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腳下的泥路之中。鮮于平和鴻浩二人,以及一眾隨從,卻正是面色陰沉無比的,站在了那殼獸的頂部。而在他們的視野之內,一只巨大的妖獸,正往這邊飛速趕來。出奇的是,面對這么一只十色蜥,商隊里的殼獸居然并不感到恐慌。進入到隊列當中時,也沒什么突兀之感。
剛剛靠近,那站在十色蜥頭頂處的人影,就已是一個縱躍跳過來。十余丈的距離,剛到一半其勢就已衰竭,這時候那人又把左手的大袖一拂,平空生出一道推力,輕輕松松的跨越過了剩下的空間。
而當涂成軒剛剛站穩時,二人的目光,首先看向了這人的右臂。那里竟也如洪皓的左臂一般,是齊肩而斷,傷口到如今還未曾愈合。而左手的袖子,亦是殘破不堪。
鮮于平瞳孔頓時微縮,他知道涂成軒那雙袖子的厲害。便連他那柄十四級寶兵,若不另外施展點手段的話,也難將之斬斷。
鴻浩則是皺緊了眉頭,神色間少了幾分冷厲。這一次他雖是最感惱火之人,不過卻也不是全然不講道理。而只看眼前涂成軒的慘狀,便知這次的事情,必定是出了極大變故。不過想及族里這次投入的力量,他的心里卻是愈發的不安。
“涂獸師,不知我們淡云城的人如今在何處?”
涂成軒的雙眼一翻,冷冷地看了話音來處一眼。“我都已經這個樣子,手里飼養的妖獸十去七八,你說他們還能怎樣?”
鴻浩聞言是倒抽了一口氣,只覺腦袋里一陣嗡鳴,便連站立也是困難。那三十余名武師,相較于整個鴻家而言確實不多,然而卻是他們在暗中最精銳一部分力量。若是將那人殺死也就罷了,可偏偏這一次卻是無功而返!
鮮于平也是雙眉一軒,神情多了幾許凝重。
“到底是出了何事?是有其他人相助,還是他已經突破了先天?”
“若是真有其他高人相助,我現在已經是一具死尸了!當時若非我還有后手,哪里還能站在這跟你們說話?”
對于這位承云門的先天強者,涂成軒還是有著幾分敬意、不過當想起逃走時,使用的那張符箓,面色卻滿是惋惜之色:“可惜,浪費了我好不容易才收羅到的一張劍符!”
眼下之意,竟是連那斷臂,都及不上那張符箓來的心疼。他心里確實是感到惋惜莫名。是自己也未曾想到,一張抹布大小,除了材質之外與其他符箓并未二致的布片。激發出來之后,會有那般強大的威力!可惜的是那時十色蜥已經畏懼到不聽使喚。若是當時能操縱著自己的這只戰獸返身一擊,那么結局必然大為不同。
“劍符?”
鮮于平的神色微動,不過轉瞬之后就不曾在意。一個還未突破先天的馭獸師,想來也不可能弄到太好的符箓。最多也就只可能是七到八品的靈符而已,
“能夠把你傷成這樣,又迫使你使用符箓才能逃生,那么定然是先天無疑了!只是剛剛突破先天而已,就能做到這種程度,此子著實不凡——”
“嘿!這你可就錯了!我身上的這個傷勢,可是在他突破先天之前!”
寒聲冷笑著,涂成軒又眼神陰毒地掃了鴻浩一眼:“不止是我,你們鴻家三十余人,也是早在他突破前就已被岳羽連同他那兩個仆人屠戮一盡!甚至于我這次帶來的那些戰獸,也只剩下一只地龍蚓而已!”
這次不止是鴻浩,便連鮮于平也是驟然變色。他知道涂成軒是在埋怨鴻家的情報不足,可那岳羽的戰力,也同樣是超出了他本人的意料。早在宴會之時,他就知道那小子。即便是在地階頂峰強者當中,也是翹楚之輩。然而能強到在先天之前,屠盡鴻家強者,將涂成軒傷到這種程度,卻是他萬萬無法想象得到的。
后天巔峰尚且如此強橫,那么先天之后,又是怎樣的情形?
此子若是長成,未來定是他們乘云門數百年大患!
鮮于平眼里的陰戾,微不可查的一閃而逝。剎那間,他心里已有了必除此子的打算。所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若是再給那小子一點發展空間,只怕便連他們乘云門也難以再制。
可問題是,要如何才能把他們承云門從這次的事中摘出去?若因此而惹得那老東西不惜搏命,是反而不美。這先天與后天,地位可是截然不同。親自出手和坐視之間,也是大有文章可做。
而昨日之事,已經是觸及底線,再要有什么動作,卻是真正斷掉所有轉圜余地。
“鮮于大人!那小子究竟還只是初晉先天,實力再強也有有限。你我何不聯手一次,將那小子除了?”
