺上。留著長叨著根煙瞇著眼不知道是老板還是網管的對方,喜滋滋地數著百元大鈔,數完了吧唧一甩,裝起了。一下午額外掙了好幾百,當然是樂得屁顛屁顛得了,趕緊地給財神爺遞上罐飲料。

  黃天野瞇著眼,笑著問:“喂,老板,晚上給我找人頂貼,別讓沉了,就我給你劃得這九個論壇。”

  老板細細估算著,伸了個手勢:“到明早上,一千。”

  “八百,干了干,不干我找其他人,上一小時才兩塊錢,這夠多少人上網了?”老三討著價格。

  老板眼骨碌一轉,算算這生意劃算,手伸過來了:“成交,先給錢啊。”

  “呵呵…別蒙我啊,半夜我起來查崗。”老三笑著,又數了八百扔到柜臺上。

  “放心吧,明兒一早,說那地兒是核廢料堆都有人相信。”老板數著錢,呲著煙漬牙不屑地說道,至于什么小區不重要,到手的現鈔才重要。

  又成交了一筆,說了幾句回身準備走了,簡凡看著交易已成,笑著和老三肩并著往外走,還未出門就聽得老板在喊著,嗨,誰頂貼,復制加粘貼,一貼五分錢,簡單的很啊,上十分鐘。網費就免了;零點以上加餐加飲料啊…網吧里亂哄哄不少男女喊著,老板,算我一個。老板,我頂,我頂…

  花上幾個小錢找一群網絡推手倒也劃算,何況是極富想像力的九零后一代。今天的事是幾方努力的成果,原始的資料來自唐大頭一伙人潑漆時候的照片,ps后的資料出自九鼎的策劃人員,再往后這些資料布到網上,到了各地產商手里,再ps幾遍就面目全非了,反正就是鋪天蓋地的屎尿盆子都往仁通腦袋上扣。

  看來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連簡凡也覺得有點低估了網絡和各類媒體的威力,看著這里氣氛不錯,簡凡笑著問道:“老三,這里面怎么這么多未成年的啊?還有小mm,怪不得你老混這兒昂?沒問題吧?”

  “呵呵,人小膽大,咱們這八零后是垮掉的一代,九零后比咱們還厲害,整個就是腦殘的一代,給他們倆錢,你讓他們攻擊政府他都敢干。”老三笑得又沒了眼睛。一下午就窩在這兒連玩帶干活都干上了,不過還是理解不了這都底要干什么,懷疑地問道:“鍋哥,你這是唱得那一出呀?不會是買不起房子就仇視房地產商吧?這要干什么呀?又是讓我找老大傳資料,又是讓我在這兒給開論壇貼造謠。”

  “現在仇視房地產商的人不少,特別是今天最多,但絕對不包括我。走吧…你把鹵汁準備好了么?”

  “好了…照常出攤啊。”

  倆人出了網吧,讓老三有點瞠目的是,居然換車了,警車換成了小本田;車換了不說,人也換了,駕駛室里坐著位紫衣女人,不知道是mm還是。笑著一介紹才知道,又是個新朋友,叫曾楠。

  開車的女人,黃天野暗暗打量著,雖比白衣的那位稍有遜色,可要是性感程度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上車沒幾句話倒覺得自己心里多少有點仇視情緒,這丫的,又從哪兒撿了顆好白菜。直到下車準備回家出攤還是一步三回頭地無法釋懷。

  駕車的正是曾楠,半下午才接到了簡凡,倆人跑了一趟威盛又去了一趟九鼎,回頭就停在這小網吧了呆了一段時間,曾楠倒對這位既是小警察又是小參謀的簡凡興致越來越濃了,很難想像剛從李總辦公室出來,又鉆到這種兩塊錢一小時的網吧是種什么感覺,而看簡凡,卻覺得,根本沒有什么感覺。

  送了老三,簡凡干脆不回警隊了,說了句去中西廣場便即沒有下文了,饒有興致地看著街景,仿佛對身邊這個美女有點熟視無睹。

  車駛了幾分鐘,沉默著的車廂里有點微妙了。曾楠幾次想找機會開口有點詞窮,知道簡凡口若懸河的本事,卻理解不了和自己在一起為什么總是惜言如金,如果不是從眼神中還流露那么一點欣賞的話,估計要懷疑他的性取向有問題也說不定了。

  駛到了濱河路大道,曾楠車緩下來,終于打破沉默了,問了句:“哎,簡凡,我聽說,你和你女朋友分手了?”

  一個突兀襲來,簡凡一愣神:“是啊,怎么啦?”

  “好好的,為什么分手呀?我怎么聽說某些人大男子主義泛濫,還打人了啊。”曾楠揶喻地說著,好容易從唐大頭手里搶了這么個機會,卻沒說幾句話,這倒找著機會了。

  “涉及,拒絕回答。”簡凡迸出這么一句。

  曾楠笑著,倒也沒指望他回答,不過卻是引著話題道:“我倒沒挖你的意思,我就是奇怪,像你長得也不丑、腦子也不算笨,又不是不會說話不會哄女孩子,怎么也會被甩呢?”

