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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醫斜了二女一眼,想賣弄賣弄手段,輕聲道:“姑娘切莫小看老朽,老朽醫術祖傳,專治疑難雜癥!當年可是在太醫院當過差給皇親國戚都瞧過病的,年歲大了,告老離職,又不甘一身所學荒廢了,這才隨便擺個攤,求個有緣…”
舒蝶道:“行了行了!你就好生看病吧,哪那么多大話說!”
“好!看病!”鈴醫兩指輕輕一捻雪白的長須,豎起食指,道:“倒不是存心賣弄自夸,老朽看病切脈,向來只用一指,幾位姑娘切莫驚奇。”
鈴醫伸過食指,輕輕搭在寸口處,微合雙目,一切脈,咦了一聲,睜開了眼,倒吸了一口涼氣,瞧了一眼媚兒,又看了看手腕上自己的手指,沒錯啊,是搭在了寸口之上,怎么會沒脈呢?
是不是脈太過沉細,拿不到脈呢?
鈴醫一根手指又往下用力按壓,指頭都按入了媚兒嬌嫩的肌膚里,還是沒有找到脈!
這下老鈴醫臉上有些掛不住了,眼珠一轉,臉更加陰沉了:“姑娘這病,比老朽原先預計還要沉重得多,老朽要用兩指搭脈,以定兇吉了。”
說罷,又增加了一指,結果,還是找不到脈之所在。老鈴醫悄悄又加了一指,變成了三指切脈,可是,依舊脈象全無!
老鈴醫猶如看怪物一般瞧著媚兒,心想,難道此人脈象怪異,脈不在寸口三部之處?
鈴醫左右移動了一下,還是沒有感覺到脈搏的跳動,花白的眉毛抖動了幾下:“姑娘,請換一只手。”
媚兒又把右手放在脈枕上,鈴醫細細辨準關脈所在,先搭中指定關,然后輕放食指無名指,分取寸、尺。凝神診脈,輕取無脈,重按依然無脈,不由色變,豎起指頭用力按下,這才隱隱感到十分微弱的脈搏跳動,若有若無,時斷時續。
老鈴醫緩緩放開手指,捻著胡須凝神片刻:“姑娘這脈本主富貴,可又主大兇,到叫人為難了。”
“別糊弄人好不好!”舒蝶哼了一聲道,“沒聽說脈象還主兇吉的!”
“當然主兇吉!脈象不僅可觀病癥,還能推富貴,論貴賤,切脈之清濁,論窮通,切脈之滑澀,論壽夭以浮沉,論時運以衰旺,論吉兇以緩急。”說到這,老鈴醫又長嘆了口氣:“而兩手清微如無脈者,本系純陰脈,是主大富大貴之象的;可是姑娘只有一手脈清微,另一手卻完全無脈,物極必反,卻成了大兇之象了!”
媚兒頓時花容失色,不由自主抓住了旁邊舒蝶的手。
舒蝶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叱道:“你這老先生,怎地張開就用這等兇話嚇唬我家妹子。當真無禮!——媚兒,咱們走!”
老鈴醫搖頭嘆息:“唉!自古忠言逆耳,所謂瞞債窮,瞞病死,已知病危,卻兀自自欺欺人,待到大禍臨頭之時,悔之晚矣!”
媚兒已經沒了主意,本來要起身離開的,停了這話又坐了下來:“先生,我這到底是得的什么病?”
“姑娘,跟你說句實在話,你可能不愛聽,但老朽也是為了你好,——你這脈象怪異之極,老朽平生僅見過一次,那人比你脈象還兇,乃是兩手無脈!卻感覺身體一點毛病都沒有,好得很,老朽告訴他:‘脈病患不病,號曰行尸,你病已入膏肓,三日內必死!’這人不信,還嘲笑于我,第三日,果真氣絕。”
夢寒在一旁也叱道:“你這老先生當真的,問你到底什么病,你不說,偏偏一個勁拿話嚇人,不就是想要診金嗎?說對了,少不了你的!——給他一吊錢!”
跟隨在旁邊的貼身侍女丫鬟取出一吊錢放在了桌上。
“老朽不是這意思…,呵呵”老鈴醫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吊銅錢取過,塞進懷里,輕咳一聲,道:“這位姑娘這病,尚有一線生機!”
“此話怎講?”舒蝶問。
“因為姑娘下尺部有脈!”
“什么意思?說清楚點好嗎?”
“十四難曰:上部有脈,下部無脈,其人當吐,不吐者死。上部無脈,下部有脈,雖困無能為害。所以然者,人之有尺,譬如樹之有根,枝葉雖枯槁,根本將自生。脈有根本,人有元氣,故知不死…”
“行了行了,你就別吊書袋了,直說吧,我妹子這是什么病?”
“好好,老朽就直說了,姑娘這病乃是‘脈痹’!”
“脈痹?啥意思?”
“脈痹者,血流澀滯,瘀血痹阻于血脈,以致氣短心慌,四肢厥冷,麻木無力。姑娘,老朽說得可對否?”
媚兒連連點頭,垂淚問道:“這病要緊嗎?”