說話的同時,涂成軒似笑非笑的望了過來。鮮于平的心思,卻是瞞不過他。“只要那位席符師離開,定有八成可能將他擊殺!”
鮮于平聞言嘿然不語,并沒有接話的意思。即使要殺此子,也要讓他們承云門在表面上撇清關系再說。涂成軒是自由身,自然不用顧忌太多,可是他鮮于平,卻還有一個承云山門。
更何況。以現在實力而言,還略顯單薄。他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則當要讓那小家伙沒有任何翻身之機。
仰頭上望,鮮于平正陷入深思之際,忽地面色再次驟變:“天上那金凰雀,可是那小子的?”
昨日宴會之前,涂成軒為了一支五色金凰雀,而與岳羽提前起了沖突的事情,他已從鴻浩那里知曉。而天上那只隱在云層里的金色要禽,無論哪方面看,也都是神獸之屬。
“這世上哪來那么多神獸,又是同類同種?自我無意間發現之后,那頭畜牲已經跟了我足足半天之久。那小子的意思,怕是不肯就這么放過我!”
涂成軒先是冷笑著,也抬頭上望了一眼,然后神色間,開始多了幾許焦躁:“鮮于大人,閣下到底意下如何,還請一言而決!若是不愿,我姓涂的也懶得再淌這渾水。今日之后,即當遠離這北馬原!”
鮮于平微卻搖了搖頭,神色間依舊凝重無比:“情形似乎有些不對!昨可曾試圖再闖岳家城。是否感覺特別困難?”
“昨日岳家城外確實是偵騎四出,不過最主要的,還是沒辦法擺脫上面那支金凰雀,我實在是不敢冒險。離開十色蜥,他殺我有如殺雞——”
疑惑地從上方收回了視線,不過緊接著,涂成軒的目內,已是透出了若有所思。“那小子好像是不想我把他突破先天的消息,告知于你們的樣子。可我現在是想不通,這對他又有何好處?”
“好處?若是你我死在這里,只怕這世上。只怕再沒人知曉他,已然在昨日突破先天了吧!”
說出這句話的同時,鮮于平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這個猜測,怎么聽都是無比荒唐。
而涂成軒也是不滿地一聲冷哼,只當這是鮮于平的玩笑之言而已。就在這時,三人皆感覺腳下的殼獸驟然一頓。當他們抬眼望去時,卻是商隊到了云朔河的渡口處。此處一個寬約四十余里的淺灘,水深只有三人高左右。問題是河內頗有些兇戾魚類,不能不多加小心。而這渡口兩旁,則是一些高聳入云的陡峭山壁,可通行的路徑更只有不到百余丈寬的一個谷道,商隊也只能在其內魚貫而行。
涂成軒四下里望了一眼就不曾在意,鮮于平卻是有些怔然地看著殼獸之下的泥土。下面有些地方,似乎有新近被人翻動的痕跡。表面上看起來并無什么不妥,然而那翻動之人估計是在填土之后,用腳踩了踩。卻又用力稍大,使得那幾處的泥土,要比其他地方堅實。
凝了凝眉,鮮于平正欲運起神識之力查探。然而下一刻。無數的木靈從遠方涌來,那些泥土驟然向上翻起。無數的玄色藤蔓,驟然間破土而出。不過瞬息之間,就將幾十只殼甲巨獸牢牢捆死。而那藤蔓竟還在快速蔓延,一步步將那些位于殼甲之上的洞屋的出口,全數淹沒堵死。特別是商隊周圍那些游騎,幾乎無一例外地被那手臂粗的藤蔓攀沿到了身上,然后硬生生的被那巨力纏成了一團團的肉沫,最后爆裂了開來。
鮮于平是第一時間就心生警兆,看向了左側旁那陡峭山巔的方向。然后就只見一個巨大的金色傀儡,從天空中驟然直躍而下。剛到地面時,就又有無數巨藤,從地面伸延而起,將那傀儡的四肢和身軀托住。然后層層疊疊不斷減力,竟是毫發無損的,從那數千余米的高空墜落地面。
這一刻,鮮于平與鴻浩而人是盡皆變色。而涂成軒的面色,更是有些發白。他的那只十色蜥,正奮力掙脫著那藤蔓的束縛。不過從那神識聯系中傳來的感覺。竟似是隱含畏懼和憎恨。
這懼意他并不意外,那金色傀儡一眼望之,便知不凡。可這憎恨卻未免令人有些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