  話里有點調侃,簡凡聽得有點悻悻然,不過此事已過了一段時間,或許心中已有所持,也沒有什么可避諱的,干脆以問代答道:“不一定那方條件優越就一定是合適的一對,這么說吧,我問你個問題,有一輛公交車和一輛火車談戀愛,但是談了不久,他們分手了,你說為什么呢?”

  “什么意思?為什么呀?”曾楠沒聽懂。

  簡凡嘻笑著道:“公交車和火車談戀愛,他怕她被人上、她擔心他出軌,倆人唱不到一個調上唄。這就是原因。”

  啊!?…哈哈……曾楠聽得一愣一怔跟著是哈哈大笑,笑得直掩嘴,干脆把車停靠在路邊,舒暢地笑得花枝亂顫、雙肩直聳。笑著的時候再看簡凡只是似笑非笑,像故意逗人一般,不過也覺得這句回答太過妙了。既說出了自己的難堪,又不覺得讓自己難堪。

  笑了半天,曾楠才側過頭來,不無誘惑地說道:“簡凡,晚上,到夜總會玩怎么樣?跟我玩的一群姐們,我給你招過幾個來,喝頓酒鎮鎮她們。就憑你這酒量泡幾個都沒問題。”

  簡凡搖搖頭:“不去。”

  曾楠笑著誘道:“喂,別后悔啊,美女成群、靚妹如云,你不沒女朋友么?正好給你介紹一個。你想好再拒絕啊,到我們那兒玩的美女,企業高管、自己開店的小老板可多得去了啊。”

  簡凡一側頭,暗自詫異這夜總會里出來的,怎么都這樣,還是搖著頭:“你們那兒我壓根就不喜歡去,不是男人玩女人就是女人玩男人,有什么意思?…還成群,還如云?你看我長得像婦女健身器材還是像女人娛樂工具呀?切。”

  言語中似有不屑,可對夜總會卻是一語中的,逗得曾楠爬在方向盤上笑了半晌,再起步的時候卻是隨意說道:“那你都下班了,還干什么?今天不是沒事了么?”

  “我說,我擺夜市啤酒攤,你信么?”

  “騙人吧你?”

  “那不得了,我還就是擺啤酒攤,剛才那個猥瑣的瘦子,是我老板,你更不相信吧?”

  “切,沒句真話。”

  “那就沒辦法了。女人這耳朵里只能聽得進去假話,我說真話你都不相信。”

  “算了吧你,男人嘴里就沒真話。特別是你。”曾楠悻悻道了句。

  車走著,倆人辨了幾句,簡凡閉上嘴了,嘿嘿地笑著,像是否認也像是默認,曾楠頗覺得這人說話格外有意思,可再想說什么卻有點詞窮的感覺了,畢竟不是那么熟悉,而且倆人缺乏對事物的默契。

  指揮著在中西廣場邊上停下了車,簡凡拉著車門將下未下,卻是想起什么來,側著頭看著曾楠,突然爆了句:“曾領班,我現在說句真話你信不?”

  曾楠詫異道:“什么?”

  簡凡笑著,似有成竹在胸,“你有一斤的酒量吧,我勸你別多喝酒,酒這東西,少喝點是享受、喝多了難受、喝醉了簡直是活受……生冷硬加上酒精,對人體的損害最大,第一次和你握手我就感覺到了你的手冷,干,這是脾虛的標志。你保養得再好,酒精也會加你的衰老,你現在年青不覺得,喝到三十就是渾身毛病、喝到四十就雞皮鶴、五十歲基本身體零部件就報廢了…女人需要的是溫胃養脾,而不是酒精刺激…拜拜,慢點開車啊,你開車也太快了……”

  說話著,拍上了門,轉著路口下了車,回頭又招著手,不過這幾句倒把曾楠說得有點愣了,怔著的時候連招手再見都忘了。

  怔了很久才嫣然笑了,聽到過無數次善意的謊言或者刻意的恭維,但這么不客氣的直言,還真是第一次聽到,聽到了也不覺得有什么刺耳,反而有一種莫名的感動縈繞在心頭。

  駕著車往盛唐回去,不知道鬼使神差想起了什么,半路又折返回來,在廣場找了個停車位,下了車反而饒有興致地沿著西側的啤酒攤看著,或許心中有所疑問想求證什么。

  啊!?…曾楠心里一驚,差點驚訝地喊出聲來,隔著幾步遠的啤酒攤,正甩著一塊油面的,可不是簡凡是誰。雙臂揮舞間,手里如同變魔術一般飛出來一條越來越長的白練,白練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甩在身前背后,不離雙手的控制左右,幾匝纏繞之后,準確地飛進了蒸汽騰騰的熱鍋,像雜耍一般的燴面技巧在大原倒不罕見,只是知道了簡凡身份的曾楠就有稀罕了,看這架勢沒有幾年的功夫做不出來,這家伙到底是個警察還是個廚師?莫不是白天扮警察、晚上當廚師、業余時間還捎帶著摻合幾家勢力的商戰?

  興趣所致,本來準備上前給簡凡來個驚喜,不過略一思忖,曾楠悄悄退后了,那人臉上的愜意仿佛在享受著一種無上的快樂,實在讓人不忍打攪。

  悄悄地、默默地,曾楠看了很久,第一次覺得自己和一個男人的距離是這么近,又那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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