“癥屬危殆!老朽先前所說,絲毫沒有危言聳聽之意,乃是實話,只是,姑娘也不必太過擔心,老朽剛才已經說了寸有脈尺無脈,不吐則死,寸無脈尺有脈,好比大樹,樹長了蟲子,樹葉掉光了,只要根本還在就沒事,尺乃脈之根本,尺有脈,則元氣不滅,故知不死也!”
舒蝶哼了一聲:“你又來了,聽了半天,就一句話,——這病有得救,對吧?”
“然也!姑娘這病尚在體表,未入臟腑,還有得救。”
“如何救法?說吧!”
“這個…,所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乃仁術,老朽本不該隱瞞,可姑娘這病十分罕見,也非常的難治,若不信,姑娘可以遍訪京城名醫,若是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老朽卷攤子立馬走人。姑娘,你這病,說句不臉紅的話,世間無人能治!你也是遇到老朽了,這命也就算揀回來了,姑娘今年芳齡沒倒二十吧?嘖嘖,如此年輕,若是就這么毀了,大好年華就這么…”
“行了行了!”舒蝶不耐煩地擺擺手:“你這人到底怎么回事,盡說些沒用的。”
夢寒也白了這老鈴醫一眼:“他不就是想多要幾文錢嘛!說吧,藥資多少?”
老鈴醫嘿嘿干笑,豎起了兩個指頭。
“二兩?”
“不,二十兩!——二十兩銀子救姑娘一命,不算太貴吧?”
“你這老先生真是獅子大張口,就算京城有名的擅長華佗神技的五味堂杜大夫看病,救人性命者,所要診金也不會超過十兩,你一路邊鈴醫,竟然敢翻倍要?”
“診病自愿,來去自由。姑娘所說的浮云堂的杜大夫,——現在改叫五味堂了,那位杜大夫,一張處方就賣了十萬兩白銀!我這可是救命的方子,賣二十兩已經不算少了。”
“哼,你能跟人家杜大夫比?人家會華佗神技,你會嗎?”
老鈴醫淡淡一笑:“姑娘說笑了,老朽路邊鈴醫,如何能與人家杜大夫相提并論,不過,有句話不是自夸,這位姑娘的病,世間只有老朽一人會治,就算是杜大夫,也只有看著干瞪眼的份。若是不信,姑娘盡可去找杜大夫讓他瞧瞧。若是他也能說出老朽這番話來,老朽把這行醫的旗桿折了爬回去!”
舒蝶和夢寒兩位姑娘相互看了一眼,見這老鈴醫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們也不知道媚兒這病究竟如何,倒也不敢亂說了。
媚兒從手腕上取下一個玉鐲,輕輕放在桌上,垂淚道:“這玉鐲價值五十兩,給了先生,望先生能治好我這怪病!”
老鈴醫兩眼放光,一把抓了過來,舉在空中仔細端詳,果然是上好藍田玉,不由高興地心花怒放,揣進懷里拍了拍:“姑娘放心!你這病包在老朽身上了!”
拿起毛筆,見硯臺墨已干涸,拿起茶盅倒了一點茶水研墨,研好之后,提起一支狼毫,筆走龍蛇寫了一道處方,遞給媚兒。
媚兒接過看了一眼,見方上寫的都是些藥材和劑量,她不懂醫術,也看不懂是些什么。
老鈴醫見她茫然的樣子,道:“姑娘看不懂吧?老朽給你解釋一下你就明白了,姑娘素體質弱,陽氣極虛,經絡不溫,故不能通達四末,以致形寒怕冷,手足發涼。氣虛無力鼓動營血,心失所養,則心悸氣短,神疲乏力,營氣內虛,正氣不固,故手足多汗,故老朽所用之方為‘四逆湯、烏頭湯’加減。”
老鈴醫把處方拿過來,倒過毛筆指著上面的藥劑道:“桂枝散表里之寒,溫通經脈;細辛、通草宣發陽氣;當歸、白芍補血養營;黃芪、麻黃通肌之陽氣,川烏通痹,其性辛而散走,能通行十二經!破故紙峻補下焦之元陽,以逐在里之寒濁之邪,甘草助芪益氣,兼制川烏之性烈;雞血藤活血、補血,兼通絡脈,全方溫經通脈,手足溫和,脈可復常!”
舒蝶道:“有沒有這么靈哦,這可是花了五十兩銀子買的方子!”
“您放心,一分價錢一分貨,包治好為止!先開六劑,吃完有效果了再來,若是沒效果,你找人來拆我這藥攤!我見天在這擺攤看病的。”
“那好!咱們走吧。”
三女離開藥攤,舒蝶道:“咱們回五味堂揀藥吧,順便把這方子留在堂里,讓杜先生回來看看行不行。這種鈴醫還是別亂信的好,別這病沒治好,反倒把別的毛病給治出來了。”
夢寒搖搖頭:“還是先不要吧,若是杜先生知道我們找了鈴醫看病不找他,會生氣的,還是先揀藥吃兩劑看看,若是有效最好,要是沒效,再去找杜先生看。”
蝶兒知道自己得了怪病,早已心亂如麻,一時沒了主意,聽了這話,便也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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